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姬懷素想了一會兒,淡道︰“殺之。”
    婁子虛吃了一驚︰“大長公主去世,章琰無主,為何公子不想籠絡他為己所用?用他來收服軍中將領,收回大長公主原本在軍中的勢力,應該更輕而易舉才是。”
    姬懷素卻道︰“一則如今太平天下,已無戰事,二則若是舅舅您說的對,軍中勢力原本就是掌握在章琰手中,他再扶起年幼的昭信侯,就更容易了,既然都是要用昭信侯,為何不直接殺掉此人,再利用昭信侯來收攏軍中勢力更簡單?”
    婁子虛撫掌大笑︰“公子果然天資聰穎,這就是真正的帝王之術!”
    姬懷素微抬了下眉毛︰“結交昭信侯,等我自己來吧。”
    婁子虛一怔︰“公子不是一貫不喜這種結交應酬嗎?”
    姬懷素想起那天感覺到的目光︰“試試罷。”
    “他如今,就如同失怙的稚子,從大長公主那里繼承了和他能力不相稱的勢力,懷璧其罪,無非看誰捷足先登罷了。”自己至少總能給他一個不錯的前程。
    姬懷素心里想著,總比其他人好。
    第14章 試弓
    然而雲禎仍然是每日一下課就被體仁宮的太監們接走,想要結交,還真是密不透風插不進手。
    直到這日姬冰原要離宮去西山春祭,才空了時間,雲禎這日下了課,才同朱絳到了學堂里的膳堂。
    膳堂這邊上了菜,都是一模一樣的蒸菜,鹿筋魚翅羹,涼拌雞絲,紅棗四福湯,蒸羊肉、蒸雞,獨獨雲禎這邊不一樣,接連不絕上了好些碟子,看過去全是青翠可人的小炒時鮮菜蔬和好幾樣涼面,又有一盅奶白色的豆腐魚湯,看過去爽口又開胃,香氣撲鼻。
    少不得有宗室子們看了不滿,點了膳堂的總管來,指名也要小炒時蔬。
    膳堂總管低著頭悄聲稟報︰“雲侯爺那兒並不是膳堂這邊供的膳,卻是御膳房那邊送過來的,說是皇上走前有交代的。”
    姬懷清一旁听到了,笑了聲,滿是輕蔑,倒什麼都沒說。
    雲禎自然是听到了,但也面不改色,只低頭拉著朱絳吃,並不睬人。
    姬懷清卻又大聲議論道︰“說起來當初高祖勇武過人,也極欣賞當初一起打天下的將領,無論男女,無論出身草莽市井,統統高官厚祿以賞,可惜如今尚武之風漸失。有些大將的兒子,也像個大姑娘似的,連弓馬課都不敢上,哈哈哈——當然,說不定文才過人呢,反正也不會去考科舉了,來日請師爺寫幾首詩,也算是個才子了。”
    他這話卻是直諷不上弓馬課的雲禎,雲禎卻眉目不動,只是低頭吃著。朱絳都怒得眉毛都立起來了,但看雲禎面色淡定,心里想了想,卻也反應過來不是失態的時候,那些可都是金嬌玉貴的宗室貴族,雖然他們之間大多數還沒有授爵,但也是遲早的事,更何況在這些人當中,很可能還會誕生將來的太子。
    朱絳皺緊了眉頭,微微有些生氣地將魚湯里的蔥花和姜、枸杞子都撈了出來,然後才將那干干淨淨的奶白色的湯遞給了雲禎。
    雲禎自然而然接了過來,一飲而盡。
    不少人都在暗暗觀測著雲禎的反應,然後看雲禎這樣一副風輕雲淡的日子,也都不由心中一愣,倒是想不到這小昭信侯,小小年紀,倒沉得住氣,不少人都重新開始估算起這位昭信侯來。
    雲禎當然不是不生氣,只是他上輩子已經生過氣了,甚至還和姬懷清打過一架,鬧得學堂天翻地覆,姬冰原當時賞了他們一人二十板子,之後還讓他到了書房里罰跪反省。
    罰跪之時,姬冰原過來,和他說過幾句話,雲禎當時年紀還小,沒听懂,如今死過兩世後,卻忽然明白過來了。
    “你的母親,的確是出身草莽,但卻遠比許多男兒優秀,她領兵作戰,戰功無數,拿到了許多男人都得不到的榮耀,你知道她當初為什麼選擇你父親下嫁嗎?
    “為什麼?”
