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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狼為患 第136節

    沒想到,就在這麼一個尋常的初春,陛下忽然在一個尋常的早朝上,散朝之前,輕描淡寫地道,往後別再奏本里添加私貨了,皇後人選已冊立,他已經去了宗廟前祭告天地,皇後眼下身體不適,于宮中修養,待他身子好些了,再行冊封大禮。
    百官一下就炸了鍋,再不得其他,追著求問皇後是誰,然而陛下搭都不搭理的,直接就走了。
    寧倦將陸清則逮回來時,動靜也不算小,並不算隱蔽,那家客棧的人也被放了回去。
    雖然有得到吩咐不準多說,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見的人多了,總會傳出點風言風語。
    眾人很快得知,前兩日陛下微服出宮,到郊外踏青散心時,將一個人強行帶進了宮,听說那人渾身都被陛下罩著,遮得一絲不露的,連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再想想這兩日陛下散朝時走得匆匆,除了偶爾召見大臣外,其余時候,恐怕都待在寄雪軒里。
    想來那人必定是生得容顏如玉,才叫陛下這般神魂顛倒。
    不僅來歷不明,還讓陛下做出這麼不合禮數之事!
    他們是盼著陛下立後,但也沒想這樣啊!
    一群人便急匆匆地趕去乾清宮跪了,一天跪一茬,輪流求見陛下。
    但陛下壓根兒不見他們,愛跪就跪,長順甚至很貼心地準備了幾個蒲團。
    大臣們極為哀愁,惶惶不已,生怕陛下會被妖媚惑心。
    陛下雖然殺性重了些,算不上仁君,但也從不濫殺,任用女官,稱得上極為開明,有宏才大略,又勵精圖治,他們就算偶有牢騷,也甘願俯首稱臣。
    眼見著大齊的盛世要重啟了,萬一陛下跟他爹似的墮落了,大齊的國祚可咋整?
    唉,要是帝師還在就好了。
    陛下肯定听他老師的話。
    前朝的大臣正抓耳撓腮,懷念陸清則的時候,陸清則一天兩碗藥喝下去,如徐恕所言,正正好痊愈。
    只是身體好了,腳卻崴了。
    陸清則自感風寒痊愈,何必繼續喝藥,嘴里發苦心里更苦,吃什麼都沒滋沒味,了無生趣。
    兩三句話將長順支出去後,他探頭四處看了看,想找找屋里有沒有盆栽,送份溫暖。
    還沒看全乎,嘎吱一聲,屋門再度被推開。
    消失了一早上的皇帝陛下走進屋里,跟猜到了陸清則想做什麼似的,不咸不淡道︰“別找了,怕你再澆死一盆,沒在屋里放盆栽。”
    陸清則看到他就別扭,听到這話,又一陣凝噎︰“……”
    這小兔崽子。
    “喝吧。”
    白日里的皇帝陛下顯得十分正常,跟人格分裂似的,半點也沒有晚上瘋狗的影子,拉了張椅子坐在榻邊,淡淡盯著陸清則。
    顯然一看長順被支出去,就猜到了陸清則背地里又想搞什麼小動作,才進來盯著陸清則喝藥了。
    陸清則莫名有種在被管教著的錯覺,靜默片刻後,怏怏蹙著眉,還是把藥喝下去了。
    寧倦又不放心地傾身湊過來,伸手探了探他的額溫,臉色才緩了緩,露出絲滿意。
    陸清則蹙著眉心,拍開他的手,目光不經意掠過寧倦的嘴唇。
    寧倦的唇瓣很薄,形狀優美,線條鋒利,顯得很薄情似的,不苟言笑的時候微抿著,確然很有帝王氣勢,頗為威嚴。
    他很久沒見寧倦真心實意地笑過了,最近的記憶里,寧倦笑起來時薄唇微微勾著,有種意味難明的攻擊性。
    而這雙唇,昨日才吻過他的足尖。
    ……
    他在想什麼。
    陸清則感覺足尖好似竄過絲癢意,腳趾不由蜷了蜷,不太自然地又往後縮了縮,維持著波瀾不驚的臉色,試圖將注意力扭開,落到皇帝陛下那張英俊非凡的臉上。
    和少年時當真很不一樣了。
    在臨安時听到那些人閑談,他就堅定地覺得寧倦不可能長殘。
    果然沒長殘。
    陸清則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著,寧倦察覺到他的退避,眼神暗了暗,面色看不出變化,接過他手里的碗,嗓音低沉悅耳︰“我再叫徐恕來把把脈,開服藥調養。”
    還喝啊?!
