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三殿下!”綠蓉被他剛才看過來的冷冷一眼驚住了,忙追上去解釋道︰“這小賤蹄子不安分,竟然——”
    她的話戛然而止。
    杏眼瞪得老大,一手捂住脖子,然而噴涌的鮮血很快染紅了她的手,她喉嚨里發出幾聲含混語調,誰也沒听清她說的是什麼,只見她眼中的神采很快暗淡下去,“咚”的一聲軟倒在地上。
    琦玉臉上冷冷的,將佩劍上的血跡甩了甩,收回劍鞘。看著綠蓉倒地橫死的身形,眼神沉了幾分。他原想斬去她的頭顱,然而這具身軀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沒用。
    “啊啊啊——”
    其他婢女嚇得尖叫起來,又很快反應過來,捂住嘴巴,俏臉上一片慘白,慌不迭跪下,哆哆嗦嗦道︰“三殿下饒命。”
    琦玉沒理會,將長劍收入鞘中之後,重新將葉緲緲抱起,大步往寢殿方向走去。
    原本他沒打算現在處置綠蓉。殿下受了傷,要好生治療,他哪有工夫跟她們計較?只是綠蓉嘴巴實在臭,竟然以那等卑賤詞句形容他的殿下,令他忍無可忍,一劍斬殺了她。
    至于綠蓉的來歷,若是從前他一個人獨闖秘境,或許會參考幾分。但現在不一樣,殿下跟他在一起,誰也不能對她不敬!
    他抱著葉緲緲大步離去,留下跪了一地的婢女,以及听到動靜趕來的府中侍衛、僕從和其他婢女們。看到綠蓉的尸體,都驚得不得了。
    身後發生的事,琦玉毫不在乎,將葉緲緲抱進寢殿,一路上不忘吩咐︰“請御醫來!”
    ——
    將懷里的人放在軟榻上,琦玉緩緩蹲下去,仰頭望著她的面容,身體漸漸發抖起來。
    嘴唇張開又閉上,閉上又張口,怎麼也說不出解釋的話。
    他不知怎麼解釋講她拉下來的事。
    他所懷抱的心思,可謂卑劣之極。所做的事,亦是不可原諒。他陰暗狠絕,不擇手段,是邪惡之妖。
    但,他看著她清澈的眼楮,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心中那頭龐大可怖的巨獸,到她面前,竟溫順而怯懦起來。
    “我的腿怎麼這麼短?”葉緲緲坐在榻上,發覺自己垂下的雙腿短了一截,頓時瞪大眼楮。說話時,又牽動了臉上的傷勢,疼得“嘶”了一聲。
    琦玉訥訥。
    如果他能變回原形,就可以用舌頭舔一舔她的傷處,幫助她痊愈。
    但現在他什麼修為也沒有,仿佛也不是狐妖,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什麼也幫不了她,因此訕訕不已。
    “拿鏡子來!”葉緲緲卻想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樣,沖他一伸手道。
    琦玉下意識就站起身,去尋鏡子。
    轉了一圈,發現房中沒有鏡子,他沉下臉。殿下要鏡子,怎麼能沒有鏡子?!
    “來人!”他轉身出去,對下人吩咐道︰“抬一面鏡子來!”
