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很想知道，此言怎講？”
自出現以來便清冷疏離的女子聲音第一次有了情緒上的波動。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一位老師曾經說過，不要看人是怎麼說的，要看他是怎麼做的，這句話用到現在依然有相當的道理。”
他低頭注視著青石上紛繁復雜的紋路，沉默思索片刻後接著說道，“除了元君之外，剛才元君提到的大日真君、黃泉之主、業羅初聖等等，其實都對此方世界很有興趣，但是他們所做的事情，只到為我提供便利，驅使我進來，自己卻躲得要多遠有多遠，根本沒有靠近進入的意思。”
“所以，我才說太陰姐姐你很莽啊，就這麼不管不顧便以吾為道標，投了不止一個輪回小隊進來，算是讓神主輪回大殿和此方世界扯上了直接的聯系。”
陽光漸漸黯淡下去，山林間的溫度失去了太陽映照後，開始迅速降低。
一如顧判微微轉冷的聲音。
“此方世界波譎詭秘，元君難道就不怕出事情嗎？”
清淡的女子聲音沉默了片刻，才悠悠嘆息道，“黑山君應該知曉，吾即便運用手段入主神殿，又沉入下來經營許久，也無法對其擁有完全的控制權。”
“不能擁有對神主大殿的控制權？”
這一次輪到顧判變得有些驚訝，“按照元君的說法，這一次輪回小隊的大規模行動，竟然是神主大殿的自發決定？”
“算是，但又不完全是。”
“有意思，那麼難道是宇宙神主兩位老人家還魂于神主大殿之中，所以才有了接下來的變化？”
“依然不完全是。”
太陰元君對此事沒有過多解釋，只是接著說道，“吾在察覺到這一情況後，便順水推舟，助了神主大殿和這些輪回小隊一把。”
“畢竟關于黑山君的道標信息，最後只存于吾心，所以說如果沒有吾的默許的話，就算是神主大殿本身，也是無計可施，無法找到此方世界的真正入口。”
“原來如此，這麼說元君在神主大殿內的布局，已經到了一個真正的關鍵時刻。”
太陰元君沉默片刻，卻是以帶著些許凝重的聲音回應道，“許多布置都還未生效，因此並不想在此時此刻多生變故，但天意如刀，變幻莫測，吾也只能是趁勢而為，試圖在亂起之時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元君的意思是，自己只是被動做出應對？”
“然……黑山君可否知道，宇宙神主的來路？”
顧判微微眯起眼楮，“正要元君為我解惑。”
“混沌之海孕育三千先天魔神，與混沌荒獸交鋒于上古之前，最終導致混沌之海破碎，荒獸族群近乎全滅，僅存之殘兵敗將亦被封鎮于時空亂流深處，自此再無重見天日之時。”
停頓一下後，太陰元君接著說道，“而作為勝者一方的三千先天魔神，同樣損失慘重，幸存者不過百一，再然後便是乾坤以大神通演法，將神魔荒獸大戰後的殘破混沌之海化為諸天界域、無盡虛空，又歷經不知多少歲月，才逐漸演變成了如今吾等所熟悉的一切。”
顧判摩挲著隱于虛空之中的溫潤斧柄，听到此處不由得插入進去說道，“難道說，乾坤大道便是三千混沌神魔之一？”
“不錯，在以大神通開啟混沌演法之前，乾坤尚且不能稱之為大道，也確實位于三千混沌神魔之列，並且是三千混沌神魔之首。”
“還有宇宙神主，同樣是三千混沌神魔之中的大人物，只不過在乾坤演法，界域初成之後便開始沒落下去，直至最後只留下一座令吾無比驚訝感嘆的神主大殿，還在訴說著 們當初所站的高度，以及曾經有過的輝煌過往。”
“元君所言發人深省，令吾獲益匪淺。”
顧判低低嘆了口氣，“再進一步去想，此方世界應該和當初的三千混沌神魔有著牽扯不斷的聯系，也是神主大殿想要派遣輪回修士進入其中的最主要原因。”
“黑山君說的不錯，三千混沌神魔縱然百不存一，但既然能夠從混沌之海的大戰中存活下來，絕對是站在了諸天界域頂點的大能，不過既然乾坤演法，分化諸域，也就沒有了 們繼續生存的空間，只能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以大神通逃過了乾坤鎮壓，沒有如同混沌荒獸那般絕滅于時空亂流深處。”
“不過乾坤勢大，因此幸存下來的先天混沌神魔雖然未死，卻也根本無法抗衡天道大勢，只能是將自身隱藏起來，一邊緩慢恢復混沌之海大戰後延綿不絕的傷勢，一邊積蓄力量，準備應對更加殘酷嚴峻的斗爭。”
