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節

    紅姑得意一笑︰“我太了解大人你了!不用您說,我先把他們命根子給割了才動的手!那老太太,還不干不淨的用那沒牙的嘴罵我呢!叫我把舌頭給割了,嚇得在地上亂竄磕頭求我饒她狗命!”
    玲瓏嗤笑,“尸體都給我燒了,不然不衛生,骨灰隨便灑灑,別留著礙眼。”
    “是!”
    尤二娘沒說,尤大夫人跟尤大娘子就還有活下去的信念——她們相信有朝一日能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不再受制于人。可是……玲瓏劃拉著面前的瓜子,真正的尤二娘與養父母剛出京城不久就遭遇追殺,是誰動的手呢?
    尤家女人被看管的很嚴,她們幾次三番與外人見面,瞞不過男人們的眼楮。得知抱錯了人,尤家男人想都沒想就要把那抱錯的在外面丟人現眼的女兒給殺了,以保自家名譽。養父母拼死護著真正的尤二娘逃離,可尤二娘才多大,即便逃了,又能一個人生活多久?她慢慢明白母親與姐姐的真心,只可惜,沒等到她去解救她們,自己便死在土匪手中。
    而尤家的這個尤二娘,骨子里沒有流著尤家的血……看似光風霽月實則藏污納垢的尤家男子,尤其是那幾個歲數不大正是對女人有興趣的堂哥,礙于所謂的家風,不敢動家中奴婢,不敢出門喝花酒,便將主意打在了年幼貌美又毫無血緣關系的堂妹身上。
    尤家大爺發現了,可一個沒血緣的女兒如何比得上親佷子重要?
    倘若當初沒抱錯,也許真正的尤二娘早就在尤家被磋磨死,也許如今的尤二娘正與父母艱難掙扎的活著或是早早被餓死——到底哪一種人生會更好一些呢?
    玲瓏突然後悔了,她覺得應該叫尤家人死得更折磨些才對,這樣干脆利落地殺了太便宜了。
    真是讓人看著不爽極了。
    她又去看了尤家大娘子,尤大娘子已是油盡燈枯的狀態,偏偏肚子里還揣著個孩子,她不敢死,她怕自己死了,孩子也沒了。這些年生下的女兒她一個也保不住,可如今她不再是西江侯府的人,不用再被他們折磨,那麼這個孩子,她就一定要生下來。
    她曾經以為嫁了人,就可以離開尤家,就可以幫助母親和妹妹,可哪里知道是出了虎口又入狼窩,比起尤家,西江侯府也不遑多讓!她艱難地活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她還不到二十歲,就快要死了。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她們尤家的女人一生苦命,被牢牢束縛在禮教之中,看著表面清明下的一團骯髒,不欲與之為伍,卻無法逃脫。
    怎麼逃呢?
    她目不識丁,只知道服從、溫順、听話、賢惠——仿佛她生來便是如此,仿佛不是個服從、溫順、听話、賢惠的女子,便要被溺死,被掐死,被丟棄。女子就應該如此嗎?
    她沒嫁人前,家里連大門都不讓她邁,偶爾出去上香,也必然要蒙著面不能四處走動。嫁了人後更是房門都不怎麼出的去,她只要躺在床上,等她的夫君回來,然後努力給他生兒子就好了。
    生不出來,就繼續生。一連生了好些女兒,便是她沒有生兒子的命,把前頭的女兒都掐死,兒子便會來了……尤大娘子覺得這是不對的,可她不能提,因為她提了,就是叛逆,是反抗,是對男人的不敬與挑釁,是要被浸豬籠的!
    多好啊……
    她迷離著眼楮凝視玲瓏,多好的姑娘啊,鮮活、任性、驕縱,又無比的強大,她能做到男人都做不到的事,她能讓所有人都听她的話。
    多讓人羨慕啊!
    還有十七娘。英姿颯爽,又有本事,又有勇氣。
    她的妹妹也可以的,如果不是有她拖累。
    “大人……”尤大娘子的眼楮已經看不清楚人了,她胡亂摩挲著,直到一只溫軟的小手握住了她的。“大人……大人看著二娘……看著我母親……不要讓她們……”
    最後這句話終究沒說完,便斷了氣。
    紅姑抹了把眼淚,說︰“咱濰州軍可有許多有情有義又頂天立地的漢子,你咋就走了呢,等你好起來,你就知道啥叫好男人了!尤家那群畜生,根本就不算男人!”