    下人注意到了他用的是“抬”,愣了一下,隨即答道︰“是,三殿下。”
    琦玉這才回去。
    走到她跟前,猶豫了下,輕聲說道︰“房里沒有,殿下稍等。”
    葉緲緲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道︰“別叫我殿下,我現在可不是殿下。”
    她從自己的穿著上發現了身份,何況之前綠蓉死前喊了那麼一句,她想自己應該是琦玉府中的婢女。
    真有意思,從前他是她府中的寵侍,現在她是他府中的婢女。
    “殿下……”琦玉听她這麼說,心下不由一慌,“你總是我的殿下。”
    葉緲緲揚了揚眉,倒不以為意。
    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慌亂無措的小魔了。這點身份懸殊,還不至于刺痛她。
    前世,她一朝跌落雲端,成為誰都可以踩一腳的小魔,當時真是豎起渾身的刺,誰靠近就扎誰。
    琦玉靠近她的次數最多,被她扎的次數也最多。她每次都會豎起渾身的刺,對他沒個好臉色,說話很沖,還總是叫他滾。
    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她已經不會輕易被刺痛。當年的驕傲,是父王給予的,她自己本身並不具有。後來,不論是她憑自己的努力做了魔將,成為一城之主,還是今生成為魔族少主,都是她自己拼出來的榮耀。
    她骨子里是驕傲的,那麼眼前這點卑微處境,便不能真正使她覺得卑微。
    她穿著被打得破爛的粗陋衣衫,一雙手上沾滿了泥土,皮膚因為常年洗衣而不復柔滑,她擰起眉頭,“嘖”了一聲。
    琦玉立刻吩咐人打水進來,另取幾套漂亮衣裙,並強調不能是婢女衣裙。
    而後回來,屏退下人,自己擰了濕帕子,蹲在葉緲緲身前,裹住她染了泥土的手,輕柔擦拭著。
    他早就想這樣做了。
    這本該是他的事。
    當初白芍偎進她侍奉,他看在眼里,恨不得將他砍成碎片!
    “鏡子怎麼還不來?”葉緲緲看著自己被擦拭干淨的手,雖然不復柔滑,但畢竟是少女的手,仍能看出白皙模樣。就是有點胖,手指也短,跟她從前的手大相徑庭,她更好奇此時的模樣了。
    琦玉便出去催了一句,勒令下人們迅速抬來鏡子。
    “殿下稍候,鏡子很快就——”
    他轉回屋中,目光落在軟榻上的身影上,話語不禁一頓。
    她與從前的模樣不大一樣。縴長有力的身形變得玲瓏嬌小,肉有點多,看上去軟綿綿的,腮邊也有點肉呼呼的,從前的慵懶美麗全然不見,看上去有些純真和嬌憨。
    她此時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他沒見過她這般模樣,他到她府中時,她的容貌比現在的成熟一些。她小的時候,原來是這樣的嗎?
    清新如清晨的朝露,鮮艷如初綻的玫瑰。
    他不知怎的,胸口涌上一股激蕩的情緒,一時有些口干。目光在她身上流連片刻,他緩緩走過去,不著痕跡地低哄道︰“殿下,你站起來,我看看你傷得重不重。”
    葉緲緲沒多想,便從軟榻上走下來。
    她這樣一站,琦玉頓時覺出差距來了。從前她站在他身前,發心差不多到他下巴處。但是現在,她矮了一大截。
    如果他現在將她攬住,她的臉頰應該正好貼在他的心口處。
    他心口一熱,垂在身側的手顫了顫,抿著唇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靠近了她。他並沒敢將她抱住,只輕輕籠了一下,狀若查看她的傷勢,實則虛虛抱了她一下,在她發覺之前便迅速退開。
    不夠小,她要更小些才好。
    就如天上的圓月,或者更小一點,不過巴掌大小,他就可以將她揣在袖中,到哪里都帶著,誰也不給看。
    “應該只是皮外傷。”葉緲緲未察覺他的舉動,感受了下身上的傷勢,不在意地說了一句。
    這具身軀如今是她的,哪里疼、哪里不疼,她比他清楚。
    再說了,挨一頓鞭子而已,又不是她的孔雀翎鞭,而且執鞭人是個凡人女子,能打出什麼傷?只會是皮外傷而已。
    “從前都是我打人,現在都是我挨打。”她輕點了下臉孔,嘖了一聲,語氣有點微妙,“這回是誰在報復我?”
    上回她挨打,是秦生離報復她。這回又是誰?
    她將目光落在琦玉的臉上,神情有點危險︰“琦玉,該不會是你吧?”
    “不是我!”琦玉立刻否認,“我絕不敢有此心!”
    他怎麼會報復殿下?殿下肯親近他,他高興都來不及!
    “那真是怪了。”葉緲緲背過手去,在屋里轉悠起來,打量著周圍的擺設,“我一點修為也沒有,你也是吧?”
