謝致虛痛得齜牙,心想我都沒哼哼你還哼哼,你是個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
他一個激靈翻身,牽動胸腹傷處,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月華一片冰涼,山風陣陣灌進谷底,四周樹影幢幢,鬼聲嗚咽。
山坡林子里,居高臨下露著雙精光畢現的小眼楮。
“吭哧——吭哧——”
那雙眼楮步出山林,龐大的體型壓倒灌叢——是頭渾身披滿黑褐針毛的野彘!
我的劍!我的劍劍劍劍劍呢!!
腰間空蕩蕩,清淨天早在滾下山坡的時候被掛在樹枝上了。地面一震,野彘騰躍而起直撲下來。
謝致虛滾地躲開,感到被撞碎的岩石塊擦過耳邊,臉頰一疼又一熱。
熱烘烘的臭氣呼了謝致虛一臉,他反手拔出腰帶上僅剩的匕首揮刺,只覺得砍到某個異常堅硬的部位,鏗然一聲斷裂。
不會吧!這匕首是假貨?!
結果眼前落下一只黃濁的物件,那野彘下頜赫然缺了只獠牙。
謝致虛︰“…………”
發狂的野彘是山里最可怕的野獸,蹄子尥飛土塊,頂著殘缺的獠牙橫沖直撞。
“我不是故意的!等下!這牙齒還能安回去嗎!!”
匕首不比長劍使起來得心應手,眼見他要被拱個對穿,謝致虛瞄準時機側身閃避到野彘腹部,匕首欺近,寒光一現——
“一劍!”
“取三山!”
帶著腥臭的熱血噴灑謝致虛一臉。
野彘笨重的軀體重重砸在泥地,地面跟著三抖,塵土激揚。
強行驅動內力的後遺癥立刻顯現,謝致虛感到胸口一陣劇痛,估計是剛從坡上滾下來就摔傷了,又被內力一震,可能有些骨裂。
他扶著岩石坐下來,喘口氣,想用衣角將匕首沾的獸血擦干淨,結果發現衣服已在滾下坡是被掛爛得四分五裂,此刻他大概是一副衣衫襤褸的尊容。
謝致虛深深嘆了口氣,嘆氣又覺得胸口疼,實在無語得很,隨手拿身上掛的布條擦了匕首收起來。
那野彘死氣沉沉倒在血泊中,眼見是沒活氣了,腹部觸目驚心裂開三道刀傷,肚里內髒若隱若現。
出一劍見三傷,一次比一次蓄力更狠。取三山是他們謝氏基劍的第一式,往後還有四五六七等,謝致虛就使不出來了。
先前用來對付越關山的突然襲擊,也是這一招,夠保命就行。
夜幕完全降臨,四圍頓時陷入影影幢幢的昏暗之中,陰影里潛藏著的某些生物發出悉索動靜。
大概是血腥氣引來了別的獵食者,此地不宜久留。
謝致虛沿著滾下來的坡道,爬回去撿清淨天,弄丟祖傳寶劍他就沒臉下去見父親了。
那野彘原先也是從山坡上下來,謝致虛爬上去才發現,坡上原來有一處隱蔽的山洞,洞口只有半人高,藏在藤曼草堆之後,湊近洞口能聞到一股臭烘烘的腥味,估計是野彘的巢穴,謝致虛滾下來時多半打攪了人家的居家時光,才會受到攻擊。
撿回被樹枝叉住的長劍,謝致虛用劍鞘挑開山洞前簾幕似的綠藤,洞里有陰陰氣流吹拂而出。風一加大,洞穴便發出嗚嗚聲響,細听之下,漫山竟都是嗚咽的應和,仿佛整座山是個巨大的空心海螺,四面漏風。
“喂!”
謝致虛對著洞口吼了一嗓子,隔了好一陣才听見微弱回音。
山洞深得有點出乎意料。
第34章
謝致虛彎腰鑽進去,踢到一堆雜草樹枝,氣流從深不見光的方向吹來,抹黑前行幾步,將腳邊什麼東西踹到岩壁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不像野獸撿來築巢的濕木枯枝。
他摸索著撿起來,將就洞口微弱光線,發現是一支一端焦黑的松木棍,似乎是用來照明的,裹的油脂棉布已經燒完了。
“二師兄?”謝致虛朝深處試探性喊了一聲,等來氣流灌入山洞嗚嗚作為回應。
風中夾著一絲水汽。
難道山洞通往湖邊?謝致虛拔劍護在身前繼續深入。
山洞約摸是天然形成,七彎八繞毫無路線可言,時寬時窄時高時低,有些地方只能爬行通過,且四通八達,與無數別處孔隙相連接,似乎整座山呈現為蜂窩狀。
所幸湖風一直沒斷,順著風吹來的方向前進,隱約能听到湖水拍擊崖壁的浪濤聲。蜂窩狀的山洞是個良好的集聲器,謝致虛在山內部穿行,能听見山外的風吹草動。
前方有若隱若現的光亮,山道走到了盡頭。謝致虛已精疲力竭,一鼓作氣沖過去——天光大盛,月華盈滿山崖,他一腳踩空,腳下是濤聲轟鳴。
謝致虛迅速攀住洞口岩石,抓了一手濕滑的苔泥︰“???!!!”
“啊啊啊——”
急速下墜的過程中只來得及瞥一眼臨水聳立的懸崖,岩皮寸草不生,山體內部交錯縱橫的石道都通往此處,崖面開了無數個大大小小的洞口,月光下像密密麻麻的漆黑眼楮。
緊接著就拍進浪濤里被水流攪得七葷八素。
耳鼓里嗡鳴不斷,謝致虛心中叫苦,嘗到喉頭一點甜腥,用清淨天卡住礁石縫,撥開亂竄的水流緩緩靠近岸邊。
出水時身體沉重得只能拖行,謝致虛仰面倒在淺灘,背底鴿卵大的湖石硌得慌。
仰躺著看山崖,愈發覺得巍峨壯闊,仿佛要傾倒一般壓迫著水面,連帶崖壁上無數眼楮也注視著淺灘上豆大的來訪者,使人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