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安靜躺著，除了頭部有明顯的外傷，身體其他部分只是擦傷。
李彬挎著上了鋼板的胳膊從隔壁過來，“小錦還沒醒嗎？”
萬幸，他只是胳膊被壓斷。
趙揚搖搖頭。
李彬拍拍他的肩膀，“別太擔心，會好的。”
等李彬走了，趙揚拉著她的手，輕聲說到，“小錦，你是在夢里迷路了嗎？怎麼還不醒來。”
“你不是問我愛不愛你嗎？你醒來，我告訴你好不好……”
趙錦是在被救出來的第三天傍晚醒來的，她睜開眼，意識漸漸恢復，第一感覺是有些惡心想吐。
她掙扎著想起來，頭疼欲裂的感覺讓她皺眉。
“小錦！”趙揚打水從外面進來，看到人醒了，又心疼又驚喜，“小錦，你醒了！”
趙錦有一瞬間很茫然，看著激動向他走來的人，“我……”
嗓音干啞，說話發音時還有些刺痛。
“你別動，我喊醫生來。”趙揚重新跑出去。
傷亡人數不少，趙揚去找醫生，听說只是病人醒了，便讓他稍後，先救治急診人員。
趙揚又回了病房，在病床邊坐下，“小錦，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哪里都疼？”
趙錦只是看著他，又看向床頭，“水……”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扶她起來，畢竟傷到了頭部。只好把床頭調高一些，用勺子喂了她幾口水。
喝完水緩了幾秒，那股惡心的感覺下去不少，趙錦才看著他，眼神陌生，“你是誰……”
趙揚一愣，沒反應過來，問她，“小錦，你說什麼？”
趙錦環視了一圈，眼神有些不安，“我，我受傷了？”
趙揚點頭，小心翼翼問她，“小錦，你，能認出我來嗎？”
趙錦認真看了他一會兒，好像在努力搜索回憶，最後徒勞地搖搖頭，“不記得。”
這三個字猶如晴天霹靂，在趙揚大腦里炸開。他打電話，讓隔壁的李彬過來。
李彬听說她醒了，很快過來，“小錦兒，你醒了，太好了。”
趙錦又看著李彬，沒有回答。
“小錦兒，你怎麼不說話？”
趙錦看向趙揚，似乎是覺得趙揚更可信一些。
醫生來時，給她大致檢查了一下，“暫時沒發現什麼大問題，可能是傷到大腦里的記憶元神經，導致記憶暫時缺失。目前這邊條件不允許，等身體恢復些，如果記憶還沒恢復，可以到首都再做檢查。”
趙揚:“醫生，不會永遠失憶想不起來吧？”
“這個說不好。”醫生倒是見怪不怪。
災區醫院床位緊張，趙錦很快出院，跟著趙揚回家。
他告訴她，自己是她哥哥。
回到家，趙錦站在門口，似乎不知道要換鞋還是直接進去，或者換哪雙鞋？
趙揚把她的拖鞋從鞋櫃里拿出來，幫她換好，拉著她走到客廳。
“這是咱們家？”趙錦問。
趙揚點頭，“有印象嗎？”
趙錦還是搖頭。
“哥，我想休息一下。”這就是在問他她的房間。
趙揚帶她進了房間，安置上床。
“這，是我的房間嗎？”趙錦打量著，這房間不像女孩子獨住的房間。
趙揚啞然。
她忘了一切，忘了自己，也忘了和自己有關的一切。那些過去，是不是，不該在她面前重新提起？
趙錦睡得不安穩，睡醒後，見房間門開著，客廳燈照進來，多少驅散了一些夢里的黑暗。
她下床，听著動靜去了廚房，趙揚正在做飯。
趙錦從醒來就很抗拒吃肉，特別聞到肉味，立馬就反胃作嘔。
听李彬說，是當時看見被壓斷腿的人，大腿的肉往外翻開，估計讓她有了心理陰影。
趙錦素菜就著米飯，吃了小半碗。
喜歡的土豆和菠菜吃的相對多，西藍花幾乎沒動。
當然，就算失憶了，喜好也不可能變成另一個人。
趙錦清楚，所以演得盡量逼真些。
她倒不是全是演的，剛醒來的瞬間，她的確是大腦一片空白，看見趙揚，也真的一下子沒認出他來。
不過等他再回來時，她便想起來了。
她想，正好借這個機會，看看能不能讓他下定決心。
