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趙子璇回到工位, 確定完自己之後萬一有事到哪兒找人，程雲珂舒口氣, 坐在椅子上，左右打量起自己接下來要待上一段時間的工位。
與她從前打暑假工的那些小公司不同, 龍騰工位寬敞, 一張桌子容3個她並排都可以，連椅子都是符合人體工學的。
本著到新環境總要熟悉同事的想法，她環顧了下附近幾個同事, 見大家不是在敲擊鍵盤編寫文件，就是在打印好的文件上寫寫劃劃地批注著什麼, 有的還一心二用邊辦公邊接著藍牙電話，每個人左右手兩邊堆滿厚薄大小不一的各式文件, 文件夾亦在桌面林立。
每個人都用行動表示出自己的忙和難以分身。
見狀，她只得歇了和大家聊會兒天的心思, 想到之前出于好奇打听的章庭年薪，不由感慨除了娛樂圈來錢快, 其他各行各業都是拿多少錢就付出多少勞動力。
所幸賀枕玉在薪資待遇方面一向不小氣。
努了下嘴，閑著也是閑著，她先是翻開空蕩桌面上僅有的兩本員工條例仔細閱讀，了解相關規章制度，進一步豐滿自己對秘書這一崗位的認識和職場人意識，增加對角色的真實感。
卻沒注意到自己低下頭後那些看上去很忙的同事不約而同瞥過來的視線。
的確，拿著高薪，工作量大也理所當然，可今天又不是累了一堆工作待處理的魔鬼星期一，完全不至于一大早的就已經茫連和新同事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所以這其實是故意的冷落和成年人間的無聲婉拒。
事出突然，秘書部正在競爭上崗副部長的關鍵時刻突然空降新人，還是部長章庭特意叮囑要照顧的，這個消息一上班便將全部門的人砸了個一腦懵，而後便知道作為原副部長熱門人選的趙子璇鐵定要急了。
果然，章秘一說讓她找人去4樓帶新人辦入職手續，擺脫新人身份後已經很長時間沒再做過這種跑腿活的趙子璇就自己親自跑了趟。
沒成想“空降”的不是哪個圈內精英，而是同屬龍騰旗下另一娛樂公司的當紅藝人程雲珂。
總裁和漂亮女秘、明星和潛規則……
那些年吃過的瓜涌上心頭。霎時間，事情微妙了起來。
想到趙子璇那“公開的秘密”，對方又是副部長熱門人選，為明哲保身，他們自然不想和程雲珂扯上關系。
听到程雲珂翻書頁的聲音，方才假裝看文件實則瞎劃拉鼠標的袁涵妮昂著脖子，腦袋小心翼翼冒出工位隔板瞄向不遠處正埋頭工作的趙子璇。
掏出手機，又拿了份文件作掩蓋，她激動地點進和幾個部門里關系不錯的同事建的小群，果然見“忙碌”的大家早在群里議論起這事。
[有人知道程雲珂為什麼會突然來我們公司嗎？沒听說她要退圈的事啊。雖然很同情她遇到個那樣的媽媽，但有一說一，她的學歷和工作經驗並不符合龍騰招聘要求吧？她咋進來的？來干嘛？]
[我知道我知道！她和章秘認識！我有次去星悅給賀總送文件，看到她和章秘在走廊聊天來著，一看就很熟的那種。會不會是走了章秘的關系？早上不也是章秘要趙子璇去帶她辦手續的嘛。但我還是不懂，她好好的當著明星，怎麼突然來我們公司實習？不會真的要退圈了吧？來鍍金方便找工作？但那麼有錢，隨便搞點投資或者買房當包租婆不香嗎？]
[畢竟章秘跟在賀總身邊久，關系也好，真想給朋友幫點忙也不是不可能，賀總大概率會給這個面子。但你說得對，不管她出于什麼原因，總感覺來給賀總當秘書這事很emm……也不知道賀總怎麼想的，但趙子璇估計心情不太好]
[去掉估計。咱們賀總就一工作狂，平日接觸多的，除了合作伙伴就是咱們秘書部的人。那些能和賀總接觸的工作，但凡讓她安排，就沒走過其他人的手。就算實在騰不出空，也從不走女秘的手……司馬昭之心，嘖嘖嘖。而且她剛剛那表情，很明顯不喜歡程雲珂。]
