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土元見他們如此,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跪。他眼珠子轉了轉,自言自語說︰“本將軍是一品大將軍,太傅大人也是一品。我們不相上下,不能行跪拜之禮。”
    這話是既說給自己听,也說給跪著的人听的。
    鯉伴眼前的白光弱了一些,見雷家三公子他們跪在地上磕頭,急忙坐起身,下床來,將他們一一扶起。
    “你們才是我的恩公。要不是你們,我早已消失在這世間了。快起來,快起來!”鯉伴愧疚地說。
    待他們起身,鯉伴問雷家三公子︰“你這里有沒有馬?”
    雷家三公子點頭說︰“有。”
    鯉伴大喜,說︰“快快牽來,我要回宮中一趟,我朋友還等著我去救命。”
    雷家三公子立即去後院牽了一匹馬到門外。
    土元懷疑地說︰“我從未見過你騎馬,你能騎嗎?”
    鯉伴躍身上馬。
    土元看得一愣一愣的。
    鯉伴坐在馬上,正要出發,又想起一事,于是低頭跟他們說︰“你們今天不要出門,不要跟外人說起剛才發生的事情,就當你們沒救過我,我沒到這里來過。我要給小十二一個措手不及。”
    土元他們連忙點頭。
    小女矮人見鯉伴要走,忙說︰“鯉伴,你臉上還有血跡,擦干了再去吧。”
    雷家三公子急忙回屋里拿了一條半干半濕的毛巾來,遞給鯉伴。
    鯉伴接過,將臉和手擦拭干淨,將毛巾還給雷家三公子,然後雙腿往馬肚子上一夾,大喝一聲“駕”!
    馬兒便跑了起來。
    雷家三公子轉頭問土元︰“你不是說他沒有騎過馬嗎?我看他這架勢,是個騎術高手啊!”
    土元一臉迷茫地望著鯉伴遠去的背影,說︰“我在桃源的時候倒是看過他騎水牛,哎,你說,騎牛跟騎馬有什麼區別嗎?”
    鯉伴耳朵依然靈敏,他听到了他們的對話,想起以前在桃源騎牛的時候總喜歡大喊“駕”,養牛的老人便教他,趕牛的時候應該叫“起”而不是“駕”。他心想,看來有一些殘留的記憶還是在自己的身體里,時常會不經意流露出來。
    他剛到皇城的時候,對皇城的街道非常陌生。而此時,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從哪條街轉到哪條街,然後怎麼走到皇宮大門,了如指掌。甚至哪里有一條小道是捷徑,他都清清楚楚。要不是騎著馬,他就會走那條更快的小道。
    很快他便到了皇宮大門。
    他不假思索便要驅馬進去。
    門口的衛兵見他要闖,立即舉起了刀戟,攔住他的去路。
    鯉伴忘了,宮中不是誰都可以騎馬進來的,他更忘了,自己不是當年賜騎馬入宮的太傅大人。
    守衛大門的士兵根本不認識這個乳臭未干的年輕人。
    鯉伴心想,糟了,若是初九在宮中還好,或許可以托人帶話進去求見。可她此時正在東市邊上的醫館與小十二對峙。除了她之外,沒人能讓他進這個大門。進不了這個門,就救不了明尼。
    他甚至不知道此時明尼是生是死。
    第九章 三臉
    雖然初九說過,明尼暫無性命之憂,但是鯉伴不相信她的話。現在他明白初九為什麼要跟狐仙和樹枕作對了,初九應該巴不得明尼毒發身亡,這樣的話,他與狐仙之間就多了一個無法諒解的仇恨。這對初九來說是有利的。那麼會算計別人的人,一定想到了這一點。
    看到士兵舉起刀戟的時候,他本想掉頭去醫館,先找初九。但是想到初九的算計,他反而更加放不下心。
    “各位軍爺行行好,我是皇後娘娘特許進宮的,宮里有我的朋友急需我的救助。”鯉伴在馬上拱手說。
    為首的士兵威風凜凜地說︰“既然是皇後娘娘特許,那應該有皇後娘娘的懿旨才是。”
    鯉伴為難地說︰“太過匆忙,沒有懿旨,只有口諭。”
    那士兵仰頭大笑,說︰“你以為這里是你家菜園門,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嗎?我在這里守衛多年,從未見過你,你居然信口雌黃,說是皇後娘娘派來的!給我拿下!”
