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林慧慧的活計，這不是她馬上要說親了，怕皮膚太黑不好看，像是打豬草，干家務這些不用曬太陽的活就安排給她了。
林慧慧嘟著嘴跟在李春蘭身後，撒嬌道︰“媽，我今天能不能不去呀，臉都曬脫皮了。”
“誰讓你從我肚皮爬出來，是農民就得干活，不然吃什麼喝什麼？”一些小事上李春蘭會偏著林慧慧，可要是關乎生計，那林慧慧再撒嬌都沒用。
父母都不同意林曉慧嫁去小金嶴村，林志國也沒法子，跟大隊長請了半天假，光明正大的去找李娟，這可是林新生和李春蘭批準的，就是想讓他勸住李娟別把孩子做了。
“娟子，我媽說的沒錯，你嫁到林家就是林家人，把我家倒騰干淨了，那你不得跟我過苦日子？”林志國摟著李娟低聲哄著。
李娟眼珠子一轉，笑問道︰“你二妹子今年十九吧？”
“對，這丫頭以前老實巴交的，昨天也不知怎的，凶得很，不就多生個孩子嘛，竟然直接打了我一巴掌，你看看，是不是青了？現在踫到還疼呢，要不是爸媽在，我非抽回來不可。”林志國想到那一巴掌，很是不高興的說道。
“我爸媽拿這麼彩禮還不是為了我哥，正巧你妹也要嫁人，不如嫁給我哥，那我就能跟我爸媽說不要彩禮了，你說呢？”李娟挽著林志國的手，輕聲細語的問道。
“你的意思，換親？”林志國皺眉，隨後眼楮越來越亮，“妙呀，這樣我大妹的彩禮就不用動了，加上家里的存款，可以讓爸媽給我們起一間新房。”
听到這話，李娟更來勁了，“能成嗎？你弟不是還沒結婚，你爸媽願意把這些錢都給咱們？”
其實李家最早的想法就是換親，不管是林大慧還是林曉慧都行，是李娟攔著沒讓，故意開出一個天價彩禮，就是想逼林家先嫁一個，這樣一來，她大哥的媳婦有了，她自己少了兩個難纏的小姑子，最重要是的林家多了一筆彩禮，那日子自然就寬裕了。
“不能夠，我弟還可以拖兩年，再說了，我下邊還有一個小妹，她出嫁的彩禮正好給我弟結婚用。”林志國一擺手，跟李娟嘀嘀咕咕的商量著要怎麼說服雙方父母。
這邊，林曉慧打完豬草回來，只覺得全身發癢，打了點水擦了擦，正準備去河邊洗衣服，就見林志勇氣喘吁吁的跑來。
“快，王嬸托人帶來口信，讓你下午去北城。”林志勇喘勻了氣，說道。
這麼快，林曉慧沒有猶豫，讓林志勇去找爸媽回來，她自己去找堂姐借身衣服。
她現在穿的是林大慧留下的衣服，有多舊呢？起碼十幾個補丁，洗衣服的時候都不敢用力，就怕一不小心扯破了。
“咋又要借衣服？”語氣不算多好，可林志紅還是把衣服拿出來了，“小心點，別給弄髒了。”
“誒，姐你放心吧，我肯定愛惜。”林曉慧也不想借衣服，可穿她自己的衣服實在太破了。
小心的抱著衣服，心里記下林志紅的人情，以後有機會了一定還。
回到家，林新生還有李春蘭已經回來了，兩人沉著臉，不是很高興的看著姐弟倆。
“誤工是要扣工分的，你們要是說不出二三四來，春蘭，把竹鞭子給我拿出來。”林新生面色難看的說道。
林曉慧拉住林志勇，示意自己來說，“爸，媽，你們覺得林秀芝嫁到城里好嗎？”
李春蘭上下打量著林曉慧，“怎麼著，你也想嫁城里去？別做夢了，城里人可看不上咱們鄉下人，林秀芝就是撞大運了，主要那丫頭長得確實漂亮。”
“那萬一有機會呢？”林曉慧挺了挺胸，“我就是比林秀芝瘦點，模樣，個子，哪比她差了？”
“行了，你到底想說什麼？”林新生已經看到林曉慧抱著的衣服，直接問道。
林曉慧原來想相親成功後再跟家里說，可昨天的事嚇到她了，萬一家里給定親了，那王媒婆那邊肯定不會幫她介紹，所以王媒婆一給她回話，她就決定跟林新生他們坦白。
“李向東，就是林秀芝的對象，昨天帶媒婆上她家提親了。”林曉慧不再兜圈子，把自己如何堵媒婆，求她介紹對象的事說了，見林新生變了臉色，連忙說道︰“我們特意選村外的小路，就算看到了也听不到我們說什麼，重點是，王嬸托人帶了口信，讓我下午去北城，先跟男方見一面，合適就訂婚。”
李春蘭就跟听天書似的，不敢置信的看著林曉慧，昨天就覺得二丫頭變機靈了，可這也太機靈了，跟換了個人似的。
“你……”李春蘭突然想到，“城里人不會給彩禮吧？”
“目光短淺。”林新生愛看戲，所以懂一些成語，他上下打量林曉慧，就跟她自己說的那樣，除了瘦了點，長得那是一點不比林海和家的丫頭差，林秀芝能嫁城里，他家丫頭為啥不行？
