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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後我幫夫君金榜題名 第91節

    他上次見到縣令還?是兩年前?,在衙門門口踫見了從外面回來的施縣令,該說不說,兩年不見,施縣令的身材有肥壯了一圈,本?就不小的肚子如今更是高高隆起,說句話都要顫兩顫。
    “……”陸尚只瞧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之後的發展正如他和陸啟等人提前?預料過的,鎮上商戶雖小有積蓄,可經歷了上次逼捐,如今也剩不下多少了,能?拿出比上回銀錢更多的,加起來才只有四?家。
    更多還?是只能?拿出幾百兩,這還?是挖空了家底才湊出來的。
    施縣令一開始還?是笑眯眯的,听了一眾商戶的稟報,面上的表情逐漸收斂起來,最後重重一拍桌子︰“爾等而知對本?官撒謊的下場!”
    “大人息怒——”堂下眾人紛紛跪倒在地。
    到最後,施縣令只說最多再?寬限三日,三日後若還?是捐不出應有金額,那他就只能?以忤上不遵問責。
    施縣令想了想又說︰“本?官也並非那等不通情理之人,若是實在拿不出銀兩,那也可以等值房契地契相抵,本?官記得?那個?誰……”
    他指了指右手?邊的一個?老頭︰“本?官記得?你家在鎮上開了幾十?家裁縫鋪是否?剛剛哭窮的人里屬你聲音最大,既然你家中拿不出錢來,便用那些鋪子相抵吧!”
    此?話一出,被指的那個?老人一口氣沒?上來,當?場暈了過去。
    施縣令不滿地輕嘖一聲,揮揮手?︰“還?不快把人拖下去,留在這污本?官的眼嗎?”
    “爾等也別不情願,你們捐出的銀錢,也並非是為了本?官一人,還?不是老天降下大災,本?官治下百姓深受其害,偏生塘鎮素來清貧,本?官若要救濟百姓,只能?對爾等寄予厚望了。”
    “去吧去吧,三日後,只希望諸位別叫本?官失望啊!”
    施縣令又是冠冕堂皇一番,隨後也不說散,自行站了起來,左右叫了三四?人攙扶著,顫顫巍巍地離開了堂廳,便是出了門,還?能?听見他不加掩蓋的問詢︰“海棠姑娘今晚可有空?把海棠姑娘約來本?官府邸吧……”
    眾人面上真真青紅,有那脾性大的,已是大口喘著粗氣。
    可身在縣令地盤,他們連一句抱怨都不敢,只能?步履沉重地從堂上離開,悶頭鑽進自家車馬轎子中去,連聲哀嘆湮沒?在咕嚕咕嚕的車轍聲中。
    陸尚本?以為,暫且混過這一次,之後三天還?能?跟其余商賈商量商量應對之策,誰知當?天夜里,縣衙就來了人。
    他暫住在長工宿舍中,一推門就見了四?個?衙吏打扮的人,幾人抱拳到︰“大人有言,如今不太平,為保鎮上善人安危,特命我等前?來保護陸老板。”
    這下子,連陸尚也繃不住臉色了。
    為了驗證他的猜測,轉日他去了街上,在街上走了大半日,踫上四?五個?出來的商戶,其中有兩個?還?是與陸氏物?流有合作的,見面都能?問聲好。
    而這些人身邊無一例外都有衙吏看護,打著保護的名義,實行監視之責。
    幾人踫面時未曾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只當?不認識,視線稍一交匯,就不約而同地錯開目光,但他們全沒?錯過對方眼中的憤然和悲痛。
    陸尚下午回到住處,趕緊著急了周圍的幾個?管事來,包括陸啟和陸顯也在。
    自從去年姜婉寧見了陸明暇後,在她的影響下,陸尚便有意提拔陸顯,陸顯此?人算不得?□□,辦事也不如陸啟老道周全,好在足夠听話,吩咐下去的事能?一板一眼做好。
    這麼大半年過去,他的工錢也漲了些,于家用也稍微富裕了兩分。
    至于他家的女兒,當?時以陸奶奶的名義接去府城看過,連府城里最有名的大夫都束手?無措,只勸他們再?多攢幾年前?,有機會送去京城里瞧一瞧。
    于是從看過到現?在,小姑娘只維持著基礎的湯藥,保證眼楮的情況不會惡化,其余什麼藥方偏方則全部停了,余下的銀兩全存著,試圖等一個?去更大更好的地方看診的機會。
    陸明暇的眼楮治了這麼多年都不見好,夫妻倆也不是沒?想過放棄,誰知幾年下來,他們兩人始終沒?能?添了二胎,在不考慮納妾的情況下,只好繼續將?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再?說納妾都是大戶人家的事,輪到農戶出身的尋常百姓家里,合離再?娶都是極少見的。
    事態緊急,陸尚也顧不得?問候諸人家眷。
    他將?跟來看守的衙吏擋在屋外,壓低聲音將?情況講了一遍,最後問︰“諸位可有什麼辦法?”
