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上次见过的黄毛，但屋里的烟味和泡面味没那么浓郁，还隐约飘出来些女士的香水味。
    鞋柜上还是乱七八糟摆着东西，最多的就是上次他塞过来的保健品礼盒。
    “诶，你是住楼下的吧？又怎么了。”
    简漫轻咳两声，有些许尴尬地拨了拨头发，委婉开口：“那个，打扰了。你和你女朋友昨晚…动静稍微有点大，我睡着了都被吵醒，能不能麻烦你们，以后尽量注意点。”
    昨晚她回屋没多久就直接戴耳机听歌了，后来倒也没再听到什么不堪入耳的响动。
    只是觉也睡得不熟，耳机塞了大半个晚上，白天一整天都有些头痛。
    黄毛从旁边鞋柜上捞个支烟点燃，有点不耐烦的表情：“知道了。而且你男朋友大清早就让物业的人来找过我们，也说的是这事。”
    简漫被飘来的烟雾熏得眯了下眼，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情况，“我男朋友？”
    黄毛一挑眉，“就我刚搬来的时候，跟你一块上来敲门那男的啊，穿一身黑那个。”
    “……”
    简漫默了两秒，澄清道：“那不是我男朋友，就是住在我隔壁的邻居，我跟他…也不怎么熟。”
    她也想起那次上来敲门的时候，黄毛好像就有所误会。
    但当时走廊里的气味实在太难忍，他们都没顾得上纠结这问题。
    黄毛颇为惊讶地“哟”了一声，“你俩不是在处对象的啊，那倒是我看走眼了。上回看你俩在我门口一唱一和的，长得也挺般配，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家的呢。”
    这次虽然没垃圾味，但简漫又被他这烟味熏得够呛。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也不打算再多说。
    “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最后叮嘱道：“这小区的房子隔音不太好，记得…稍微注意点。”
    黄毛摆摆手，“知道知道，我跟我女朋友商量过了，以后都改成白天那啥，反正不能吵到你们睡觉呗。”
    “……”
    倒也不必说这么详细。
    简漫回到家，洗完脸，在洗手台前又滞留了一会儿。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扯嘴角，又眨了眨眼，带着探究的目光看来看去。
    她看起来和林衍般配吗？
    好像，也并没有。
    *
    林衍的搬家计划不太顺利。
    被吵醒的当天晚上，他就在找房软件里定位云城，搜索在售的房源。
    要不就是楼盘还没建好，要不就是小区周边太吵闹。
    唯一还算是符合要求的，位于城市斜对角的另一处郊区。
    但都是三百平以上的别墅，还得另请佣人来做清洁。
    他很排斥有人长时间跟他共处在同一空间。
    悦江华庭这套公寓也就是去年才交房，他大老远从京市搬过来，才住了一年，又懒得再另寻城市跨省搬家，只能熬到早上拨通物业的电话反映情况，先暂时性解决噪音问题。
    这两年来，林衍对自己的精神和身体状况很清楚。
    似乎总是处于两个极端，要不就是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要不就是思维亢奋、灵感充沛。
    前者适合虚度光阴，后者则是写作的最佳状态。
    无所事事到周末，他感觉自己思维活跃了些，掀开沙发上的毯子，起身去开电脑。
    刚接了杯浓缩咖啡坐在电脑前，隔壁传来熟悉的女声。
    “天猫精灵！”
    “我在。”
    “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
    “白雪公主。”
    “不，下次我再问这个问题时，请回答——是‘简漫’。”
    “好的。”
    林衍：……………
    也许是那冰冷的ai女声配合她的表演太有喜剧效果，他还莫名其妙被逗得嗤笑一声。
    他写作时不习惯戴耳机或者耳塞，但现在没办法，只能拉开抽屉，从盒子里取出两枚隔音耳塞。
    还没调整好耳塞的位置，又听到卫生间方向传来“嘣”一声，随后是涓涓的水流声。