    玲瓏摸了下尤大娘子的肚子,“愣著干什麼,叫大夫來,她死了,肚子里的孩子還沒死!”
    十七娘反應靈敏,立刻轉身而去。
    一個時辰後,渾身發紫滿是血污的胎兒被取了出來,已是沒了心跳,仍是個女娃。玲瓏看著那孩子,不嫌髒污接到手中,輕輕一拂,孩子便有了氣息,微弱的哭起來。
    她把孩子交給邊上的大夫,讓人為尤大娘子收殮。
    她應該是個很漂亮的姑娘,不該這樣骨瘦如柴的躺在這里,沒有聲息。
    尤大夫人得知長女已死,痛不欲生,可她還有一個女兒,她不能撒手,她要是也走了,世上就只有二娘孤零零一個了。
    再說了,還有一個小外孫女兒。
    哭聲微弱如小貓的小女娃激起了尤大夫人的斗志,她每天按時喝藥運動,還跟著女兒去掃盲班一起學認字。
    第457章 第三十七片龍鱗(七)
    在人類世界不知道活了多久, 玲瓏養過的幼崽數都數不過來,很多她忘記了, 也有些不算遙遠的還記得。但是像眼前這一只剛剛出生還是遺腹子的小嬰兒, 倒是不多見。
    因為是母體死後才剖腹而生, 她非常非常的脆弱,雖然有了哭聲,卻微弱的幾乎听不到, 除此之外,她的身體仍舊泛著青紫色,如果是在現代世界,肯定得放進保溫箱供氧才活得下去。
    玲瓏看著這麼個小不點兒, 真的超級小,頂多也就比一根筷子長一點點,仿佛隨時都會斷氣。尤大娘子本身便骨瘦如柴, 拼死了才將這孩子懷到現在, 也不過八個月多一點。老話說七活八不活,這樣的孩子,活下去的可能是很小的。
    不過經過她的眷顧, 孩子到底是活了下來, 雖然身上青紫未退, 但總算是有了點幼崽樣。負責照顧她的宮女跟乳母都很盡心, 御醫更是寸步不離,總算是把這條小命從鬼門關搶了回來。由于是遺腹子的緣故,身體比起普通嬰兒來小一圈, 體質也差很多。
    名字是玲瓏給取的,反正還小,就先崽崽的叫,小崽崽似乎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名字,每次玲瓏喊她,她都盡可能的舞動小手小腳回應。等到滿一歲的時候,她已經比起剛出生那會兒大了好幾圈,皮膚也徹底褪去青紫,變得白嫩又水靈。
    唯一就是一點,看到玲瓏就纏著要抱,到哪兒都想跟著,一天要是見不著她就哭鼻子,非哭到玲瓏親自來看她才行。
    十七娘就說︰“大人您太慣著她了。”
    玲瓏拿著根撥浪鼓逗崽崽玩,漫不經心地問︰“吃醋啦?”
    十七娘臉一紅︰“才不是,我是覺得,這一年咱們國泰民安,大家都休整的差不多了,那群蠻子還以為咱們跟前朝一樣好欺負,巴巴的叫使者來拜見,說是拜見,不就是想佔便宜麼!去年咱們打進京城的時候,那狗皇帝已經送了一大堆美人財寶過去,眼看又要過年了,他們關外可不比咱們中原好,沒有物資艱難得很。”
    “大人您每天都忙得很,崽崽還這樣嬌氣。”
    崽崽抱住玲瓏的手指連啃帶咬,她只有幾顆小奶牙,啃著也不疼。玲瓏輕笑,眼神格外柔和,“那你不懂,她現在嬌氣,以後都是要還的。”
    十七娘抿抿嘴,看了崽崽一眼,胖乎乎的女娃正抱著大人的手指吮個不停,實在是辣眼楮。十七娘不大喜歡小娃,也很少同他們親近,崽崽確實嬌慣,按理說尤大夫人跟尤二娘才是她的親外祖母跟姨母,偏偏她就喜歡跟著大人,小小年紀就如此會拍馬屁,長大了還了得?
    “說到那些使者,應該也快進京了?”
    “是,今晨剛得到消息,已到緋水,不出一日便能達京城。若是快的話,今兒晚上便能到了。”
    玲瓏把被崽崽吮的滿是口水的手指在小娃的口水兜上擦了干干淨淨,起身,崽崽在後頭哼哼唧唧,她戳了下小娃的腦門,“老實點兒,自個玩去。”
    崽崽便安靜下來,只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楮望著玲瓏。
    “來的使者是什麼人啊?”