[感覺程雲珂應該不會傻到以為自己來秘書部就能和賀總有什麼關系，肯定有其他事……所以為什麼章庭會願意幫她走後門進秘書部？以前應該也很多人找章庭吧？但據我所知他好像都沒有答應，因為知道賀總不喜歡這種事。]
…………
眾人議論紛紛。
袁涵妮皺了皺鼻子。
怎麼都在說章庭？為什麼不能是賀總？
要知道，之前總部和分公司好多老賀總的朋友甚至親戚，賀總上任後還不是說撤就撤，一點廢話都不帶講的，有原則到不僅對員工獎罰分明，連自己因臨時有事會議遲到都會主動上繳罰款。
所以，最關鍵的難道不是向來有原則的賀總居然破例給人走了後門嗎？如果沒有賀總點頭，章庭再怎麼膽大有面子，也沒這個能量安排人進來吧。
特別章庭和程雲珂關系顯然沒有鐵到一個程度，不然以章庭的本事，她那些年也不會被家里吸血，合理推測即便確實幫她爭取機會也不會多拼命。
怎麼看賀總都不對勁吧。
八卦雷達“biu”地亮起，袁涵妮有種吃瓜別人都沒發現華點自己發現的興奮感。
她沒忍住插了一嘴︰[大膽點，萬一她其實走的是賀總本人的關系呢？說不定是因為她和賀總關系好，章秘才和她熟悉起來。]
這條消息一出，原本激.情八卦說小話的群沉寂一瞬。
過了好幾秒才有人冒泡，全是一連串的問號。
[就賀總那個工作狂？不可能。]
[就賀總那個工作狂？不可能。]
[就賀總那個工作狂？不可能。]
還有人仗著這是私下小群，賀總不可能知道她們的對話，大膽發言︰[賀總什麼時候知道憐香惜玉，鐵樹都能開喇叭花。]
袁涵妮扁嘴。
怎麼就不會開花的鐵樹了？就開！開大喇叭花！她就是覺得賀總對程雲珂態度不對勁！
等著，只要給時間，她早晚能發現蛛絲馬跡！她“龍騰八卦第一人”的稱號可不是憑空來的！
雖然有兩本員工守則，且規定得很細致，並不是很薄，程雲珂記性又好，根本不用往前翻回顧，很快就看完。
趙子璇發來的文件是個壓縮包，解壓後全是pdf格式，她便按名稱排序依次往下看。
與大多數人的刻板印象不同，秘書並非只需要給總裁端咖啡倒水，而是全公司所有需要簽字的文件都要走一遍秘書部。
審查文件、核對數據、確定責任人……秘書部為公司決策人承擔了大多不需要決策的繁瑣工作，並從中選出要重新給出指示的事項，整理好，按照牽扯因素和類型分類，方便領導者快速了解情況並做出判斷。
由于工作內容繁雜，每個部門都有來往，文件涉及類型也極多。
饒是有系統的“完美健康”升級福利，對著屏幕看了一上午文件，程雲珂眼楮被輻射得疲憊酸澀。
閉眼，輕按晴明穴，感受著閉眼後仍陣陣閃爍的雪花光，她暗嘆工作果然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既無聊又累。
但同時，她又覺得這不是工作本身的原因。
主要是她一整個上午都按照趙子璇說的在熟悉文件，就光看，一點目的都沒有，像被女朋友拉著逛街的男人，不知道下一個店去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這漫無目的的閑逛，就是機械性地一直走，筋疲力盡又不能停。
就算是看小說，如果是不感興趣還必須硬著頭皮看的故事，即使喜歡看小說如她也會覺得乏味。
何況工作這種本身就沒什麼意思的事？
可趙子璇說的有道理。她一不是秘書學專業，二沒有相關經驗，萬一出岔子就要其他同事幫著收拾爛攤子，平白增加別人工作量，熟悉文件也是必須的工作。
無聲長呼了口氣，程雲珂心中抓狂，眼楮卻口嫌體正直地繼續閱讀文件。