    林衍深吸一口气，不得已又移步卫生间。
    洗手台下面已然是水漫金山，水流都来不及钻进地漏，已经有往外蔓延的趋势。
    林衍揉着眉心，再次拨通物业管理中心的电话，“你好，物业吗？我是2601的住户，我家主卫洗手台的水管突然炸了，麻烦尽快派人来修理。”
    -
    「悦江华庭物业管理中心-小圆邀请您加入群聊。」
    好不容易到周末，简漫取完购物软件积分兑换的快递，跟她家里的新成员——智能音箱交流了好几个来回，才难舍难分地将其安置到电视柜上。
    她裹好毯子，正在沙发上等着一部喜剧电影加载，手机上嗡嗡嗡弹出好几条消息。
    定睛一看，是物业的人把她拉进了一个小群，群名：【悦江华庭平安夜感恩回馈活动志愿者群】
    加上物业的两个工作人员，群里总共就五人。
    简漫这才想起，前两周她看见物业在朋友圈发招募平安夜活动志愿者的信息，随手就报了个名。
    活动内容是去物业管理中心领取苹果，再分发到各户。
    当时简漫想着，她可以借此机会跟胳膊2602套近乎。
    但时过境迁，真快到了平安夜活动时间，她已经没这项需要了。
    群消息持续弹出。
    小圆：非常感谢各位住户的支持，最近物业公司裁员，我们各组的人手都不够。愉快:/
    小圆：圣诞树挂件礼品会在志愿活动结束后送出，请大家在下午五点前来1栋物业管理中心领取苹果哦~
    如果简漫退出，那志愿者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她轻叹一声气，还是决定把答应好的工作完成，关掉电视，换衣服出门前往物业中心。
    物业公司裁员应该是真，偌大的管理中心大厅，也就零星站着几个工作人员。
    三位志愿者集合之后，物业给大家分发了工牌。
    也是这时，简漫才看到，剩下两个报名的都是…身高还不及她腰的小萝卜头，最多三年级。
    旁边还有他们的家长助阵陪同。
    “阿姨，你也是来参加活动的志愿者呀！”一个小男孩仰着脖子问她。
    “…对，我也是志愿者。”简漫摸摸他的脑袋，严谨地纠正道：“不过我不是阿姨，是姐姐。”
    旁边小男孩的妈妈笑道：“自从幼儿园之后，他看到成年的大人都叫叔叔阿姨，我们都帮他改不过来。”
    在大厅里跟两大两小闲聊一会儿，物业的工作人员就来分配任务。
    简漫原本想负责其他几栋楼的，那样她就不用再去敲林衍的门，避免让他误会她死缠烂打。
    但不成想，两个小不点都有自己一早就想好要做志愿的楼栋，因为他们有同学住在那。
    没办法，简漫也只能拎着篮子，去送自己那栋。
    从物业中心出去时，还听到后面几个工作人员急匆匆的声音。
    “周师傅不是刚被裁吗，公司说我们悦江华庭入住率低，让我们跟华府那边用一批维修师傅。”
    “华府离咱们这十多公里呢，人家家里水管炸了，等那边的师傅过来，楼下都得给淹了。”
    “那也没办法啊。”
    简漫摇摇头，迈出物业大门。
    真是个可怜的小区。
    -
    简漫一共负责五栋楼，物业那边也把有人入住的房号表格发给了她。
    工作量不大，五栋楼里满共住了不到五十户，还不一定每户这个点都有人在家。
    她特意把她的楼栋留到最后送，把2601留到最后的最后。
    从楼上黄毛门口离开时，外面天色已经渐黑。
    本来就是阴天，到了晚上更是乌云密布，又冷又压抑。
    她敲开黄毛的门时，好像还正赶上他跟她女朋友准备‘作战’，身上衣服都没穿正。
    要不是第一句话就交代清楚来意，她都怕黄毛当场要跟她动手。
    终于，简漫还是到达2601门口。
    物业发来的表格上把住户身份也标得很清楚，比如她和黄毛的门牌号后面标注的是租户，而林衍的标注就是业主。
    简漫挺惊讶的发现，2601的门今天没关，是虚掩着的。
    她在门口清清嗓子，调整了一下声线，敲了敲门，用尽可能正经的语气扬声道：“您好，物业。”
    门内很快就有回应，林衍的语气少见得急躁：“快进来！”
    啊？
    简漫还被这三个字催得愣了一愣。
    转念一想，物业今早就在朋友圈通知过送苹果的活动，也许是他看到了。
    也许，他现在就正好非常想吃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