    陸清則不太樂意︰“我好得很。”
    寧倦唇角往下壓了壓,忽然湊上前來,將他抱了個滿懷,順道狠狠吸了口他身上的氣息。
    沒等陸清則有反應,又松開手退了回去,語氣不冷不熱的︰“出去三年瘦得只剩骨頭了,你哪里好得很?往後必須每日喝藥調養,朕會親盯著你。”
    陸清則冷著臉不搭茬。
    這兔崽子對著他說一不二的獨斷姿態,確實也很皇帝陛下。
    他都不知道該為教出個皇帝感到高興,還是生氣了。
    之前還在陸府的時候,陸清則確實每天都喝著徐恕開的調養身體的藥,身體好了許多,不然也不可能開開心心地在外游走了三年,一場風都能把他吹病倒。
    斷了藥三年,還是有些影響。
    一想到本來這三年可以把陸清則養胖一點,身子養好一些,折損了三年,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養回來,寧倦就火大,看陸清則清瘦得像是壓一下就折了的樣子,勉強壓著脾氣。
    他又不是從前那個一個不合心意,就冷臉子揮袖而走、脾氣很沖的少年了。
    等了沒多久,徐恕就被帶來了寄雪軒。
    自陸清則從寄雪軒醒來以後,終于見到了第三個故人。
    不過這位故人明顯在他還昏迷時就見過他了,並沒有展露出見到大變活人的震驚,依舊擺著張臭臉︰“手。
    陸清則伸出手。
    徐恕臉上沒表露什麼,心里難得八卦,畢竟最近外頭的風風雨雨,可真是太精彩了,就連他這個對京城八卦沒什麼興致的人,都偶爾會听兩耳朵。
    立後啊,嘖嘖。
    徐恕給陸清則把著脈,間隙間掀掀眼皮,瞥了他兩眼,見他還能安安穩穩地坐著,又瞄了眼面無表情坐在邊上的皇帝陛下。
    還真能忍啊。
    他還以為陸清則醒來後,就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看來陛下還是很將惜陸清則的身子的。
    不過也不難理解。
    畢竟是真真切切地失去了三年,曾以為自己當真痛失過,現在找回來了,自然顧惜得緊,恐怕比誰都害怕再次失去。
    只是見過這三年寧倦不斷壓抑的痛苦,徐恕還以為寧倦會采用更極端一些的方式……看來都還在心里壓著。
    能不爆發最好,若是爆發了,恐怕就很難控制了。
    都取決于陸清則的態度罷。
    徐恕面不改色地當著兩人,在心里八卦了一通,才收回手,又問了問陸清則的身體情況︰“晚上會驚醒嗎?睡醒後發汗嗎?會不會心口發悶或者頭暈?”
    問完了又道︰“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陸清則最任性的舉動,也不過是喝得頂了或者病好後,偷偷把藥倒了,一直以來都是個很配合的病患,听話地張開嘴,伸出舌頭。
    淡紅的唇瓣,潔白的齒列,以及……鮮紅的舌尖。
    寧倦托著腮,沉沉地注視著陸清則,喉結不自覺地滾了滾。
    他品嘗過其中的美好。
    若不是清楚徐恕是當真在給陸清則檢查身體,他已經急不可耐地把徐恕丟出去了。
    陸清則罵他有病,他好像還真病得不輕。
    徐恕檢查完了,坐到一邊提筆唰唰唰寫了張方子。
    末了,吹了吹墨跡,隨手撿來個茶盞鎮著,思索了下,扭頭道︰“正好,來得湊巧,陛下也在,我也給陛下看看吧,上次的方子不好使,我換了個新方子。”
    陸清則一怔,扭頭看向寧倦︰“……陛下怎麼了?”
    是長順說的失眠頭疼嗎?
    寧倦眼底流過絲笑意︰“懷雪是關心我嗎?”
    陸清則擰緊了身側的衣角,不自覺地避開他灼灼的視線︰“我是你的老師,關心你不是很應當?”
    “那我寧可不要這種關心。”
    寧倦的臉色冷了三分,淡淡說完,對徐恕道︰“去書房談。”
    徐恕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里嘖嘖幾聲,提起醫箱,跟著寧倦往書房去了。
    陸清則︰“……”
    不知道該說他更幼稚點,還是寧倦更幼稚點。
    至于嗎,還要避開他。
    陸清則昨日剛擰到腳踝時還沒太大的感覺,睡了一覺醒來,腳踝又紅腫了一圈,走起路來鑽心疼,只能悻悻地坐在原處,等著寧倦生完悶氣回來。
    他還有事要說呢。
    左等右等,也沒等到人來,陸清則只能扶著羅漢榻站起來,再扶著牆,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外頭守著兩個臉生的小太監,見陸清則悶聲不吭就出來了,大驚失色︰“您怎麼出來了,奴婢扶您。”
    寄雪軒里的宮人都是新挑上來的,沒有見過陸清則,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但見他生得姿容不凡,就猜測應當是陛下的新寵,陛下還從未寵幸過誰,態度就更戰戰兢兢。
    陸清則不喜被人觸踫,走去書房也就幾步路的距離,避開兩人伸過來的手,擺擺手道︰“不必。”
    說完,扶著路上的欄桿,慢吞吞地挪到了書房前。
    兩個小太監生怕他摔了,緊張地跟在後面。
    到了書房門口,陸清則敲了下門。
    里頭傳來皇帝陛下冷颼颼的聲音︰“進來。”
    還沒氣夠?
    陸清則一把推開門,就看到寧倦正在寫字,估計以為來的是什麼侍奉茶水的小太監,也沒抬頭,冷著臉寫下幾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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