顧判忽然生出了一個疑問，“按照元君的說法，似乎宇宙神主並沒有和其他幸存下來的混沌神魔為于一處？”
“宇宙神主畢竟實力比之其他混沌神魔高深，所以在混沌之海一役後才會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那便是你我都知道的輪回大殿，神主之道，試圖從另一個層面與乾坤爭鋒，最終卻也落得個不知所蹤的下場……”
“至于此方世界，吾原本也不想牽連其中，但既然已經避無可避，便只好迎頭而上，去爭那百般危險之中的一線生機。”
“先天混沌神魔。”顧判將這幾個字重復默念一遍，若有所思道，“在此方世界的傳說中存在的先天神明，莫非便是生于混沌之海的混沌魔神？”
太陰元君道，“吾只能說此方世界的修行者對混沌神魔的理解太過膚淺，僅僅只是浮于表面而已，就像是這一層世界，都不過是混沌真實映照之下的表層投影而已。”
“這一層世界，表層投影……這麼說，在此方世界之後，還有不止一層世界存在，或者換另外一種說法，就像是我曾經經歷過的魔法界域一樣，有著表世界和里世界的區別？”
“也有可能還有另外一種說法，可以類比我曾經看過的仙俠志怪中的三十三天，一層層向上，直至抵達三十三天之外的聖人所居，還可以借用西幻設定中的地獄和深淵，一層層向下，仿佛無有止境，重重不休。”
第1913章 神主之光
“表世界和里世界的區別嗎？”
太陰元君的聲音沉寂下去，許久後才緩緩說道，“用表里世界來形容並不算十分嚴謹，吾還記得黑山君曾經說過盒子里面嵌套一只盒子的狀態，那麼對于幸存的混沌神魔而言，只是藏在一只盒子里的話，又怎麼可能在漫長的歲月中躲過乾坤大道的目光？”
“即便是神魔之中的佼佼者宇宙神主，也花費極大精力制造了神主大殿，這一運行規則紛繁復雜到了極點的盒子，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被吾真正弄個清楚。”
“碟中諜、盒中盒，對于我這種懶得思考的人來說，還真的是一種折磨啊。”
“活著才能感覺到折磨，死了便是萬事皆休。”
太陰元君的聲音漸行漸遠，愈發變淡虛幻，“黑山君如果想打開通向更加真實世界的鑰匙，可去太陰廣寒宮的密地一探究竟。”
“還有那位名為月寒雨的小丫頭，其體內似乎也隱藏著些許很有意思的秘密，想必黑山君早已經看了出來，所以才會留她一條性命不死。”
“廣寒宮月氏一族，雖然現如今人丁不旺，血脈稀薄，但終歸是當初先天混沌魔神太陰玄燭遺留下來的血脈，用來當做一把鑰匙的話，倒是足夠開啟某扇神秘大門。”
“哦？竟然還有這樣的說法？”
顧判很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毛，“混沌魔神太陰玄燭，廣寒宮月氏一族，我是真沒看出那個沒教養的小丫頭有什麼特別之處，留著她不殺也不過是想要在將來進入廣寒宮的時候稍微方便一些而已。”
“不過這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小事，相比起她，我更好奇的是元君身為太陰之主，和此方世界的太陰廣寒宮又有沒有什麼聯系。”
“除去幽玄尊主，以及取幽玄尊主而代之的白衣羅葉外，其他不管是宇宙神主，黃泉之主，大日真君，亦或是吾本人，其實都和曾經的三千混沌魔神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聯系。”
“不過宇宙神主便是先天混沌神魔本身，剩下的則各有不同，有的是機緣巧合，得到了混沌神魔的血脈傳承；有的是吞噬鎮殺神魔，將其意志力量歸于己身；還有的則是觀想混沌神魔自創修行法門，一步步走出了屬于自身的道路，如是種種，不一而足。”
“看來在入主神主大殿之後，元君的眼界見識又有了極大提升。”
“黑山君所言甚是，以往悠久歲月，吾只知埋頭苦修，一心一意想要走出獨屬于自身的虛空縱橫道路，直至後來遇到白衣仗劍的羅葉閣主，才更加深入了解到在若要真正踏入永恆彼岸，將會面臨著怎樣的苦海波濤。”
“而自從吾進入輪回大殿，又耗費心力初步掌控殿堂核心後，便又有一幅滄桑浩瀚的歷史畫卷在吾的眼前展開，讓吾得以站的更高，看得更遠。”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活到老，就要學到老；看來太陰元君已然深諳學習強國的真諦。”