    當?日從府城離開時,陸尚為了保證不走漏風聲,並沒?有把姜婉寧的打算告訴第?三人,便是到了現?在,陸啟他們也不知道他還?留有後手?。
    眾人一陣氣憤後,有人紅著臉︰“那不如就拼個?魚死網破!”
    可更多人還?是目含絕望︰“那可是縣令啊……自古民不與官斗,縣令偏要如此?,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老板,不如我們還?是趕緊湊銀子吧……”
    陸顯沒?有吭聲,可對于後者,還?是輕輕點頭表示了贊許。
    三日期限實在逼得?太緊,塘鎮眼下又跟圍城一般被困著,便是陸尚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一群人說來說去,要麼就是拼死向郡守大人揭露縣令惡行,要麼就是忍一時平風浪靜,說不準捐了這次後,縣令就高抬貴手?,放過他們了。
    陸尚扯了扯嘴角,並不覺得?縣令會就此?收手?。
    而眼下他只能?先用一些房契地契把銀兩湊足,先將?三日後的見面應付過去,只有預留出足夠的時間?,方有機會施展旁的應對措施。
    若說其他商戶家中總會置辦一些鋪面,陸氏物?流走的是運輸生意,大多數情況下是用不到鋪子的,陸尚在塘鎮經營這麼多年,也只買了些能?用做倉儲和居住的宅院。
    眼下將?他陸氏物?流的宅院清點了一遍,勉勉強強找出三座空閑的宅子,硬是湊齊了五百兩。
    而施縣令要求第?二次捐款必須比上一次多,他又添了五十?兩散銀,也算滿足了縣令要求了。
    後面兩天,鎮上並無太多變化。
    街上的鋪面除了糧鋪和醫館,其余全關了,醫館前?也是人可羅雀,只有糧鋪外還?是一如既往的人潮涌動,往往一家鋪子外,擁擠的百姓能?堵住大半條街。
    好在長工們的宿舍習慣存些糧食,眼下稍微節儉一點,再?吃個?一月不成問題。
    三日期限一到,陸尚在衙吏的看守下重返縣衙,這回一眾商戶沒?有多說,只管將?拼了老命擠出的銀票地契交了上去,全是正好卡著上回的線,多余一點也沒?了。
    施縣令面露不滿,但好歹有了點收獲,冷著臉也算接受了。
    即便如此?,也不妨礙他再?次敲打一番︰“這不還?有錢了嗎?合著你們上回是合起伙來騙本?官的,哼!不過看在你們又為我塘鎮做出貢獻,本?官就免了你們上次的罪狀,之後本?官要繼續救濟塘鎮百姓了,爾等要是沒?什麼要事,就此?退下吧。”
    施縣令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跟在他身後的師爺瞬間?明悟,上前?半步,當?場趕起了人。
    一眾商戶捧著東西來,空手?夾著尾巴走,這心底的氣已經不是三言兩語能?道明白的了,好在他們交了東西上去,衙吏也跟著撤回去了,算是暫時恢復了自由。
    一群人在縣衙門口憑眼色交流,不知誰提了一句︰“今晚去觀鶴樓啊?好好好,我記下了,張老爺晚上見!”
