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陸儼視線發直,瞪著被彈飛出去的模擬人,久久不能回神。
    而他腦海中閃回的,是南區分局的技術員傳過來的現場照片,包括李成杰和常鋒最後的模樣。
    在照片里,李成杰早已成焦尸,只能看出來是個人。
    而常鋒,一邊臉部損毀嚴重,身體血肉模糊,露出來的皮膚不是深紅色就是黑色,即便是陸儼,也難以從照片中分辨出常鋒的輪廓。
    整個會議按部就班的進行。
    薛代表痕檢科發完言,便坐在位子上看視頻,但期間她不止一次回頭,去看坐在最後面,身體沉在陰影中的陸儼。
    他的表情很凝重,沒有說過一句話。
    薛明白,此時他一定正在消化這驚人的事實,如果傷者是個陌生人,他完全可以迅速進入狀態,冷靜客觀的分析案情。
    但此時躺在醫院,命懸一線的人,是常鋒啊。
    別說是陸儼了,即便薛對常鋒觀感非常不好,對他沖動的行為十分不屑,到得知他被炸傷的那一刻,她都久久無法回神。
    到現在會議過半,她仍覺得這件事太過玄幻,它突然的不像是真的。
    就在剛才,她還不禁自問,會不會是搞錯了,同名同姓?
    直到同事將檔案傳過來,令他們清楚的看到那上面的照片和各項身份信息。
    的確是常鋒。
    ……
    半個小時後,會議結束。
    其他人陸續離開,陸儼卻始終沒有動。
    他留在位子上,閉上眼,深吸了幾口氣,試圖讓心緒盡快平復,只有徹底冷靜下來,才能客觀分析,才不會被情緒牽著鼻子走。
    他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常鋒,還是在他出獄後不久,艾筱沅拉著他們吃了一頓飯。
    那頓飯約的很艱難,常鋒早就將他的號碼拉黑了。
    陸儼心里也早有預感,即便見了,也恐怕是最後一次。
    那天,艾筱沅努力地在打圓場,她很辛苦,他們都看在眼里。
    後來等艾筱沅離開,常鋒率先把話放出來。
    他說︰“在你的立場,我很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做。但是在我的角度,我沒法再拿你當兄弟。”
    陸儼不是個當斷不斷的人,他心里也很清楚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道理,對人生中的分分合合也沒有看的那麼重,所以當下便說︰“喝了這杯酒,好聚好散,祝你以後的人生,順風順水。”
    ——祝你以後的人生,順風順水。
    想到這,陸儼倏地抬起眼。
    他吸了口氣,在位子上坐直,很快將剛才的視頻調出來,又反復播放了幾遍。
    而後他就一直撐著頭看著,沒有代入任何人,盯著視頻中爆炸的軌跡,以及被炸成數塊的死者,和被炸出門外的傷者。
    據痕檢科說,這不是一次簡單的氣體爆炸,他們在現場還找到一些黑|火|藥的炸點痕跡和殘留物,而且炸點距離死者李成杰非常近。
    這也就是為什麼,李成杰會被炸成數塊。
    當然,也因為李成杰的身體對黑|火|藥爆炸進行了一些遮擋,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對傷者常鋒的傷害。
    與此同時,陸儼心里也生出兩層疑問。
    第一,為什麼在氣體爆炸的基礎上,又多設置了一道黑|火|藥,為什麼不是二選一?
    第二,在爆炸之前,李成杰和常鋒之間發生了什麼?
    而這兩個問題恰恰就是本案的關鍵,只要解開,案情就可以徹底還原。
    陸儼想到這里,又將視頻從頭播放了一遍,他看的很仔細,還時不時按下暫停鍵,設想案發的種種可能性。
    直到會議室的門從外面推開了,進來的是薛。
    ……
    會議結束後,薛回到科室處理了一些工作,再一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五分鐘。
    她知道,以陸儼的性格一定不會立刻就走,他會留在那里反復看視頻,會沉浸式思考,會強行將諸多負面情緒壓下去,迫使自己冷靜。
    薛很快去了茶水間,煮了一杯咖啡。
    期間,她還接到張芸樺的微信,說剛接到常智博那邊的消息,听說常鋒被炸傷了,就是今天下午新聞報道的爆炸案,還說她正準備趕去醫院。
    薛快速回了︰“的確是常鋒,晚一點我和陸儼也會過去,現在還在局里。”
    等薛回到會議室,果然,陸儼還在里面,他擰著眉頭,直勾勾的盯著視頻,好像已經維持這樣的姿勢很久了。
    薛沒有出聲,將咖啡放在陸儼手邊,就坐下來跟他一起看。
    隔了片刻,陸儼終于動了。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這才看向她,聲音帶著一點沙啞︰“這個案子很蹊蹺。”
    薛明白他的意思,這次的案發現場並不難解答,證據也很充分,案發後也沒有被人為破壞的痕跡,但就是因為一切都保存得很完整,再從案發現場推斷案發經過,才會覺得奇怪。
    薛沒有提常鋒半個字,而是站在工作角度,問︰“你的意思是,凶手為什麼選擇兩種爆炸方式?”