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時間，她和章庭約了一起吃飯，是他強烈推薦的龍騰園區里一家據說味道很不錯的飯店。
“當——”
章庭舉杯和她踫了下，玻璃杯撞出清脆聲響︰“來，慶祝我們程雲珂同事第一天入職，這頓我請。上午工作感覺怎麼樣？”
仰頭，咕嚕了好大一口橙汁，橙汁里有新鮮果粒，酸甜適當。
將杯子放回桌面，想到自己上午都做了些什麼，程雲珂滿臉郁悶，緩緩搖頭︰“不怎麼樣。”
“嗯？”章庭來了興致，身子前傾，好奇道︰“展開說說？”
程雲珂就把自己上午都做了什麼說給他听了下。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無聊。”
夾了筷排骨囫圇在嘴里，她語氣恨恨，繼而惆悵︰“我不會要這樣無聊一整個月吧？那是真的要瘋了。”
果然是這樣。
章庭笑笑。
他就說，雖然秘書部那些人各有各的缺點，但都應該不至于沒腦子到會在公司莫名其妙欺負明顯和領導關系不錯的新人。
“你的確外行，但秘書又不是技術崗，也沒難到沒學過就什麼都做不了。”他挑眉，“她不喜歡你。你看不出來？”
“……啊？”
程雲珂懵了。
她就一來實習的臨時工，和趙子璇不存在任何競爭關系，之前也壓根不認識。
“她為什麼不喜歡我？”她忍不住問，“就因為我是空降？可我空降也不妨礙她什麼吧？”
“唔。”章庭笑，“從工作上來說是不妨礙什麼，但其他方面就不一定了。”
程雲珂看了眼面前這個顯然在幸災樂禍的家伙，直接掏出手機，點開一個熟悉的頭像，邊打字，邊邊自言自語般︰“听說某人上午拿了筆很豐厚的獎金，不知道和對象報備沒有……”
“哎哎哎，有話好說啊。”章庭立馬急了，一把將她手機屏幕捂住，認輸，“我錯了，對不起，不吊你胃口了還不行嗎？”
程雲珂頷首。
“趙子璇是賀總學妹，畢業後拒絕了許多大企offer，主動應聘了龍騰。”
“這些年一直不缺人追，但她始終沒談，問就是工作忙。”
“她工作能力很好，所以不論手頭多少工作，只要我和原來那個副部長不在，她都能把賀總的要求完美實現，從不假手其他人。”
“然後，賀總是真的很講究原則一人，雖然你情況特殊，但確實是他接手龍騰後唯一在工作上的破例。”
拿勺子給自己盛了碗紫菜蛋湯，章庭眼都不抬︰“現在懂了吧？”
程雲珂懂了。
因為懂了，才更覺得離譜。
“所以她喜歡賀枕玉，還把我當成了情敵？”她神情復雜。
“嗯哼。”
“不然別說以她的應變能力了，秘書部隨便一個人都不可能讓你這麼明顯覺得工作無聊和沒意義，多了是辦法糊弄還不讓你發現。現在，她就是明擺著看你不順眼。總歸我和賀總又沒要求她必須照顧你，她給的說法也合理，可不就是讓你不爽又沒辦法拒絕？”
他幸災樂禍︰“簡而言之，你被穿小鞋了。恭喜，入職第一天就體會到了職場險惡，以後應該還會有更多豐富體驗。”
以為自己一上午的無聊都是沒辦法的事的程雲珂︰……
[傻白甜竟是我自己.jpg]
救命！
至于嗎？這是什麼奇葩戀愛腦！
“那我要怎麼辦？和她解釋說我和賀總沒什麼？她不會承認吧。”整個人往後仰倒，她捂住臉，語氣有些抓狂，“可不解釋的話，她肯定會一直誤會下去。”
章庭反問︰“你為什麼要管她怎麼想？”
放下捂著臉的手，程雲珂疑惑地看他。
章庭︰“難道你真打算在龍騰上班？”
拿濕巾將手上不小心沾到的油擦掉，他提醒她︰“雖然我不怎麼看小說，但好像小說里都會有那種給主角找麻煩的反派角色。有她為難你，不是更方便提升角色代入感？”
！！！
程雲珂如撥雲霧見天明，整個人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