    “哎我也記著了,今晚觀鶴樓,晚上再?見——”
    眾人心領神會,約好了時間?地點,只等晚上赴宴時再?行商量。
    再?說兩次逼捐,觀鶴樓也未能?免除,只是馮家人畢竟不在,福掌櫃說是掌櫃,但實際也還?是個?不能?做主的下人,正是因為這,他才有了借口少捐,兩次加起來只捐了五百兩。
    施縣令好財不假,卻也是個?“有分寸的”,就比如這兩次逼捐,被他壓迫的全是根基就在塘鎮的,其余只有管事掌櫃在的,象征性的捐一部分就好,而他也怕把事情鬧大,到時傳出去就壞大事了,只將?壓榨範圍控制在塘鎮之內,諒他們這些小商小戶也翻不出風浪去。
    塘鎮的商戶雖約定在觀鶴樓一聚,但陸尚並不覺得?他們能?想出什麼解決辦法去。
    果不其然,眾人在觀鶴樓待了一整個?晚上,最後也只能?試探著往外送人,若是能?聯系到府城的郡守大人,大人又要幫他們,這事就能?解決了。
    陸尚作為陸氏物?流的掌控者,對塘鎮內的諸多線路最是熟悉,最後就由他負責出城路線,等其余人家收集夠了足夠的證據,就派人把證據送出去。
    聚會將?散時,有位易老爺發了狠︰“若是郡守也不管這事,那咱們索性把事捅大捅破天去!老夫有一遠方親戚乃是京城官員,雖十?幾年不曾聯系過,卻也可派人上京,求其幫忙,直接告御狀就是!”
    此?話一出,其余人皆是側目,連陸尚也未能?免俗,向他投去驚訝的目光。
    之後幾天,諸多商戶都在明里暗里的搜集證據,為了扳倒施縣令,有幾戶人家寧願自損八百,把前?些年行賄的證據也拿出來了。
    而施縣令在塘鎮作威作福多年,除了壓榨商戶魚肉百姓之外,他家中的兩個?公子也不失什麼好貨色,一個?好色成狂,當?街強搶良家女的事也是常有,就鎮上百姓知道的,已經有不下十?人了,這十?個?好人家的姑娘有些被收做了通房,更多則是徹底沒?了下落,生死不知。
    另一個?則戀武成痴,隔三差五就招人與他對打,打死人也是常有的。
    一番搜集下來,施縣令一家的罪狀寫滿了一整張紙,隨便一條列出來,也能?叫他頸上人頭不保,萬死難辭其咎。
    陸尚已經從最初的憤怒到後面的坦然,他細數罪狀書上的人命,十?幾年來被記錄在冊的就有上百人,更別說還?有其他未留名姓,死得?悄無聲息的。
    這還?是只一個?小小縣令,一個?並不算富庶的村鎮的縣令……
    陸尚閉上眼楮,痛到極致,已沒?了任何情緒起伏。
    可叫陸尚和一眾商戶萬萬沒?想到的是,不等他們將?施縣令的罪狀送出去,施縣令又派人挨家挨戶的通知,要他們再?去衙門一聚。
    “……簡直欺人太甚!”管家奉老爺之命將?送信的衙吏打出去,重重合上了大門。
    這般情景發生在許多人家中,然到了轉日,他們還?是不得?不趕赴縣衙,進去沒?多久,就被收到命令的衙吏圍了起來,上百號人只分了十?來個?桌椅,房門一關,連口水都沒?了。
    他們從激憤的情緒中脫離出來,情緒緩和後,難免擔心是不是走漏了風聲。
    好在一群人被晾了大半日後,施縣令總算施施然出現?在眾人面前?,他昨晚不知做了什麼,如今眼下一片青黑,稍微說兩句話就要喘一喘,瞧著馬上就要昏過去的樣子。
    隨著縣令將?第?三次募捐的要求說出,底下人出離憤怒。
    施縣令瞪著第?一個?站出來的人,小眼楮眯得?只剩一條縫隙︰“你說,你家沒?錢了?”