要是二丫頭能嫁到城里，家里有人有工作，招臨時工的時候不得緊著自家人？大哥家不就靠著親家叔叔才起了新房，這要是有了新房，兩個兒子還愁媳婦嗎？
越想心里越火熱，揮手讓李春蘭到邊上去，“那個媒婆真給你介紹了？對方家里什麼情況說了嗎？為什麼要娶鄉下姑娘？”
“昨天她趕車，說的不是很詳細，就說了對方是家中老大，身體健康，有正式工作，就是年紀大了點，今年三十二了，比我大十三歲，可我覺得吧，人要是過的去，年紀大點也沒事。”林曉慧把知道的說了。
林新生抽了兩口旱煙，點頭道︰“很是，男人年紀大點才會疼人，估摸著是為了照顧下面的弟妹把自己耽擱了，這說明他有擔當，是個好男人，媒婆讓你下午去？”林新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趕緊的，回去收拾收拾，春蘭，你去做飯，讓他們早點吃了去北城，不能讓人家等著，我去找支書開介紹信。”
出門沒一會，林新生又折了回來，“對外不能說去北城，就說去你們外婆家了，知道沒？尤其是你，春蘭，這事沒成之前不能跟任何人說，尤其是大哥家和你娘家，他們也有姑娘要嫁人。”
“我知道，你放心，我誰都不說。”李春蘭見自家男人這麼鄭重，趕緊點頭。
還真是以己度人，不過林曉慧也不想鬧得沸沸揚揚。
先去洗了頭，然後回屋擦了身子才換上借來的衣服，等頭發干的差不多了，林曉慧把頭發中分，弄了個雙馬尾蜈蚣辮，再把兩邊留出來的劉海修了修，照了照鏡子，這顏值，在她那世界都能當明星了。
“曉慧，好了沒，你好了我再下面。”李春蘭已經回過味，要是自家姑娘嫁到城里，志國和志勇就有機會當臨時工，一年只要能有一兩個月，干個幾年就能起新房子，到時候還用花彩禮娶媳婦？大姑娘自己就來了，而且她沒事了還能上城里住幾天，當當城里人，越想越高興，對林曉慧的態度也不同以往。
听到這‘溫柔’的聲音，林曉慧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好了。”
林曉慧掀開門簾，李春蘭和林志勇均是一愣，曉慧有這麼好看嗎？
“咱家就是太窮了，要是營養跟上，我們曉慧比林老二的女兒漂亮多了。”李春蘭驚喜的說道。
“媽，快去下面吧，我和志勇還得趕車。”林曉慧覺得她說的有點夸張了，作為一本書的女主，林秀芝的顏值那是沒的挑，尤其那身材，前凸後翹，林曉慧都懷疑她低頭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腳尖。
沒多會，林新生回來了，把介紹信給他們，想了想，又去拿了兩塊錢給他們。
“我剛問了支書，要去沙塘村的村口等車，兩小時一班，車費一毛五，你們來回就是六毛，多的這些錢，志勇你去買包大前門，不管今天成不成你都塞給媒婆，這樣她才會盡心幫曉慧說好話。”林新生叼著旱煙桿，仔細的交代著。
以前是不敢想，現在有這個機會，林新生也希望能多一門城里親戚，第一有面兒，第二有打零工的機會，第三，能買到農村買不到的東西，總之好處比一百塊彩禮多。
兩人吃了面條，就去沙塘村等車，運氣不錯，二十來分鐘就等到了。
“今兒托你的福，吃了面條，還能去北城，長這麼大第一次去北城。”林志勇趴在車窗那興奮的說道。
林曉慧斜了他一眼，思索著見到男方後要怎麼應對。
“誒，曉慧，你要是嫁到城里了，我跟大哥是不是也有機會到城里打零工？就跟大堂哥那樣，那一年干個一兩個月，回頭咱家也能造新房子了。”林志勇搓了搓手，好像林曉慧嫁的是世界首富。
林曉慧忍不住敲了下他的頭，“能不能閉嘴，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去干嘛。”
車上說不準就有認識他們的人，萬一傳出去，她的名聲還要不要？再說了，誰要幫林志國那種人渣。
林志勇察覺到自己過于興奮，連忙調整心態，湊近林曉慧耳旁小聲說著，“我這不是第一次去北城，太興奮了。”
“行了，一會到了北城，你可不能這樣，免得人家瞧不起咱們。”林曉慧交代完，就沒再開口，車里實在是太臭了，她聞著頭暈的厲害，又不敢靠著，怕亂了發型，只能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只手撐著前邊的椅子，低頭閉目養神。