    後面的士兵一擁而上,將刀戟往馬背上戳。
    鯉伴急忙松了韁繩,抬起雙手來接朝他刺來的刀戟。手指與刀戟所接觸之處,刀戟彎曲變形,而手毫發無損。
    其中一相對老態的士兵見狀,驚恐地大喊︰“太傅大人!這是太傅大人!”
    其他士兵連連後退,雖然還舉著刀戟,但是畏畏縮縮,不敢上前了。他們的刀戟或彎或折,如同軟泥捏成,一踫就壞。
    鯉伴也心中驚訝,雖然他記得以前有過類似的經歷。一刺客襲擊他,眾多護衛抵抗不住,刺客一劍朝他刺來,他一把握住了劍身。劍身隨即如蒿草一般被折彎。鋼鐵對于他來說,不過是更堅硬一些的骨頭罷了。
    鯉伴記起來了,這老態的士兵以前就是他的護衛之一。折彎刺客的劍時,他也在場。
    為首的士兵年紀尚輕,听不懂那老態的士兵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從腰間拔出劍來,以命令的口吻說︰“竟敢硬闖皇宮!給我殺了他!殺了他!”
    鯉伴溜下馬來,想要解釋。
    結果士兵再次沖了上來。
    鯉伴一個閃身,順勢往前跨出幾步,抓住了士兵的手腕。他輕輕一捏,士兵的手腕便脫了節。
    這些守門士兵拿的都是長兵器,近距離不好刺捅。鯉伴動作迅速,將幾個士兵的手腕都捏了一遍。
    刀戟紛紛從手中脫落,摔得 當 當響。
    唯有那年老的士兵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呆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為首的士兵見部下手腕脫節,舉著佩劍朝鯉伴刺來。
    鯉伴伸出一只手抓住劍身一拽,將那士兵拽到近前,然後快速俯身,另一只手在他的兩只膝蓋上分別擰了兩下。那士兵便如脫了線的木偶一樣跌倒在地。他想爬起來,可是兩只小腿已經不听使喚。劍落地,鯉伴握過的地方留下了明顯的掌心紋。
    鯉伴將他的膝蓋骨擰開了。
    其他士兵見狀,更不敢靠近鯉伴了。
    鯉伴對在地上爬行的為首士兵說︰“軍爺,實在抱歉,我確有重要的事情,等我辦完了再來將你的骨頭復原。”
    說完,鯉伴再次飛身上馬,往雷家大小姐曾經居住的地方去了。
    到了庭院前,鯉伴翻身下馬,直奔明尼所在的房間。
    一個麻雀守衛著明尼,見鯉伴回來,既喜又驚地問︰“皇後娘娘听說你被醫館的抓了,急急忙忙去了東市那邊,你怎麼又回來了?”
    麻雀朝鯉伴身後望了又望,擔憂地說︰“你既然回來了,那皇後娘娘應該也回來了才是,怎麼不見她?”
    鯉伴懶得解釋,解釋起來太花時間。他快步走到明尼身邊,摸了摸明尼的額頭和鼻息。額頭已涼,氣若游絲。
    再晚一點點,估計明尼的命就保不住了。
    鯉伴立即給他換皮削骨,將中了毒的皮肉削去,將發了黑的骨頭刮去。
    麻雀在旁看得心驚肉跳,小心翼翼地問︰“你已經記起以前的事情了?”
    鯉伴不得不感嘆這個麻雀的智慧,他想起胡子金以前跟他說︰“我們這些沒有人身的生靈,很多事情比你們人看得清楚通透,只是我們同類大部分說不出來。”
    這麻雀能說話,就說出來了。而屈寒山他們還認為是太傅大人顯靈。
    不一會兒,鯉伴就將明尼臉上的傷治好了。只是明尼看起來比之前要瘦了許多。因為他臉上少了一些肉和骨頭。
    “辛苦你繼續看護他,直到我們回來。”鯉伴囑托麻雀說。
    麻雀點頭。
    鯉伴疾步出了庭院,又跨身上馬,往皇宮大門走。
    他正要穿過大門,忽然听得腳底下有人大喊︰“太傅大人,你說了要將我的骨頭復原的,說話可算數?”
