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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可以晚一點再辦,但是結婚證要先領。

    也不能說金陽沒有吃一塹長一智、沒有在和樊星重新在一起後為未來做一些準備。
    他當然有做準備,只不過到底還是家境起步不同,即使準備了也還是難以取得最終的勝利。
    更何況沉夜在美國那一個個獨自度過的日子里,他難道就會什麼都不做嗎?
    怎麼可能。
    只是樊星和金陽都多少抱著些類似劫後余生的幸運而放松了精神,在他們的想法里,沉夜應該是自那以後就再也不會出現和打擾他們的。
    風雨過後,總是該有彩虹。
    可為什麼,狂風暴雨的停歇,原來只是台風眼帶來的片刻寧靜?
    沉夜也有自己的公司,他在暗處做了更多的準備,當然也包括雇佣私家偵探去記錄樊星的生活,他有一整個關于樊星的資料室,里面放著按日期排序的偵探每周發來的報告。
    沉夜看到樊星的畢業照、畫廊開業時的剪彩照、和金陽約會逛街手牽手的照片……
    還有,樊星的婚紗照。
    看那些照片時他沒有太多的表情,大概是情緒都被藏在心里,只是偶爾他會把金陽的照片扔到垃圾桶去。
    沉夜答應樊星不會再去搞金陽父親的公司,但他沒答應過不搞金陽的公司。
    “金總,公司的資金運轉出現問題,有好幾個欠款方的款目拖著收不回來。”屬下憂心忡忡地向金陽匯報。
    金陽捏了捏眉心,這一周他的公司遭遇的狀況幾乎比成立公司一周年以來遇到的問題加起來都還要多。
    一個問題處理了,另一個問題就會出現,接踵而至,他沒有片刻可以休息的時間。
    像個車 轆馬不停蹄地往前滾動,側邊就是萬丈懸崖,身後是追趕的瘋牛群。
    “我自己還有一些存款,先拿出來墊著,讓公司繼續運作。”
    “可是金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金陽當然知道這不是辦法,他也知道為什麼最近會發生這麼多的問題。
    但是他這次不願意像學生時代那樣被打敗,否則,他就太不像個樣子……
    不像個樊星的男友、丈夫的樣子……
    金陽沒有想到,自己從學生身份進入社會人士身份後,反而沒有獲得更多的自由和能力。
    當然他現在擁有一間公司,也有一些人脈、資源和影響力,但是相應地他還承擔起了整個公司員工的生計。
    他需要負責的人不再只有自己、樊星,家庭。
    金陽一個人受牽累,他可以受,多大的難樊星和他都會一起並肩度過,可是公司的創始伙伴呢?他手下的上百個員工呢?
    他們也要和自己一起被迫卷進這私人恩怨的爭斗去嗎?
    樊星也沉默不語。
    他們兩夫妻最近除了一起商量應對公司狀況的對策,決心共同度過難關。在不和對方在一起的時候,開始經常陷入沉默之中。
    也許擁有讀心術的人才能知曉他們各自在思考什麼,又也許,他們想的大概是相同的事情。
    命運真的很會和他們開玩笑。
    難怪有一個成語叫做,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如果有人連續不斷地遭到命運的無情打壓,殘酷玩弄,那份勇氣可能真的會被侵蝕褪色……
    但愛意不褪色。
    他們雖然會有放棄的想法,但分開他們的不是因為彼此之間不再相愛,是一些成年人的責任感,是無法對他人置之不理的善良才讓他們決定分開。
    決定分開的過程,說出口時的疼痛,這一整個對他們彼此造成難以治愈的傷害的記憶是不願也不忍再被回想起來,也難以作下記錄。
    時間之神貼心地帶著他們一路風馳電掣,像按下人生這場悲喜劇的快放鍵,直接引他們穿越到領離婚證的那天,再把他們安放到婚姻局門口。
    “以後要好好保重,多注意身體,不要因為工作熬到太晚。”樊星的聲音有些細微的顫抖。
    “星星你也是,你也要……好好保重……”金陽抓著樊星的手。
    他們彼此都緊緊抓著對方的手。
    樊星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她希望金陽可以不要那麼難過。
    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就下起了雨,淚珠從眼眶滑落,墜到她的嘴邊。
    金陽輕輕地幫樊星抹去淚水,“沒事,沒事”,就好像從前每一次樊星哭泣時,他安慰樊星時一樣,金陽說著一字不變的話,舉手投足早已形成了肌肉記憶。
    他們是彼此生命中已然無法磨滅的存在。
    沉夜在樊星身後幾米的位置等待,汽車已經發動,一會他們會一起離開。
    樊星和金陽深深地擁抱,兩人淚眼婆娑。
    直到沉夜覺得時間實在太久,他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但已經給夠了時間讓他們分別。
    沉夜走過去。
    從身後輕卻堅定地拉樊星的手臂,無言無語。
    他什麼意思,三個人都知道。
    命運之神再一次沒有眷顧金陽,他這一次還是失敗了,該埋怨上天嗎?埋怨命運?埋怨沉夜?
    可是樊星承受的遠比他受的更多,樊星的痛苦煎熬絲毫不比他少。
    可她卻不怎麼訴苦喊疼。
    默默地承受著命運對她、他們的玩笑,今後還要與惡魔日夜相對……
    所以他怎麼能因為自己受了一點不公和困難,就大喊大叫,好像那受不得一點委屈的家里獨寵的男孩。
    女孩受的苦更多更大,但女孩不去說,默默忍受。
    金陽覺得自己對不起樊星,他這個人、這一生都對不起她,他于心有愧。
    慢慢地他們的手松開了。
    樊星被沉夜拉著走到車子那去,樊星還在看著站在原處的金陽。
    金陽讀懂了樊星的意思,他們仍舊那樣默契。
    樊星是要金陽先走,她要看著他離去,這樣她才安心。
    金陽也最後向樊星笑了一下,苦澀、無可奈何,但仍有昔日陽光少年的影子,迫切地希望照亮、溫暖樊星。
    “他已經走了。”
    沉夜出聲提醒樊星,金陽已經在她的注視下安全地離開了,汽車已經拐彎消失在他們視野里。
    樊星失陷在出神中,花了一會,才找回連接這具肉體凡胎的生命密碼,登錄上自己的身體,機械地移開自己已很久沒有換過視野角度的視線。
    再逐步找回對身體的控制,好像剛學會走路的嬰孩,邁著不太自然協調的步伐,坐進了沉夜的車里。
    沉夜幫樊星系好安全帶,想伸手輕撫她的頭發,安慰她,但看她現在的樣子,還是放下了手。
    “婚禮可以晚一點再辦,但是結婚證要先領。”
    沉夜說完話,踩下油門,汽車載著他們駛入車水馬龍的車道,他們就像一滴水,落進了大海中,消失在城市綿綿不息的車流里。
    天氣預報說,今天是個陰天。
    預報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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