約莫過去半個小時，林曉慧听到售票員說東大門到了，兩人慌忙跟著人群下車，沒一會，就找到了在那等他們的王媒婆。
“嬸子，等久了吧。”林曉慧不好意思的笑道
“不久，我也剛到，還以為要等一會呢。”王媒婆上下打量著林曉慧，這小丫頭稍稍一打扮，不比林秀芝差多少，這模樣身段，不信對方看不上，“走吧，我帶你們去男方家里。”
第6章 相親（一）
一路上，王媒婆把男方的基本條件再介紹了一遍，父母健全，有四個妹妹兩個弟弟，他爸原來是鍛工，一次傷到腰，不能再掄大錘了，就把工作傳給大兒子，大妹妹初中畢業，托關系進紡織廠當臨時工，到現在也沒轉正，二妹三妹都嫁人了，最小的妹妹還在上學，至于兩個弟弟，正在找工作。
林曉慧將這些信息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也就是說，家里就大兒子大女兒掙錢，正因為這樣，二妹三妹都嫁了，這大閨女還不讓嫁人，至于兩個弟弟，就是無業游民唄。
現在一個人工作養全家老小是常態，讓人詬病的是不讓大女兒結婚，光是這點，林曉慧對這戶人家的印象分已經大打折扣，可都說好了，不去就是落王媒婆的面子，不管怎麼著，先看看人再說。
走了有十幾分鐘，總算到地方了，原來是個三合院，現在改成四合院，就是前邊的大門拆了，建了三間房，門改到了最右邊，幾人穿過走廊進入院子，就見一個婆婆在那洗衣服，她看見王媒婆帶人來，就知道又是給東屋的李大壯介紹對象，不禁停下手里的動作，在看到她身後的林曉慧後，不敢置信的眨眨眼，又仔細的看了看，心里犯起嘀咕，這王媒婆帶這麼漂亮的姑娘跟李大壯相親，人家能看上李大壯？
林曉慧察覺到老太太的眼神，沖她笑了笑，然後裝作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王媒婆領著姐弟倆到了東廂房最右邊那間，此時門正開著，里邊的人听到動靜，連忙出來迎他們進去。
“誒呀，可算到了，這大熱天的，快進屋歇會。”說話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個子挺高，得有一米七幾，邊招呼他們進屋，邊小心的觀察林曉慧，“大壯，大壯，你王大媽來了，還不快出來。”
林曉慧進到這個房間的第一感覺就是擠，非常的擠，左邊擺著一個燒飯的煤爐，邊上堆著一些煤球，右邊是一張飯桌和幾把椅子，緊挨著一張高低鋪，再往里關著門，就看不到了。
林曉慧掃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順帶瞄了眼男方的媽媽，怎麼說呢？看著就是很厲害的人，具體得再了解了解。
“王大媽來啦，快坐，快坐。”李大壯听到老娘喊他，趕緊從里屋出來，看到王媒婆身後的林曉慧，頓時眼楮都直了，“那……那什麼，你好。”
“你這孩子，趕緊叫人家姑娘坐呀！”李媽瞪了李大壯一眼，扭頭沖林曉慧熱情的說道︰“快坐，听王姐說，你那地兒偏，趕了這麼久的路累壞了吧？大壯，你這孩子杵在這干嘛，趕緊把那西瓜拿來。”然後又對林曉慧說︰“知道你們今天來，特地去買了西瓜，放井里拔了大半天，現在吃正好。”
“誒。”李大壯听話的去拿西瓜，走時還不忘看一眼林曉慧，眼底滿是驚喜，昨晚王媒婆上他家，說在鄉下看到一個很漂亮的姑娘，問他要不要見見，他就同意了，沒想到會這麼漂亮，比他們廠的廠花都美。
“曉慧，大壯就是我給你介紹的對象，別看他長得凶，但是人很老實，對吧，大壯媽。”王媒婆給李媽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好好說話。
“對，對，我家大壯為人最老實，可就是太老實了，看到姑娘就臉紅，不然孩子都滿地跑了。”李媽的胳膊被王媒婆戳了一下，忙轉移話題，“大壯現在在機械廠的鉗工車間工作，因為是重體力活，工資呢，每個月有三十二塊五，口糧是四十二斤，養活老婆孩子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媽，西瓜拿來了，要怎麼切？”李大壯抱著一個西瓜進來。