    見她轉了話題,說起正經事來,琦玉神色一肅,答道︰“是,我剛醒來便發現了,不知是此處有鎮壓修為的法寶,還是此處非真身,只是幻境。”
    葉緲緲沒答話。
    只是負在身後的右手攥了攥。
    “御醫到了!”很快,下人的聲音傳來。
    “三殿下,鏡子抬來了!”緊接著又有聲音傳來。
    兩人便暫擱話題,讓御醫給診脈。
    給一個小小的婢女診脈,御醫臉上絲毫不顯異樣,很是認真地問過了她的傷勢,然後開了些藥。
    有內服的,調理體內暗疾。有外用的,擦在傷口上。
    送御醫離開時,新的衣裳鞋襪也送來了,琦玉索性使人打水進來,讓葉緲緲沐浴一番,然後上藥、換衣裳。
    期間,他想進去侍奉她沐浴,終究沒挪動腳步。只是也沒許別人進去,讓她一個人在里面沐浴。
    直到上藥時,有些傷處她夠不到,他進去幫了把手。
    “殿下不要我來,難道是想別人來嗎?”捏著藥瓶,琦玉淡淡盯住了她,“殿下跟誰更熟悉?”
    葉緲緲輕哼一聲,順了他的意。
    肩背上許多傷痕,她自己看不見,只覺得疼,趴在床上跟他說話來分散注意力︰“我們可能會吃許多苦頭。”她這樣說著,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如果不想叫我們吃苦頭,不會將我們的修為抹去。”
    凡人才苦。受了傷,就會痛,而且痛好久。
    “只不知如何才能離開。”她下巴擱在手背上,輕聲說道︰“我一點也不想吃苦。”
    琦玉坐在床邊為她上藥,將她肩背上的觸目驚心的傷痕看在眼里,心痛得直抽,恨不得受傷的是自己,然而聲音不露分毫,輕聲說道︰“我會保護殿下。”
    “那就最好啦!”葉緲緲听他這麼說,頓時高興起來,與前世他在她落魄時幫忙的反應截然相反,這一次她欣然接受了。
    琦玉看著她笑得毫無心機與防備的模樣,能感受到心中的龐然巨物朝她凶戾地吼了幾聲後,又縮回到原來的位置,而後在枷鎖的碎片上一屁股蹲下,神態順從服帖。
    這樣也好。他心想,只要她不跑,她對他笑,她信任他,她跟他親近,他就不傷害她。
    在她肉呼呼的後背、圓潤綿軟的肩頭上都擦了藥膏,又服侍她穿好衣物,然後牽著她的熱乎乎的小手往外走去,帶她去照鏡子。
    他是三皇子,生母是淑妃,地位是有的,府庫中東西不僅不缺,還很繁盛,比如一人多高的琉璃鏡子,這種舶來品,並不是每個皇子公主都有份的,但他就有,還放在庫房里吃灰。
    此時,吃灰了一陣子的琉璃鏡子被擦得縴塵不染,重見天日,興奮而積極地映出女主人的精致容貌。
    “我的眼楮是黑色的。”葉緲緲往鏡子前湊了湊,對自己明顯短了許多的手腳沒有多看,反而關注起眸色來。
    本來她的眼楮是灰色的,顯得冷漠而疏離。如今瞳仁是黑色的,眼波清亮,加之一張臉兒肉呼呼,竟硬生生使她看起來純真嬌憨,一點凶勁兒都沒有了!
    葉緲緲不信,他們魔族都是凶悍的,因此繃起臉,做出冷而凶的表情。
    “噗呲!”身後傳來一聲笑。
    葉緲緲扭頭,見是琦玉,頓時耷拉下臉來︰“你笑什麼?”
    琦玉覺得她剛剛做出的表情,像是努力睜大眼楮的爪牙都沒長齊的小獸,憨態可掬。
    她這樣驕傲的人,怎麼能接受自己變成這樣?想想覺得好笑。
    “殿下對我客氣點。”他笑著說道,並沒有被她凶住,反而抬手揉了揉她的發心,看著她的眼神仍舊是溫柔的,只是那溫柔少了幾分溫度,“接下來殿下要靠我保護,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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