她覺得自己真的好堅強，親身經歷這種事，居然還能內心平靜地策劃。
也不能說真的很平靜，畢竟，那雙斷腿還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哥，我想問你一件事。”趙錦開口，“我，是不是有很愛的人？”
趙揚拿著筷子的手一緊，看著她。
“我不該忘了他對不對？我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很難受。”
“你知道，我愛的人，是誰嗎？我想見他。”
空氣安靜下來，趙揚眼神有些無措。
“等你好了，再見吧，好嗎？”他只能這麼回答。
趙錦皺眉，“是不是，他不愛我？”
趙揚放下筷子，握著她的手，“他愛你，小錦，只是哥哥覺得，等你好起來，再見他，如果你一直想不起來，卻覺得自己愛他，如果有一天，你重新愛上另一個人，你會被以前束縛住的。”
您可真會說。
趙錦听話點頭，“好，我听哥哥的。”
哪怕她失憶，哪怕自己現在只是哥哥，她對自己也是無條件信任的。
正常兄妹要分開睡，趙錦聞著床上熟悉的味道，也不失眠，很快睡著。
趙揚臨睡前，進去查看，見她眉頭緊鎖，臉上有痛苦的神色，以為她頭痛。
“哥……”她在睡夢里，一直呢囔著這一個字。
夢里都是什麼，無邊的黑暗，可怕的寂靜，冰冷的尸體，還有瀕死的感覺。
她只覺得全身都痛，呼吸困難，背後沉重冰冷的石板壓得她動彈不了，狹小空間里氧氣也即將耗盡。
趙揚見她臉色越來越痛苦，額頭還出了冷汗，掀開被子，輕輕上了床，把她攬進懷里，“小錦不怕，乖乖睡，不怕，哥哥陪你……”
他忽然記起來，她小時候，爸媽去外公家有事，留他帶她在家，晚上她偏說有鬼，害怕得縮在沙發上，讓他抱著她睡覺。
那時候他看她睡著後還一驚一嚇的，想著等媽媽回來怕是要帶她去喊一下魂，估計真的嚇著了。當時他學著媽媽的樣子，拍著她的小身體，說著“小錦不怕，哥哥陪你”。
趙錦被驚醒，夢里的場景她完全不記得，只是心髒突突跳得很快，很害怕很難受。
那種莫名其妙的惡心感也涌了上來。
她往人懷里鑽了鑽，重新安心睡去。
為了維持失憶，趙錦不能跟任何人聯系，趙揚替她拒絕了所有來訪。
“哥，你為什麼一直沒結婚呢？”趙錦好奇問。
趙揚:……
“如果我一直想不起來，以後該怎麼辦？”她又問。
陽光很好，趙揚把衣服晾在陽台上。
“我會照顧你的。”
趙錦哇了一聲，“我就覺得哥哥對我好，沒想到，哥哥居然願意照顧我一輩子。”
額頭的紗布已經拆了，疤還在恢復。醫院拍了片子，也說沒發現大腦內部有什麼損傷。
醫生私下告訴趙揚，可能是受到驚嚇，大腦選擇性失憶。
比起失憶，趙揚覺得，她晚上的噩夢連連，更像是收受到驚嚇，可她白天又好像沒在意……
“哥，你可以讓那個愛我的人來把我娶走，你就不用管我了呀。”
趙揚笑著說，“你以前，可從來不會說想嫁出去的話，巴不得一輩子不嫁出去。”
趙錦瞪大眼楮，“那我不嫁出去，難道想單身一輩子？我知道了，是不是我以前愛的那個人不愛我，所以我不想嫁，而且，這麼久他都沒來看我！”
趙揚斂住笑意，“小錦，你，真的很愛他嗎？”
他覺得自己趁她失憶這麼問，用心很險惡。
趙錦想了想，“嗯，真的愛。”
趙揚:“那如果沒有他，你能好好生活嗎？”
趙錦:“我會好好生活，但是，我大概不會再愛其他任何人了。”
她的回答真實性很高。
趙揚故意打趣，“那跟哥哥比起來，他重要還是哥哥重要？”
趙錦沉默了一會兒，“我覺得，我和他之間發生過很多事，我很愛他。哥哥很重要，可是我愛他。”
所以，當哥哥和愛人的身份分開，她選擇的是愛的人！
趙揚只覺得心里的陰霾散開，他是哥哥，更是她愛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