    陸儼點頭︰“而且還是兩種特性完全相悖的方式。”
    薛說︰“選擇氣體爆炸,一般都是為了延時而設置的,只有在這個密閉空間里,氣體的濃度到達一個極限,再觸發火源,才可以引發。而黑|火|藥就簡單粗暴的多,遙控、延時,或是條件觸發都可以。”
    延時、遙控?
    陸儼沒接話,眯起眼眸,腦海中忽然多了一條思路。
    然後,他說︰“如果只是氣體爆炸,就現場找到的煤氣罐來看,威力或許不足以完全造成兩人死亡。所以在這個基礎上,凶手又放置了黑|火|藥,就是為了加大威力,確保兩人都會被炸死。而且既是延時,那就會給受害人提供避難的時間,除非兩人行動受限。”
    一陣沉默。
    薛只是看著陸儼,遂抬起一手,輕輕放在他的小臂上。
    她心里也覺得不好受,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類似的事,她也經歷過,她很明白無論其他人說什麼,“會過去的”,“他會沒事的”,那些都是假的。
    薛的嘴唇動了動,正欲開口,就听到陸儼念出那個名字︰“常鋒……”
    然後,她就看到他咬了咬下頜,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他當時距離門口比較近,所以在爆炸的瞬間,和鐵門一起彈了出去。我傾向于認為,他是在爆炸之前試圖破門而出。”
    薛輕點了下頭︰“如果是這樣,為什麼李成杰沒有跟著去幫忙,反而待在距離黑|火|藥最近的位置?”
    陸儼︰“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在氣體爆炸之前,氣體一定會將鐵皮屋充滿,達到濃度極限,也許李成杰是吸入過量氣體陷入昏迷。”
    這樣的推斷,似乎合情合理,但這里面又產生一個問題,那就是常鋒和李成杰的關系。
    常鋒和李成杰認識麼?
    他們是被同一個凶手抓到鐵皮屋里進行控制的?
    他們和凶手之間有什麼恩怨,令凶手要用這樣的方式將其殺害?
    如果要殺人,一刀即可,根本不需要這麼麻煩。
    ……
    轉眼,天色黑了。
    陸儼將幾條思路記下來,準備去醫院看望常鋒,也是要親眼去證實,躺在icu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薛負責開車。
    那一路上,陸儼說的話不超過三句,他一直皺著眉頭,盯著窗外,想事情出了神。
    薛看過去好幾次,知道他還在消化,始終沒有打攪。
    可事實上,他們心里都很清楚,這一次常鋒凶多吉少。
    因為就視頻還原案發經過來看,那爆炸的威力雖然已經將常鋒彈出門口,卻也足以造成重度燒傷,更不要說爆炸的威力還會對內髒和骨骼進行一定程度的破壞。
    他還能堅持到現在,已屬不易。
    等陸儼和薛來到icu外,常智博和張芸樺早已在了。
    常智博就坐在長椅上,低著頭,一言不發,好似一下子就被擊垮了。
    張芸樺原本正在寬慰他,見到陸儼和薛,很快起身,輕聲將醫生剛才的話轉述了一遍,意思是,常鋒傷勢太過嚴重,現在只能盡量維持他的生命,但情況很不樂觀,也許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陸儼沒說話,只是垂著眼,輕輕點頭。
    薛下意識抓住他的手,十指交扣在一起。
    在那個瞬間,她感受到陸儼手指的力量,和那細微的顫抖,連他掌心的溫度也變低了。
    這之後,幾人一直在醫院留到很晚,但只能在icu外等候消息,不能進去,最終商量的結果便是,常智博留下來等常鋒醒來,其他人先回家。
    出了醫院大門,陸儼始終走在前面。
    他走得很慢,薛看著他的背影,听著張芸樺嘴里的嘆息聲,迎著冬日的風,一時竟有些恍惚。
    她們母女一起經歷過兩次親人的離世,一次是薛益東,但那時候薛年紀太小,記憶有些模糊,還有一次是薛奕,那次張芸樺傷心欲絕,而薛也是像現在這樣,話很少,有時候甚至不發一言。
    而常鋒的事發生的太過突然,到現在她還有點想不明白。
    雖然常鋒性子極端、偏執,在看待一些事情上很沖動,也很決絕,可他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和李成杰那種人混在一起的。
    這件事,真是荒謬極了。
    就在這時,陸儼忽然站住了。
    薛詫異的抬頭,只見他站在夜風中,轉身時眉頭緊鎖,眼神沉黑,只動了動嘴唇,對她們說︰“我去對面的旅館開間房,就不回去了,要是常鋒醒了,我也好及時趕過去。”
    薛一頓,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到了嘴邊,就只變成一句︰“那……我先送我媽回去,再回去喂巴諾,明天一早,我來找你。”
    陸儼輕輕頷首︰“路上開車小心。”
    薛︰“好。”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繼續麼麼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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