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殺你們。”
她說?︰“所以第一發炮彈我會打向你們的?正後方?,最好理解一下實力的?差距再重新調整你們的?態度。”
不管挖掘機的?本體究竟是什麼東西,至少在這一刻,它還同尹新舟的?神魂緊密聯系在一起,因此幾?乎是話?音剛落,裝在挖掘機上面的?巴圖卡炮筒就突然噴吐火舌,一聲震耳欲聾(對于當代修士而言)的?炮響後,他?們身後百米開外的?地方?就爆發出一陣濃煙。
幾?乎是轉瞬之間?,大?地都為之震顫,有人呆愣著?看向自己的?頭頂,只覺得像是有什麼迅電流星一般的?東西從正上方?劃過,隱隱約約甚至還能感覺到那?股從空氣當中掠去的?熱浪。
所有人猛然向後轉頭,肉眼可見的?遠處被炸開了一個巨坑。
被炸散的?燃燒材料分?散在各處,坑內坑外都沒有熄滅,仍舊還在地面上散布著?星星點點的?火苗,而尹新舟從容地看向眾人,表情看上去輕輕松松,仿佛還能隨時再來這樣一輪。
“這……這果然就是獸王的?力量!你這個妖女!你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挖掘機帶來的?威懾效果非常拔群,雖然眼前這群人同自己的?修為近似,幾?乎都在天璣境徘徊,可熱武器和現代工業帶來的?威壓形成?了降維打擊,幾?個人面露驚恐地向後倒退,仿佛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什麼披著?人皮的?怪物,到最後他?們仿佛終于忍受不了這種恐懼,轉過身去狼狽地逃走?了。
“……”
尹新舟心情復雜地站在原地,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
“師妹?”
蔣鈞行生怕她難受,小心觀察了一下尹新舟的?表情,然而他?察言觀色的?能力這麼多年過去都沒什麼提升,從對方?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來︰“那?些人的?話?別往心里去。”
“沒有,我倒是沒在意他?們本身說?了什麼。”
尹新舟感嘆道︰“畢竟方?才的?場面太經?典,我曾經?在電……在話?本當中見過無?數次,只可惜他?們臨走?的?時候沒有再喊一句「我一定會回來的?」,不然的?話?就當真同我小時候听過的?戲文一模一樣了。”
蔣鈞行︰“……”
每天都很震撼于凡間?的?戲文話?本里究竟講了些什麼東西。
“不過沒想到當反派居然是這種感覺。”
尹新舟發自內心地評價︰“居然還蠻爽的?。”
蔣鈞行不禁問︰“你不介意?”
“擔驚受怕的?是他?們又不是我,也不知道那?人日後要怎麼面對重金買來的?懷光劍。”
尹新舟聳肩︰“估計是听說?了我的?修為只有天璣境,想要趁亂來討些機遇吧,只可惜踢到了鐵板。”
說?完,她抬起頭,直視著?蔣鈞行的?眼楮︰“方?才的?那?一下,倒是師兄你不怕嗎?”
蔣鈞行不動聲色地抬劍向前一揮,一道劍風掃過,那?一片原本還在熊熊燃燒著?的?陷坑就迅速熄滅。
之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在回霞山的?路途當中,兩個人還是做了些基礎的?變裝——尹新舟現在裝扮成?凡人簡直是駕輕就熟,就連蔣鈞行都已經?有些熟悉了這種扮演的?過程,不再行走?坐臥都板板正正,而是下意識地觀察著?周圍的?行人放松了自己的?動作。
恰好沒走?多遠附近便有個集市,尹新舟打听了一下具體方?位,這兒距離霞山大?概有兩個時辰的?車程,如果使用縮地成?寸之類的?術法,估計趕起路來還要更快。
“以前開車成?了習慣,現在想想還是抽空將這法術學一學得好。”
尹新舟說?道︰“難保什麼時候會用得到。”
蔣鈞行沒有回話?,尹新舟順著?他?的?視線方?向看過去,就見到一張張貼在集市入口處的?告示,上面用粗獷寫意的?筆法畫著?一幅圖畫,正中央便是挖掘機方?正的?金屬車身,前端帶了個妖怪的?腦袋,正在向外噴火——實在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尹新舟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而那?毛筆寫意畫旁邊又貼了一張布告,上面描述此圖乃獸王化形,若是不能及時殲滅將會帶來天下大?亂,還請見到的?人立刻通報附近仙門,若是知情不報的?話?後果自負。
蔣鈞行皺起眉毛,見尹新舟想要湊過去看得更仔細一些,伸手拽住了對方?的?手腕。
“說?得是什麼話?。”
他?說?,語氣當中難得帶上了幾?分?慍怒︰“師兄他?們都還沒下定論,也不知究竟是什麼人在這里暗下手段。”
沒想到挖掘機居然也有被通緝的?那?一天,尹新舟看著?那?個噴吐火苗的?妖怪頭,剛打算說?些什麼,就見到有個姑娘快步走?上前來,滿臉不悅地將那?告示撕了下來,在手中團成?一團姜黃色的?廢紙。
“那?可是仙人貼過的?告示!”