    “回大人,是烏都可汗的次子塔木春,跟隨而來的是烏都可汗手下的精悍騎兵,這位塔木春王子性格暴戾,往年他也曾來過,那狗皇帝見了人家被嚇得屁滾尿流,連自己寵愛的妃子叫人看上,都慫成狗送了出去,塔木春走的時候搜刮了他的後宮,帶走的美人全是後妃,那狗皇帝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嘖嘖。”玲瓏搖頭,“真是個廢物。”
    十七娘也哼了一聲,可不是廢物麼!
    當天晚上,塔木春王子便率領他的部下到達京城,但讓他失望的是,中原的新皇帝並沒有像前一位皇帝那樣親自率領百官在城外迎接,也沒有為他們準備豐厚的宴席接風洗塵,甚至他們到了京城,得先去京兆府交換文牒,隨後竟是被安排在了驛站!
    他塔木春來中原,從來都是直接住在皇宮,何時去過驛站?!
    看起來文質彬彬談吐有禮的塔木春瞬間變臉,便要砍了京兆府尹的頭——這事兒他曾經也干過,那還是好幾年前了,他來中原,看上了皇帝的一個女兒,又看上了皇帝的一個妃子,皇帝不敢說什麼,卻有個大臣站出來據理力爭。塔木春不愛跟人廢話,一刀把那大臣的腦袋砍了下來,咕嚕嚕滾了老遠,打那之後,中原朝廷的大臣們見了他就跟狗見到主人一樣,溫順乖巧得很。有那刻意討好的,甚至把自家的女兒送給他。
    中原女人,又香又軟,玩起來稍不注意就被弄死了,塔木春喜歡她們的柔弱,並不把她們當人看,玩死個公主貴女算什麼,中原人都是卑微的螻蟻,只要他想,就能任意把玩。
    听說新皇帝還是個女子,不知道生得如何,若是容貌出眾,又願意服侍他,那他倒是可以給她幾分臉面。
    誰知這大刀揮出去,京兆府尹卻不像從前的中原大臣一樣磕頭求饒,而是冷笑不已,毫無懼色!只听鏗鏘一聲,火花四濺,是另一把更長更重的大刀擋在了京兆府尹身前,再一看,是個身形精瘦矮小的男子,正沖著塔木春冷笑。此人雖精煉,卻力大無窮,塔木春自詡是草原上的勇士,卻頂不住對方這一刀!
    那漢子可不給他臉面,擋住刀便是利落的一腳,直接將塔木春從正堂踹飛到院子里!
    饒是塔木春身強體壯,也不由嘔了一口血。
    “誰給你的狗膽,謀害朝廷命官?”
    京兆府尹朝那漢子一拱手︰“多謝扈將軍救命之恩。”
    扈庸正是當初與鹿三同期為寇的土匪之一,他自幼生得比常人矮小,力氣卻格外大,與鹿三也是不打不相識,是山寨中的二把手。後來兩人都叫玲瓏給揍服了,就跟在玲瓏麾下出生入死。一年前就被封了將軍,還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日子過得美著呢,叫這些蠻子來打擾?
    不巧,京兆府尹正是他的大舅哥,他必須得保護的一根毫毛都不少,才能叫媳婦開心。
    一年前許多高門貴族被誅殺,卻也有許多真正的清貴人家重新得到重用。他們或在京城毫無存在感,或遠遷外地隱姓埋名……大人派了人一一去請,願意為百姓做事的心中有抱負的都可以回來,不肯回的也不強求。這放在過去,扈庸做夢都想不到自己也能娶到千金小姐當媳婦,可現在呢,他媳婦喜歡死他了!
    誰要是敢擾亂他現在的生活,他手頭這把大刀第一個不答應!
    “大舅哥客氣了。”扈庸咧嘴一笑。
    京兆府尹嘴角一抽,他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家漂亮又有主見的妹妹咋就看上這麼個矮個漢子。雖說長得不丑,可這身高也太寒磣了!不過,跟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一比,扈庸重情重義忠誠正直,確實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倒也值得托付終身。
    這邊兩人假惺惺地說話,被踹飛的塔木春從地上爬起來,他憤怒極了!無論是在草原上還是中原,他都沒有吃過這樣大的虧!登時便要繼續來打。扈庸見狀,將大舅哥朝身後一拉,大刀一甩,冷笑︰“來,爺爺今兒就陪你們玩玩!你以為這是你們那狗窩呢,在這兒跟爺爺橫?爺爺砍死你們大人也不會說一個字!”