    姬冰原當時聲音冷靜,言簡意賅︰“因為雲探花貌美有才,又脾氣溫和,無論生子生女都將相貌不錯,也不會太笨。”
    當初他听到這話只覺得是對自己生父有些輕慢,然則他是君主,當然可以目無下塵。
    如今回想起來,可惜他太愚鈍。
    姬冰原當時的口氣並無譏誚、嘲諷和侮辱,非常平靜,仿佛在教他一個道理。
    就如同男子可以選擇漂亮賢惠脾氣溫和的大家閨秀,選擇自己未來孩子的母親一樣,有權有勢的女子當然也可以為自己的未來的孩子選一個最佳父親。
    強者的一方才有資格挑選戰利品,無論男女,這才是強者的世界。
    而強者,是不需要這些口舌之利的,雲禎連看姬懷清一眼都沒有,他曾經站在姬懷素的陣營里擊敗過他一次,敗犬不值一提——這一世,他不需要姬懷素,一樣可以擊潰他。
    雲禎沉默著喝完了魚湯,慢條斯理吃完,起身披上那明晃晃招人的白孔雀大氅,離開了餐室。
    姬冰原不在,雲禎沒地方躲懶了,也就參加了弓馬課。
    教授宗室子弓馬課的師傅是龍驤營的侍衛長高信,他總是笑眯眯的,特別善談,說話總是讓人特別舒服,跟了姬冰原許多年,很多人認為他能掌管龍驤營這麼多年深受皇帝信寵,就是因為他脾氣特別好,又善于協調周轉,因此能夠忍受姬冰原那種獨斷冷硬的作風。
    但雲禎見過他殺人,盯著尸體的眼楮里仍然一點陰霾都沒有,嘴角甚至也帶著笑容,猶如看著久別重逢的戀人——這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雖然高信也算得上是看著他長大,而且對長公主也十分尊重愛戴,雲禎還是非常怕他,小時候總是遠著他,就連姬冰原都知道他怕高信,雲禎心里想著,難道進宮以來姬冰原都沒有讓他上弓馬課,就是怕他見了高信就不想上學了?
    但每次雲禎看到高信笑盈盈看人卻仿佛看尸體的樣子,背上都一寒,忍不住想要躲開。
    但是沒法躲,一排學生們十分嫻熟地站到了之前編好組的靶道前,列隊開始一人三次的輪流習射,射過的人听過守靶太監報靶後,自動往後走,等其他人射。
    一次課都沒有上過的雲禎沒有編隊,很自然地變成了孤零零一個,站在校場一側的杏花樹下。那杏花樹已有些年頭,新漆過的赭紅宮牆頭,粉白杏花初綻如雲,他擁著雪白大氅,站在花下,一點不合群的不安也沒有,只是自自然然清清貴貴,仿佛在這宮里熟得不得了,頗為醒目。
    高信抬眼自然看到他,微微一笑,上前給他行了個禮,嘴角邊露出了個淺淺酒窩︰“侯爺來了?”
    雲禎問他︰“高侍衛怎的沒隨侍陛下去西山?”
    高信笑得很溫和︰“我老了,不堪役使,讓年輕人們多些機會,還是先伺候好侯爺。”
    雲禎知道他也不過三十出頭,卻如此倚老賣老,心里暗自翻了個白眼,高信卻問他︰“我听說侯爺如今在家里習射,可有長進?”
    雲禎搖了搖頭,高信卻命人拿了張弓來,弓身漆黑錚亮,柄上細細纏著明黃色絲線︰“陛下讓人備好的,新制的好弓,弓名‘穿光’,侯爺用用看哪里不順手的和我說,我再讓人改。”
    他們站在那里,雲禎拿著張看著極精美的弓,侍衛、內侍們烏泱泱圍著,有小內侍圍著他解大氅,扣護臂,排場倒像是皇帝一般。
    其余在家里也曾經千嬌萬寵的宗室公子們如今人人夾著尾巴在學宮里裝老實,一下子看到雲禎這排場,少不得心里不是個滋味來,心里暗罵高信這人果然迎合聖心,見風使舵,見皇帝偏寵昭信侯,也就這麼明著逢迎,還有沒有點風骨?
    人人心里雖然恨高信沒廉恥不遮掩的諂媚,卻全都還是感覺到了雲禎——這位新上任的昭信侯,是真得帝寵。
    然後他們就看著那總是安安靜靜不太說話的小少年,拉起那張弓,姿勢不但熟練還挺好看,弓成滿月,箭如流星,唰唰唰,三箭連出,擊穿春光,直接中靶心。
    報靶的侍衛高聲喊著︰“三個十環!”