有人小聲警告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那?挖掘機怎麼會長成?這樣?我看這告示才是一派胡言。”
只見姑娘將頭一擰,下巴抬高︰“我親眼見過,它給?我們鎮上挖過水渠,我知在仙人眼中凡人大?多見識短淺,可哪有獸王會給?人挖水渠?”
哪些仙人自己說?不定都不知道莊稼是怎麼長出來的?!
第127章
尹新舟和蔣鈞行並沒有在這附近過多停留, 眼下情形不定,還是?早些回山門再做打算。
回去的?路上,尹新舟的心情一直都頗好。
“你不是說不在意這些嗎?”
蔣鈞行側過臉去瞧對方的表情。
口口聲聲說著不在意, 如今听了一個凡人的?維護,卻一路上都在笑, 顯然是?將此前那些人說過的?話都听進去了。一想到這里,蔣鈞行就覺得心中五味雜陳——按理來說,他作為同出一門的?師兄, 李當?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維護自己的?師妹,可實際上這一路連他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更別說拔劍。
“很明顯?”
尹新舟問。
很明顯,蔣鈞行點點頭︰“你一直都在笑。”
“不是?你想的?那樣?。”
看著蔣鈞行的?眼楮, 尹新舟意識到對方從自己的?理解興許有些誤差︰“那些人說的?話我是?真?的?不太在乎……但?在眼下這個時候,能有人說出這樣?一席話,實在是?讓我覺得高興。”
陌生人的?攻訐, 和與自己有聯系的?人的?維護, 兩者之間的?輕重,尹新舟分得非常清楚。
兜兜轉轉,一路上小?心行跡,二人終于回到了霞山。
守山門的?弟子眼楮很尖, 一眼就看出了“變裝過後?”的?蔣鈞行, 語氣微妙︰“仙君這是?……”
這兩年?的?性情變化也不知道抵上過去多少年?了。
隨後?視線向後?瞟︰……原來如此。
“需要我們回去通報一聲嗎?”
其中一個弟子問道。
“暫時不用, 也別聲張。”
蔣鈞行言簡意賅︰“我回去找師兄。”
“啊, 張監院也說過等你回來之後?立即去見他。”
弟子立即說道, 並且撤開半步, 讓開了路。
蔣鈞行和尹新舟踏著青石板的?山路回到了仙門。
瑞霞峰當?中,張飛鶴坐在議事大廳的?空曠長桌前, 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此前他不是?沒有過懷疑——作為霞山派如今的?代行監院,自己所作出的?每一個決定都要為仙門負責,那麼尹新舟這個明顯的?異常要素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毫無想法,但?根據對方在這三年?間的?一言一行,以及曾經試探過的?問心手?段,他又很確信這個人對霞山派乃至整個仙門沒有惡意。
但?那挖掘機又確實奇詭,他修行如此多年?,又時常接收來自四?面八方的?消息,卻從未見哪里見過如此模樣?的?法器。
思考間,就見兩個熟面孔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張監院。”
尹新舟一拱手?︰“……您大概有很多問題要問?”