    這群狗東西!早晚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早晚將那被佔據的城池與同胞都奪回來!
    塔木春氣急敗壞,想要上前,卻被心腹拉住,用家鄉話在耳邊說了些,他才用怨毒的眼神盯著扈庸許久,讓手下攙扶著離去了。
    吃了大虧的塔木春極度憤怒,但他並不是個沒腦子的莽夫,當時若真跟對方杠上,那群精壯高大的衙役可不是吃素的。他過去來中原所看到的中原士兵,一個個像是沒長骨頭一樣,盡是些歪瓜裂棗,他一個手指頭都能碾死他們,可如今光是府衙的差役,便與以往大不相同。
    這新的中原皇帝……到底是個什麼樣兒?
    這個問題,塔木春在第二天晚上得到了答案。
    他早知道新的皇帝是個女子,但他跟父汗以及兄弟們都猜測過她的相貌,覺得一個能造反的女子,必定是凶神惡煞與男子差不多的,可宴會一見,她看起來甚至比他搶回去的那些中原女人還要柔弱、嬌軟、不堪一擊!
    她真的是中原的新皇帝嗎?
    玲瓏不愛穿龍袍,她就隨意穿了一身羅裙坐在大殿的龍椅上,見塔木春盯著自己目不轉楮,就微微一笑,問︰“看夠了麼?”
    塔木春仍舊眼神熾熱地盯著她,瞧著似乎都把玲瓏給剝的一干二淨,邊上的十七娘眼神一冷,卻叫玲瓏抬手制止。塔木春似是沒瞧見這暗涌,道︰“皇帝陛下真是貌美如花,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漂亮的姑娘,你比我們草原上最美麗的花朵都要鮮艷。”
    玲瓏嘖了一聲︰“倒是說了句人話。”
    十七娘冷聲道︰“我們大人是天上烈日星空皎月,你們草原上那狗尾巴花有什麼資格與她相提並論?”
    塔木春這才看向十七娘,發覺這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還是個冷美人兒,不過他還是喜歡中原皇帝。色令智昏,塔木春居然提出了要住在皇宮的請求。
    玲瓏笑出聲,這家伙,是玩弄中原女人玩上癮了,把她也當成了玩物?
    她拿著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敲擊著酒樽,並沒有為塔木春輕佻的話語惹怒,而是嘆了口氣,很憐憫地問︰“你就沒想過,我為何要答應你進京,難道是跟前面那個廢物一樣,怕了你們這群蠻子?”
    塔木春最是討厭中原人叫他們蠻子!不過一群中原狗,怎麼有資格稱呼他們這些勇士為蠻子?
    連帶他身邊的手下,都憤怒地放下了手中酒杯,誰知這一起身就發覺自己頭重腳輕,再大的勁兒也使不出來,一頭栽倒在酒桌上。神智清明,身體卻不听使喚,力氣全無。
    宮宴上的大臣們卻仍然笑眯眯地繼續聊天說話拍皇帝的馬屁,塔木春只剩下兩只眼珠子能動,他眼睜睜看到自己的人被五花大綁,毫無還手之力。
    他用狂怒的眼神瞪著坐的遙遠的那個少女,似是在說有本事正面剛不要用這些陰謀詭計。
    十七娘一腳踩在他臉上,“注意你的眼神和你的態度,我們大人不喜歡有人對她不敬。”
    又打量了塔木春一番,冷笑︰“呵,也不看自己是多麼卑賤的東西,竟敢對大人生出不軌之心?”
    紅姑在邊上搭腔︰“撒泡尿照照自己!”
    塔木春只死死盯著玲瓏,心中發誓,等他重獲自由,定要將這個中原女人抓回來,狠狠地羞辱她!折磨她!讓她比曾經那些中原女人死得更慘!讓她哭喊著求他!
    雄心壯志沒多久,這哭喊著求人的就變成了塔木春自個兒。
    他從來不知道中原人居然有這麼多折磨人的法子!他們把他身上割出許多傷口,又在傷口上抹了蜜糖,放螞蟻來叮咬!還破開他的頭皮,朝里面灌水銀!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下面上被貼了一張又一張濕漉漉的桑麻紙窒息而死!曾經草原上無比勇猛的勇士,居然死得如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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