    “正是!”
    施縣令遲緩地扭過脖子,在其余人身上掃了一圈,不緊不慢地問道︰“其余人呢?還?有多少家也是一點錢都拿不出來的,站出來叫本?官看看。”
    有人不相信他會這樣好說話,猶猶豫豫地並不敢動。
    也有人明知他不懷好意,卻被怒火沖昏了頭腦,不顧周圍人的拉拽,硬是站了出來。
    陸尚在片刻的猶豫後也加入到站出的一列中。
    隨後又有數人站出來,不一會就分了一半的人出去。
    施縣令的表情越發難堪,他冷冷看著右邊的人,沉默良久,終是發出一聲冷笑︰“好,好得?很啊!來人——”
    “將?這些刁民,全部押入大牢中!”
    誰也沒?想到施縣令會做的這樣絕,有人當?場就返了悔,跪地連連磕頭︰“大人饒命,大人恕罪!草民說錯了,草民想起來了,草民家中還?有余錢,還?能?捐!”
    施縣令並不理會,還?是叫衙吏將?其拖走。
    陸尚是被最後一批押走的,他從堂廳出去時,正好听見施縣令說︰“傳令出去,凡今日忤逆本?官者,需家中以銀兩來贖人,一人五百……不!一人一千兩才行!”
    陸尚忍不住冷笑,只覺屋里那人真是爛透了。
    塘鎮的牢房不大,最多也就能?關下二三十?人,這一下子進來四?五十?人,只能?把人們關在一起,最多的一個?牢房裝了六個?人。
    陸尚跟另外兩位老爺關在一起,幾人雖沒?有生意上的往來,但平日也是有見過面說過話的。
    比之另外兩人的焦慮不安,陸尚反顯得?平靜很多。
    他算了算日子,距離從府城離開,已經有十?四?日整了,無論是姜婉寧久等他不歸去衙門擊鼓鳴冤,還?是塘鎮的商賈將?罪狀書送出去,只要大牢里不出什麼ど蛾子,他盡可以等。
    而施縣令此?舉只為謀財和震懾,把人關押後沒?兩天,就把他們忘在腦後,牢房里的獄卒未得?到命令,自也不會對這些人動手?,只是吃食上難免有苛待,兩天才會送一頓飯來。
    就這樣,在陸尚被下獄的第?六天,到了晌午獄卒該送飯的時間?,牢房里卻不見一個?人影,關在牢房里的商人們已身心俱疲,周圍幾個?牢房全沒?了聲音。
    陸尚靠牆坐著,心下稍稍涌現?了幾分不安。
    之後一整天下來,他未見過一個?獄卒,連著後面一天也是。
    他掐算了一番時間?,不安的心里卻是開始浮現?期待。
    沒?有獄卒送飯的第?四?天,有些實在受不了的老爺已經拍著圍欄求獄卒給口吃的了,但他們大聲喊了許久,也不見一人進來。
    陸尚也被餓得?頭暈眼花,只能?閉著眼楮保持精力。
    第?五天晌午,整個?牢房里全是有氣無力的□□,間?或夾雜兩聲悶咳,大牢中幾日沒?有人進來,自然也沒?有人幫忙通風,整個?塘鎮大牢里全是酸腐氣,熱浪幾乎能?將?人炙熟。
    陸尚身上的衣裳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外面沾上了許多稻草屑,皺皺巴巴地粘在身上,渾身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息。
    與他同監的兩人已經躺在了地上,連著一天沒?有起來也沒?有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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