“也沒有很多,畢竟我猜,我想知道的?大部?分問題你其實也沒辦法回答。”
張飛鶴坦然︰“此前我便?想過,你那本命法寶有諸多玄奇之處,可惜由于種?種?原因實在無法打探,到了如今這個時候,反倒可以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了。”
尹新舟點頭,她並沒有“撩到本命法器是?一種?冒犯”的?價值觀——完全可以敞開了隨便?聊。
“你無法講明白自己的?來處,此前對于仙門也毫無了解,符術如今的?水準我很清楚,鑄劍法之類的?百工凡人也可習得,在臨河鎮——不對,如今應當?是?臨城——大家?都也已經有所了解。”
張飛鶴坐在長桌的?一端,招呼眼前的?兩個人也一並坐下,總結道︰“所以事到如今,我只剩下了一個猜想還沒有驗證。”
張飛鶴直視著尹新舟的?眼楮,仔細觀察對方的?表情︰“眾所周知,有些人天生便?會帶著本命法寶。這種?法寶不沾因果?,是?天賦所得平白而來,也是?旁人羨慕不得的?大機緣。擁有如此機緣的?人往往會在修仙一途上比其余人走得更順遂一些,畢竟一開始便?帶在神?魂當?中的?東西總比後?天煉制而成的?要好。”
這也是?尹新舟自己曾經被科普過的?常識,她眨眨眼楮,不知道為什麼張飛鶴此時要老調重彈——她總不能解釋一下什麼叫做“穿越人士的?金手?指”吧。
然而張飛鶴卻說︰“現在我只想知道一點。”
“水佔術的?結果?是?你以那法器入道,也就是?說打從一開始,這喚作挖掘機的?法寶便?同你有仙緣。你入霞山派之後?,又從未參與過法器熔煉之類的?事,于是?大家?便?都先入為主地認為那肯定是?你打從出生以來便?從娘胎當?中帶來的?機遇。”
尹新舟一愣,仿佛意識到了什麼,而幾乎同一時間,蔣鈞行的?視線也掃了過來。
四?目相對之時,張飛鶴緩緩開口。
“——那法寶挖掘機,當?真?是?你打從出生開始便?帶來的?嗎?”
“師兄。”
蔣鈞行皺起眉頭,下意識想要阻攔對方所說的?話,卻被張飛鶴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讓她說,這件事非常重要,並且我猜,新舟道友應當?不是?那種?不敢面對現實的?人。”
這是?一個簡單的?推理,而且從張飛鶴的?表現來看,尹新舟也隱隱約約明白了對方所表達出來的?意思。
第一,這個世界當?中存在一些“打從出生以來便?能攜帶著的?法寶”,比如口中餃著的?玉,又比如指骨當?中生出來的?骨笛。卓聞仙人便?是?如此,依托著自己的?本命法寶才構築出了那場用于鎮壓獸王殘骸的?不破夢境。
第二,此方世界當?中存在“因果?”這種?聯系,優秀的?高境仙人甚至能夠依托于此窺見命運的?一角。因果?相報天理昭昭,在修仙這一途當?中,“平白無故而得的?好處”和“鑽營走捷徑所獲得成果?”並不一定會長久,按照現代人的?理解就是?“凡有所得皆有代價”。
勤勤懇懇多年?如一日的?修煉是?代價,踏踏實實投進時間里的?汗水和淚水是?代價,而倘若不願意付出這些,那麼命運自然會收走些別的?東西。
世界如此運轉的?話,尹新舟倒覺得很公平,而唯一能夠搶得先機的?人又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作為從現代社?會當?中穿越而來的?“異類”,尹新舟一直都認為這是?獨屬于自己的?金手?指。
然而。
“——那應該是?不可能的?。”
她說︰“我故鄉當?中沒有仙人,沒有妖獸,所有孩子打從會握筆開始便?要學習,算學文?書外語百工,卻偏偏沒有教?過應當?如何踏入仙門。”
而在一個科學昌明、思想唯物的?世界當?中,挖掘機不過是?無數種?工程用機械中的?一種?,頻繁出沒于各個建築工地,考了對應的?駕照便?可以開——雖說當?真?去開的?人也是?少數。
毫無疑問,她在現代社?會當?中的?普通家?庭里長大,挖掘機並不是?自己從出生開始便?被賦予的?寶物,大學校園里她也只不過是?一個擁有著普通煩惱和對未來憧憬的?學生。
“那麼就是?說。”
尹新舟開口,語氣當?中多了些無奈︰“這並非是?「不沾因果?」的?東西,而所有平白無故得來的?好處,都將被收取應有的?報償。”
“……”
議會廳當?中一片寂靜。
蔣鈞行本就不是?擅長口舌的?人,此時此刻更是?不知道應當?說什麼好。求仙是?他認知當?中所有凡人的?終極目標,即便?自己不成,也期望能夠生下擁有仙緣的?孩子,這是?此世當?中所有人的?共同追求,而倘若突然硬生生告訴一個人“你眼前的?這條路是?非正之道”,不啻于是?一種?殘忍刑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