“吾將離去，黑山君既取胤辰之瞳，後續當謹守本真，莫要被侵蝕擾亂了心志。”
“此外還有一件事情需要提醒黑山君知曉，龍鱗夜叉乃是神魔胤辰之部屬，它們一直都在謀求胤辰之重生，如果黑山君遇到它們的話，以你的實力，就順手將其滅掉好了。”
顧判眼中波光閃動，“為什麼是滅掉，而不是順水推舟，幫它們一把？”
“黑山君若是想幫魔龍九胤復生的話，倒也不是不可，只不過如此就比較麻煩，還會浪費了龍鱗夜叉一族辛苦萬載才收集制作的龍生香。”
“元君的目的是龍生香？”
“龍生香雖好，卻也不值得吾專門來趟這個渾水，更何況吾只需百滴足矣，其余都可留給黑山君享用品嘗。”
“听上去倒是讓人很有食欲，不過此方世界之大，龍鱗夜叉一族更是不知道藏在哪里，我就算是想找，怕是也找尋不到它們。”
“黑山君大可放心，你只需要找到那個小丫頭，不論死活，後面自然會有奇跡發生。”
太陰元君的聲音漸行漸遠，就要消失在虛空之中。
“等一下。”
顧判語氣認真道，“既然元君以我為道標，送了許多輪回修士進入此方世界，那麼讓我的某位屬下坐個順風車，將它捎帶過來，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確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如果你那位屬下離神主大殿較遠的話，需要先讓其進入大殿之中，吾才方便準確定位。”
“太麻煩，元君不若給我一道真正核心的神主黑白神光，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完成就好。”
太陰元君沉默許久，終于回道，“神主之光吾可以給你，但是，黑山君確定要將其融入己身嗎？”
“我生平所學連帶血脈肉身雜亂不堪，簡直就是個鐵鍋大亂炖，多一道主神之光也不算多，說不定還能當成調味品，讓這鍋菜變得更加美味。”
“然，只是吸納融入神主之光對身體精神消耗甚大，黑山君若是因此而耗盡心力，莫要怪吾沒有提前提醒。”
“太陰姐姐，你就快點兒的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轟！
幾乎沒有任何間隔。
一道黑白相間的光芒在顧判的意識深處陡然炸開。
頓時讓他如遭雷擊，如臨山崩。
這就是宇宙神主的本源神光嗎？
雖然只是其中一絲，也讓他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何以解憂，唯有借法。
傳承自業羅初聖，又歷經不知道多少次改版的乾坤借法狂暴運轉起來，將那縷神主之光一點點分離解構，融入到自己的身體之中。
………………………………………………
太累了。
還沒有從那道混亂意志的干擾下完全回復過來，緊接著便又將一道核心神主之光納入己身，連番作用下，顧判感覺身體仿佛被掏空。
這種疲憊並不是肉體上的，而是從精神上，從靈魂深處發出的疲憊信號。
他現在急需的是放飛心靈，讓自己的精神得到充分的放松休息。
“如果紅衣在身邊就好了，最起碼有她的陪伴，不會這麼寂寞和無聊。”
以熾白火焰包裹編織的大床上，，顧判翻了個身，無意識地咕噥一句，帶著深深的念想，很快進入到最為深沉的夢鄉之中。
第1914章 紅衣古宅
無盡虛空深處。
某位紅衣紅裙的絕美女子背負雙手，以蔑視的目光看著眼前萬仞山脈般龐大，卻在瑟瑟發抖的魔物，朱唇輕啟冷冷道，“就憑你這種程度的廢物，也敢跑過來尋吾的麻煩？”
“究竟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
魔物在她的威壓下瑟瑟發抖，恨不能將身體蜷成一團，“你，你不能殺我，我的父親，是縱橫于龍淵界域的魚龍魔尊！”
她微微一愣，星辰般閃耀的眸子里頓時爆發出一團璀璨奪目的光彩。
魔物稍稍松了口氣，以為自己父親大人的名頭終于將這凶悍到沒邊的女人嚇住，這才敢抬起頭正面看了她一眼。
“知道害怕了就好，你現在抓緊時間把老子給放了，然後態度誠懇賠禮道歉，我說不定會心情好饒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