    姬懷清轉過頭,臉色顯然是難以置信的驚愕,他目光不由自主與雲禎對上,雲禎直視著他,忽然臉上露出個笑容,反手一拋,已將弓擲給一旁嚷嚷著也要試一試的朱絳。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笑容,他也不過快十五歲,眉目還有些雌雄莫辨,這一笑帶著少年獨有的驕傲和得意,眼楮也帶上了張揚的亮光,場中倏然一靜。
    只有缺心眼的朱絳拉著弓喜滋滋道︰“原來你天天在家練,竟有這樣準頭了——這弓不錯,是兵部才呈上來的新弓吧?我听說兵部才得了個新圖樣……”
    雲禎轉頭笑了下︰“弓是好,省力,兵器司用心了。”
    高信也笑,酒窩深深︰“有你這句話,皇上必要賞兵部兵器司那邊,倒是先替他們謝謝侯爺了。”
    弓馬課散的時候,姬懷清終于截住了雲禎︰“這月二十五,是我十八歲生辰,正好學里旬休,宮里有賜宴到我京里的宅子,昭信侯不知道可能賞臉赴宴?”
    姬懷清是秦王嫡子,雖然非長,秦王一貫寵愛他,早早已替他請了封,只等他十八歲,宗室司那邊會授封郡王,按慣例自然也有賜宴。
    也就是說姬懷清如今已經是鐵板釘釘的未來的郡王,他當面邀請,雲禎若是不去,那就真是目無宗室,得罪大發了。
    雲禎微微一笑︰“郡王殿下親邀,是我的榮幸,自然要去叨擾的。”
    話說得很圓滑,但人人都知道這位昭信侯難邀得很,看來到底還是懂得規矩的,姬懷清臉上少不得帶了些得色,滿意地點了點頭,收起弓帶著從人走了。
    雲禎轉頭,一眼卻看到姬懷素正凝視著他,目光有些奇特,隱隱帶了些激賞,朱絳卻一把將雲禎攬住︰“快走,還要換衣服,沒時間了。”
    雲禎垂下眼睫,他太了解姬懷素了——他看不起他,雖然隱藏的很好。他從前渾渾噩噩,但也並不是傻子,多少是知道姬懷素是看他不上的,他喜歡那些有真才實學的人,上一輩子他很努力地為他奉上一切,期待能讓他高看自己一點。
    沒想到這一世,也就三箭,就能讓他改觀了?
    那真的是弓的關系,這次兵部對弓的改造算得上是個非常大的進步,他又在家里苦練了一段時間,看著是有些像個樣子了。
    但他知道那還差著遠呢,這些死靶子,又是給他們這些嬌貴的貴人們用的,近得很。
    他轉頭將上一世那求而不得過的目光拋落在身後,快步走出了校場。
    第15章 祭鴨
    弓馬課後是經義課,經義課結束,今兒的功課才算結束了,然而諸位宗室子們結束了功課才想要回去的時候,武成帝身邊的太監總管丁岱卻浩浩蕩蕩帶著武成帝的賜食來了。
    往日春祭,光祿寺都有恩賞給諸位有爵位的宗室,而春祭剩下的祭禮,會將祭品分給一起參加祭祀的三品以上大臣分食,沾恩錫福,今年春祭,沒想到今年姬冰原念及諸位公子們遠離父母在京中進學,為嘉其勤學,便專賜了一席,讓人快馬送回宮里,賜給諸位在上書房進學的宗室公子們。
    這實在算得上是皇恩浩蕩,學生們跪領謝恩後,看著一隊太監們將食物一盤一盤擺到了幾案上,祭菜基本全都是五牲的肉,另有些碼得好看其實味道不怎麼樣的甜品、糕點之類的,再就是茶水,奶酪等,學生們依次入座,開始進食。
    學生們平日里並沒有十分嚴格的位次之分,畢竟大部分都是宗室子,成年後授爵那也是授爵後的事了,平日里也都雜次混坐著,這次賜的席面突然,諸位學生們也就規規矩矩听著內侍們的安排順次坐了下來,姬懷素卻是坐在了雲禎下首。
    雲禎倒沒有想太多,他看著那些油膩膩的祭菜就有些沒胃口,轉頭看到姬懷素坐在自己右側,面前剛好擺了一碟花生炖豬蹄,順手便將那碟肉端過了自己跟前,換了碟平菇拌筍絲給他。
    他左側的朱絳嘀咕道︰“我不愛吃豬蹄,你換來作甚?”卻以為雲禎是給自己換的。
    姬懷素很明顯怔了下,轉頭看向雲禎,雲禎和他對視後,忽然自己也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姬懷素一貫不食花生,因著吃了便會咳嗽整夜,氣喘不過來,但貴族子弟,一貫要掩飾自己的飲食禁忌,因此姬懷素並不對外聲張,只是極少在外用餐進食,而自己上輩子和他熟識,知道他這禁忌,這是習慣成自然了——說起來是隔世,算算日子,事實上他和自己親密無間也還是幾個月前。
