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四娘已經洗淨,換了身從石綠處借來的干淨衣裳,穿著身青色的窄袖短襖,人整齊許多。
她亦步亦趨跟在石綠後頭,過來恭恭敬敬磕了頭︰“奴婢給大人、夫人請安。”
陳玉沒說話,只等著姚修開口。
姚修停箸,低頭望去。
何四娘正盈盈抬頭望著他與陳玉。
只這一眼,姚修便怔住了。
他不動聲色扭頭朝陳玉看去,想從她臉上瞧出什麼,然而什麼都沒有。她端莊又守禮地回望過來,提醒他該讓人起身。
姚修指不覺在桌上敲了敲,良久後,他方低“嗯”一聲,道︰“你下去罷。”
食不言寢不語,夫婦二人坐在一處吃飯,平日里極少說什麼話。
然而今日,姚修卻破天荒主動問陳玉︰“這何娘子,你如何認識的?”
陳玉偏著頭,定定看他,隔了片刻才回他︰“今日我去了趟紙鋪,見她可憐,便將她帶了回來。”
“她看著不像京中人士?”
“她是澶州頓丘縣人,家中發大水了,這才逃到京城。”
姚修頷首,低應了聲,沒再提這話。
用完膳,小丫鬟給他們送了茶來。
姚修慣來吃不了燙飲,今日卻不知怎的,接過茶盞就徑自低頭抿了口。
陳玉見了,只覺心愈來愈沉。
她雖不知道內里緣由,可她清楚姚修,姚大人胸有丘壑,哪時都是氣定神閑的。
可自打見了這何四娘,他就這般失態,縱然她想當作沒發現都不行。
看何四娘的樣貌,該是不錯,如今雖說有些瘦脫相,可也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
莫不成姚修瞧中了她?
更叫陳玉心驚的是,今日十五,兩人成親以來,他無論如何都會留在自己房內的,可今日他走了就沒再回來。
陳玉一直坐在榻上守到子時,連兩個丫鬟都熬不住,石青坐在小杌子上,身子一歪,險些摔到地上。
“你們自去歇息罷,我這里不用人伺候。”陳玉整個人懨懨的。
石青看她眼下明顯烏青,一臉的疲憊,很是心疼,已然紅了眼圈,勸她道︰“娘子,時候不早了,奴婢伺候你歇息罷。”
陳玉搖頭。
石綠跺了跺腳,咬牙道︰“娘子,不若奴婢去前頭探探?”
求姚大人來自己房中,陳玉自問可做不出這樣沒臉沒皮的事。
何況這世上的事,哪個能強求得來?更不是她自怨自艾兩回就能的。
她起身,笑笑道︰“行了,我就是吃多了茶,沒什麼睡意,這會兒總算有些乏了——”
卻連站都站不穩,還是石綠眼疾手快扶住她。
梳洗完,她也不要石青、石綠兩個陪寢,叫她們各自睡去。
屋內燭火燃了一夜,屏風後,陳玉獨自側臥在床上,哪有半點要入睡的跡象?
她眼楮酸澀,想哭卻哭不出來。
她是官家親封的平寧公主,她的身後是聖人娘娘和茂國公府,尊貴無比,她有什麼好哭的。
何況她活了十八載,別的不論,先一個就是適應離別,父親、弟弟、母親,各個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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