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知道，他竟然是這樣想自己的。
除了震驚，她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罪人？
一個剛會走路的孩子，居然被戴上這樣沉重的枷鎖。
太荒唐了。
慕蘭永遠都理解不了老爺子的做法。
那可是他親孫子啊。
霍經年抬手推開了房門。
打開房間的燈，他牽著她走進去。
三樓房間的布局，跟二樓大相徑庭，唯一的不同之處，大概就是房間的家具擺設能看出來上了年頭，顯得有些陳舊。
慕蘭環顧四周，最後將視線落在房間里那副油畫上。
女人靠在男人肩膀，面對著夕陽，四周鮮花遍野。
很有意境的一幅畫。
霍經年松開了她的手，抬腿走到油畫面前，淡淡開口，“這畫上的人，是我父母。”
慕蘭跟了過去，盯著畫看了看，“畫很漂亮，你的父母應該是很出色的人物。”
霍經年波瀾不驚，“應該吧，我沒見過他們的樣子。”
“家里都沒有他們的照片嗎？”
“沒有。”他扯了扯唇角，“不僅家里沒有，整個黎城都沒有，全世界關于我父母的記錄都被銷毀了。”
慕蘭一臉驚訝，“怎麼會這樣？”
霍經年垂眸，“是爺爺銷毀的，他說我死之前，都不配見他們。”
慕蘭，“……”
她的心沒由來被刺了一下。
他側過身，握住她的手，自嘲的輕笑，“蘭兒，你告訴我，我真的罪大惡極到，連見一見他們的樣子都不配嗎？”
她嘆口氣，反握住他的手，“不是這樣的。”
“可是過去二十幾年，我每天都希望，如果他們沒有生下我就好了。”
“……”
慕蘭抽回自己的手，輕輕抱住了他，“世事冥冥之中都有安排，他們沒有生下你，也未必會變得更好，可你既然是他們生命的延續，就應該帶著他們的希望好好的活下去。”
“是麼？”
“是！”慕蘭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你沒有罪，是爺爺做錯了，不管怎麼樣，事情都不應該由孩子來承擔。”
“還是第一次有人跟我這樣說。”
霍經年抱緊了她，恨不得將她融進骨血。
男人的聲音有些模糊，“這是我第一次把這件事說出來，蘭兒，哪怕是同情，你也別離開我，好嗎？”
慕蘭閉了閉眼，“霍經年，你答應過的，只讓我陪你一天。”
“我反悔了。”
他偏過臉去吻她。
從脖頸到耳垂，然後是她的唇，帶著某種瘋狂。
她有點慌，急著想推開他，卻被他攔腰抱了起來，然後丟在近在咫尺的大床上。
慕蘭伸手抵住他，“你瘋了吧，這里是你父母的房間！”
他抓住她的手按在了頭頂上，呼吸急促，“你覺得我這樣，從小在這種畸形的環境下成長，能是什麼正常人？”
他低頭又去吻她。
她的手被他捏的生疼，他的吻又重又狠。
慕蘭一下子就被逼出了眼淚，“霍經年，你不要這樣，我求你了，至少不要在這間房里！”
“為什麼不能在這間房？”
“這是你父母的房間啊，你忍心打擾他們嗎？”
打擾他們？
呵。
他低笑出聲，帶著某種陰鷙，“慕蘭，我從出生開始，就注定是個惡人，對父母尚且如此，何況是你。”
“霍經年，你……你松開我，我的手好疼，真的，好像要斷了一樣。”
她眼淚汪汪的看著他。
男人望著她的眼淚，傾身去吻，口腔里一片苦澀。
終于，他還是松了對她的桎梏。
慕蘭的手剛一得到自由，就立即抱住了他的腰，緊緊的，死死的抱住他。
霍經年僵住，“你這是做什麼？”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安慰你，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只是用錯了方法。”
他無聲的笑了，“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放開你，這樣，你也要安慰我嗎？”
她依舊抱著他，“你不放過我，跟我安慰你，沒有任何矛盾的地方。”
“慕蘭，你同情我，對嗎？”
“……”
她沒辦法否認。
不管是誰听了他的故事，都會同情。
霍經年回抱住她，翻了個身，讓她趴在了自己的身上，“蘭兒，同情也是情，我不介意。”
她又開始嘆口氣，濃濃的無奈，“你今晚帶我回老宅，跟我說你的秘密，歸根結底，就是這個目的，對嗎？”
他也不否認，只是擁緊了她，“那我的目的達到了嗎？”
“達到了，我確實是同情你的遭遇，可是霍經年，沒有人會因為同情而共度一生。”
“是這樣嗎？”
慕蘭撐起手臂，俯視著男人英俊的臉，“你放過我吧？當我求你了。”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下巴，“蘭兒，我只能答應這次放過你。”
慕蘭，“……”
……
她像是灰姑娘一樣，參加完王子的晚宴，十二點之前被送回了家。
他帶她回老宅說了那些話，然後又放過她。
慕蘭扯了被子蒙住臉，真的有些心力交瘁。
閉上眼楮，滿腦子都是他那些自我否定的話。
听的人心碎。
霍元詹為什麼要對自己的孫子這麼狠心？
他中年喪子，霍經年何嘗不是從小就失去了父母。
慕蘭早知道老爺子對霍經年是鐵血的教育手段，卻從來沒想過，竟然能殘忍到這種地步。
連一張留念的照片都不留給他。
讓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背負著父母的死，背負著罪名，在沉重的環境下成長……
她簡直無法想象，那是一段怎麼樣的歲月，他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整夜，她都渾渾噩噩，滿腦子都是光怪陸離的畫面。
被鬧鐘驚醒後，她才發現自己幾乎一夜沒睡。
盯著黑眼圈，她就下樓去吃早餐了。
慕槿瞧見她這個樣子，嚇了一跳，“你昨晚做賊去啦？”
她揉了揉太陽穴，“對啊。”
拉開椅子坐下。
面對桌上的早餐，慕蘭好像也沒什麼胃口，只拿了碗白粥喝著。
慕太太有些擔心的問，“昨天你跟朋友玩到半夜回來，到底是什麼朋友啊？”
慕蘭喝了口粥，心里有點犯惡心，強忍著說話，“就是以前一起留學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