    他心里微微自嘲自己這積習難改,但面上也沒露出什麼來,只是微微向姬懷素點了點頭,然後轉過頭,並沒有任何解釋。
    姬懷素滿腹疑慮,看他如此自然,又猜他可能是真喜歡吃那花生炖豬蹄,這又是賜食場合,不便議論,只得壓下那一絲蹊蹺。
    卻見丁岱滿臉堆笑,手里親自提了一提籃過來,命人將雲禎桌前的菜撤到一旁,卻是從提籃中端了兩碟子菜出來︰“侯爺,這是皇上指名讓奴婢送過來的,您嘗嘗。”
    兩碟菜一碟是鹿脯,一碟是風鴨,雲禎有些茫然,只能起身又再謝恩,卻被丁岱壓了回去︰“這是皇上吃著好,專門說了讓送過來的,一路我都用炭爐煨著怕跑了味,您只管用。”
    鹿脯晶瑩剔透,風鴨也曬得很好,肥瘦均勻,也都入了味,兩道菜沒多少,顯然也兼顧了他的胃口,但雲禎實不知這好端端的姬冰原為何要賞這麼兩道菜來,但他也還是坐下來,和其他學生一樣吃了,如常散了席,一日無話,只有姬懷素數次欲言又止,但朱絳一直圍著他嘀嘀咕咕,倒是讓其他想搭話的人都望而止步,是個絕佳的擋應酬工具。
    直到第二日中午,皇上回宮了,又如常一般召他到文心殿用午膳,才對他說道︰“昨兒那祭鴨嘗著如何?若是好,再讓光祿寺送十只去給公主府,冬春之交合該多吃些鴨,正可補虛養氣。”
    雲禎順口道︰“謝皇上恩,昨兒那風鴨是做得不錯,既然宮里做得多,那賞臣幾只好了,想來是皇上愛吃的,還是多留點給皇上吧。”
    姬冰原道︰“倒也不必,那鴨子算朕養的,專供祭祀。昨兒看到便讓人送來給你嘗嘗,鹿脯是順帶搭的,知道別的菜都太油膩,不過也是去年秋獵朕親手獵的,讓御膳房好生料理的。”
    ……
    皇帝養的鴨子?雲禎看了眼神情淡漠猶如高山仙人的姬冰原,整個人都裂開了,怎麼也無法想象高貴清華,寡言少語的姬冰原喂鴨的感覺啊!
    想來也不是一直養,不過是喂養過一次吧?皇帝親自養的鴨子用來祭祀皇室祖宗,那的確是鴨子的榮幸,雲禎說服自己,但皇帝養鴨,這是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宮俗嗎?他有些理解不來,但看姬冰原眼里帶著愉悅,也就只能又謝了一次皇恩浩蕩。
    姬冰原揮手不許他行禮,又替他夾了筷魚膾︰“不必多禮。”
    午後雲禎睡醒起來,姬冰原如平時一樣早就去和大臣議事了,丁岱服侍他洗臉換衣,雲禎好奇問他︰“皇上真的養鴨?”
    丁岱笑道︰“侯爺有所不知,當初打下西京那會兒,皇上帶著一支隊伍,不得不滯留在一處鄉野山村潛伏了好些個月,只能自己養了一群鴨子供應軍糧,後來打下西京了,鴨子沒吃完就拔營了。事後皇上一舉破城,節節勝利,這些鴨子就被當地農民給養了起來,說這鴨子自帶福祿,吉利,有的村民還起了個諢名叫勝利鴨、凱旋鴨的。又後來皇上听說了此事,也覺得有意思,便讓人養到王府里去了,又後來皇上登基了,這群鴨子又從王府搬到了宮里,又生了不少小鴨子,來歷可大著呢,如今專供陛下的。”
    雲禎睜大了眼楮︰“原來竟是如此淵源!”
    丁岱笑了下,又低聲道︰“當時……有小人在先帝跟前進讒言,陛下處境不大好,天天閑在軍營里沒事做,就天天看鴨子在池塘里游水來著,確實是鍘過鴨草喂過鴨的。”
    雲禎也想起來了,這事其實在當初老將們嘴里都不算秘密,當初打西京,先帝忌諱自己這個戰功彪炳少年有為的兒子,便只讓他守著外圍,自己御駕親征去攻西京,結果攻了幾個月攻不下,最後還是定襄長公主進言,最後才讓太子親自帶兵來攻,一舉攻下了西京,收服中原。
    丁岱意味深長道︰“咱們陛下如今富有天下,卻不好隨便賞人,隨便一個舉動,臣子們就會想出別的想法,倒是侯爺是皇上看著長大的,大長公主又戰功彪炳,皇上難得可以放心賞賞人,侯爺只管安心吧。”
    雲禎卻十分好奇道︰“我可以去看看那些鴨子嗎?”
    丁岱︰“……”算他白操心了,行吧,這位小爺難得的心無雜念,一般人得個皇上的賞,心虛的就戰戰兢兢反復猜測,膚淺的就不知好歹得意洋洋仗勢欺人,只有這位爺對鴨子有興趣!問他為什麼這麼清楚?實在是變著法子和他這個御前大總管打听的太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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