“你橫著切，對，然後切的小塊一點，這樣不容易糊口。”李媽指揮完兒子，扭頭沖林曉慧笑道︰“他平時在家不咋干活，畢竟干的是體力活，能讓他多休息就多休息會。”
林曉慧了然的點頭，這是告誡她以後不能讓李大壯干活唄，不是，你怎麼就確定我會嫁給你兒子？就這不到一米七的個，黑炭似的皮膚，還有那凶神惡煞的臉，另外這個婆婆太厲害，林曉慧心里已經打了大大的叉。
西瓜切上來了，李媽一個勁的讓王媒婆還有林曉慧姐弟倆吃，然後在那說現在的西瓜多貴，多難買，弄得王媒婆都不好拿第二塊，更別說林曉慧和林志勇了。
“林曉慧同志，你怎麼不吃了？還有這瓜瓤還沒吃干淨呢，我媽說這白的地方最下火，對身體好。”邊說著邊將手上的西瓜啃成薄皮，真的就剩外面那層綠皮。
林曉慧看了眼手上的西瓜，考慮到這個年代吃西瓜比較奢侈，她不想太出格，已經把粉紅的都啃了，現在竟然還讓她啃皮？
“你這孩子，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個，這瓜快沒了，再切一盆去。”李媽連忙打發李大壯，然後跟林曉慧解釋，“西瓜皮確實能下火，可能是他哪次上火了，我就讓他吃掉，這孩子也是，竟然一直記著。”
“說明他把您的話放心上。”林曉慧笑笑，並沒有表現出不高興，還幫著李大壯說話，這無疑讓李媽很滿意。
“曉慧，我看外邊太陽小了點，不如你們出去走走？”王媒婆覺得李媽不但幫不上忙，還會拖後腿，干脆給兩個年輕人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李大壯當然好，林曉慧心里就不太願意了，正想著怎麼推辭，就听一道尖細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呦，在吃西瓜呀，家里來貴客了？”
李媽臉色一變，立馬起身關門，可惜晚了，關到一半，那人已經一腳邁進門檻。
是一個四十上下的女人，站在李媽身旁，比她小了一圈不止，進門先掃了一圈，看到王媒婆和林曉慧幾人，頓時知道他們的來意，捂著嘴就是一陣笑。
“我說王嬸，這小姑娘多大呀？長這麼漂亮，他李大壯配的上嗎？我家小峰還沒對象呢，小姑娘，你知道這家什麼人嗎就敢來？”女人躲過李媽伸來的手，一邊跑一邊高聲說道︰“李大壯都三十二了還啃他媽奶、頭，是個沒斷奶的娃娃，她家大閨女三十了還不讓嫁……”
“劉桂花，我今天非撕爛你的嘴。”李媽原本想抓到人捂住她的嘴，沒想到劉桂花這麼靈活，愣是把話都說完了，現在想殺了她的心都有。
“我這是實話實說，姑娘，我說真的，我家小峰可比李大壯這膿包強多了，不如上我家坐坐吧？我家就在對門。”劉桂花已經被李媽追到院子里，可聲音依舊傳了進來。
好一會，隨著劉桂花回屋躲起來，這場鬧劇才算結束。
見李媽氣喘吁吁的回來，林曉慧趁機起身告辭，“今天挺晚了，我家住的偏，得早點回去。”
王媒婆斜了李媽和李大壯一眼，客氣了兩句，領著林曉慧姐弟倆就走。
“王大姐，王大姐，剛剛那個劉桂芳跟我們家有仇，她說的話不能信，曉慧，你別听她的，這不天色還早呢，坐下再吃點西瓜。”李媽追了出來。
“可別，你家的西瓜又貴又難買，我們就不吃了，曉慧，走了，嬸子給你介紹個更好的。”王媒婆覺得糟心死了，根本不听李媽的解釋。
“王大姐，王大姐……今天辛苦您跑一趟，一點小心意。”李媽拿出五毛錢塞給王媒婆，看了一眼林曉慧，說道︰“曉慧這孩子我很喜歡，勞您再幫我們大壯說說好話，那個劉桂花說的都是假話，千萬不能當真。”
都說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媒婆，她家除了大壯，還有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沒結婚呢。
王媒婆推不過她，‘勉為其難’的把錢收下了，等走遠了，王媒婆看著林曉慧不好意思的說道︰“李大壯的媽不太會說話，但李大壯是老實人，重點他是正式工，雖說年紀大點，可他身體健康，五官也算端正，是個結婚過日子的好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