    鯉伴這才想起那些守門的士兵。剛才他思緒漫飛,對眼前的所有事物視若無睹。這里的路他已經熟悉得閉著眼楮都能出去了。
    但是听到喊聲,鯉伴立即勒住馬頭。
    他下了馬,那些手腕脫節的士兵再看他時已經沒有了凶悍之氣。尤其那為首的士兵心服口服地說︰“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是太傅大人轉世。想來那晚皇後娘娘的馬車入宮,您是一起進來的。那晚就是我放行的。”
    鯉伴瞥了一眼那位毫發無損的年老士兵。年老士兵連忙哈腰點頭。看來他已經將當年太傅大人捉拿刺客的景象講給其他士兵听了。為首的士兵聯想到皇後娘娘半夜驅馬車回宮,就明白鯉伴的身份了。
    也多虧了這位年老士兵,不然的話,為首的士兵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必然搬了救兵來對鯉伴圍追堵截。這時候想出宮門也就沒那麼容易了。
    想到這些,鯉伴向這位年老士兵施禮道謝。
    年老士兵惶恐不安,急忙跪地,說︰“受不起!受不起!您貴為太傅,官居一品,我一無名小卒,怎敢受此大禮!”
    鯉伴忙將他扶起來,說︰“太傅大人是太傅大人,我是我,我並無官職在身,您受得起。”
    年老士兵說︰“兄弟們剛才不知道您的來頭,無意冒犯,現在他們知錯了,辛苦您將他們復原吧!”
    鯉伴點頭,走到那些士兵身邊,將他們一一復原。
    為首的士兵試著走了兩步,高興地說︰“以前听家父說過皇城有一只三臉怪,我一直不信,沒想到今天遇到了。”
    三臉怪?鯉伴听不懂他說的什麼。
    那士兵說︰“家父曾說以前皇城常見一種怪物,名叫三臉怪。這種怪物的脾氣非常難以捉摸,又喜歡惡作劇。它生氣的時候,就會出來作弄人。它先將人絆倒,讓人摔一跤,然後在人身上劃一刀,劃得很深,讓人很疼,緊接著它會在傷口上敷藥,那藥非常厲害,一敷上去,傷口立即愈合。”
    鯉伴問︰“世上還有這樣的怪物?”
    那士兵深信不疑地點頭,說︰“如果有人在路上摔了一跤,感覺身上某處疼得厲害,但是檢查一遍發現身上沒有受一點傷,那他就很可能遇到三臉怪了。以前我根本不相信家父的話,現在遇到你,我相信了。”
    鯉伴自嘲地笑了笑,說︰“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只三臉怪咯?可是我沒有立即讓你好起來。”
    那士兵說︰“你是速度慢了一點的三臉怪。”
    鯉伴一想,這士兵說得也對,他倒下了,膝蓋骨被卸下,現在又恢復原樣,對他來說,可不是遇到了一只三臉怪一樣?
    但是鯉伴心里很清楚,這個皇城里不曾有過三臉怪。或許這位士兵的父親真的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不過那不是三臉怪,而是一些皮囊師里的敗類。有的皮囊師不想從屈寒山那樣的人那里買皮肉,為了獲得更多的錢財,他們寧可去大街上偷別人的皮肉。這種皮囊師的手法特別快,見到了合適偷竊的人,便故意上前將其絆倒,然後迅速以皮囊術切開皮膚,偷取他們需要的部位,然後迅速以皮囊術將傷口修復如初。這導致皇城里很多看似健全的人其實不健全。這也是太傅大人當年狠下心來要禁止所有皮囊術的重要原因之一。
    鯉伴試探地問︰“令尊遇到過三臉怪?”
    那士兵說︰“據家父說,他遇到過好幾次。”
    “好幾次?”鯉伴擔憂地問。
    “是啊。可是那時候我們都不相信他。”那士兵說。
    “遇到之後有沒有變化?”鯉伴問。
    那士兵勉強一笑,說︰“忘事,每遇一次,便忘記一些事情,最開始的時候,他看到自己的筆硯,便問我,這筆硯是哪里來的。他用了十多年的筆硯,他不記得了。後來,他忘記街坊鄰居的名字,見了人不知道如何行禮、如何稱呼,像啞巴一樣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人家。再後來,他忘記我母親了,但記得有我這麼一個兒子,這讓他十分困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想了又想,怎麼都想不通。後來他說,可能是三臉怪把他的記憶吃掉了。”
    鯉伴嘆息不已。他父親每被皮囊師偷走一次皮肉,就會忘記一些相關的事情。而他父親將此事歸罪于三臉怪的身上。
    “那令尊現在可好?”鯉伴問。
    那士兵說︰“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後來他可能忘記了回家的路,沒有回來過了。”
    鯉伴愧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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