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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節

    蓮子羹她是做得最好的。
    清洗蓮子,切好紅棗,備好冰糖,再留枸杞備用。
    小廚房內,趙錦諾不急不躁,慢工出細活。
    熬蓮子羹慣來要耐性,她本就是一個有耐性的人。幾時開鍋,加幾次水,什麼時候下紅棗,什麼時候放枸杞,她一步一步來,如此的口感是最好的。
    過了好些時候,她用勺子盛出一些在碗中嘗了嘗。
    甜而不膩,應當將好,再悶一小段時候更好。
    她剛蓋上蓋子,月牙到了跟前尋她,“少夫人,相爺回來了。”
    這麼趕巧?
    趙錦諾囑咐月牙再悶一炷香時間,就可以盛出,自己則先去了書齋尋宴相。
    其實她也許久未曾見到宴相了,書齋苑中種了常青樹,她遠遠見到苑中宴相的官袍,另一人的視線卻被常青樹擋住,她並未看見,便上前,莞爾喚了聲,“爹!”
    在相府,她一直都隨阮奕喚的一聲“爹”。
    可這一聲喚出,才見與宴相同在苑中的還有一人,是……趙江鶴?
    宴書臣微怔,趙江鶴微怔,趙錦諾也微微怔了怔。
    “爹……”趙錦諾語氣忽得沉了下來。
    宴書臣不置可否,只是余光瞥向一側的趙江鶴。
    趙江鶴眸間淡淡垂了垂,並無過多的表情在面上,只輕聲應了聲,“嗯,怎麼來相府了?”
    他早前並未覺得宴書臣與錦諾長得像,而當下,此刻,她二人站在一處,有這麼一瞬間起,從趙江鶴的角度看上去,他二人其實掛像。
    確實像,而且是很像……
    忽然間,早前安安的話似是魔怔般浮現在耳邊。
    —— 我是朝中要員家中妻子,他始亂終棄,我便連夜逃出來了。
    看著眼前溫文如玉的宴書臣,似是十余年前,宴書臣就已是朝中要員……
    錦諾同他生得像……
    趙江鶴眸間不由滯了滯,面上神色卻如常。
    趙錦諾應道,“阮奕說宴相喜歡蓮子羹,讓我送些雲州蓮子來給宴相。”
    蓮子羹……
    听到這三個字,趙江鶴眸間微微黯沉,只是很快斂去,隱藏得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四更來了,其實不短,有3000啦
    睡啦,估計要被隔壁文的讀者打死,明天再洗心革面
    最後一章有紅包哈,大家記得按兔爪,或者磚磚爪爪都可以,明天中午12:00前有效哈
    愛你們,晚安啦
    第96章 雨夜
    “近來可好?”趙江鶴溫聲問道。
    趙錦諾自新婚過後便尚未回門, 眼下,是新婚後父女二人第一次見面。
    “好,就是阮奕朝中有事耽擱, 還未尋得時間回門。”趙錦諾亦溫和應聲。
    父女二人的對話平淡得似一汪沒有波瀾的死水。
    趙江鶴頷首, “朝中之事要緊,大局為重。”
    趙錦諾福了福身。
    宴書臣眸間淡淡。
    明顯覺察身側的目光似是有意無意看向自己,宴書臣佯裝未覺,嘴角略微挑起, 朝趙錦諾道,“奕兒有心了。”
    言罷,目光這才自然的轉到趙江鶴身上看了看, 又順理成章再看向趙錦諾,“我同趙大人正好一處說起朝中之事,沒想到錦諾你來了……”
    趙江鶴亦笑笑。
    宴相方才那段話是對錦諾說的,但在錦諾面前,說的不是“我同你爹正好一處”,而是用的“趙大人”這樣的字眼, 雖然並無不妥, 只是刻意避過這兩字, 讓趙江鶴心中早前的端倪, 越漸明顯。
    兩人都平常笑笑, 都不顯露。
    趙江鶴則朝趙錦諾道, “趙琪和則之都很想你,我听他二人說起過幾次,近來會去阮府看你,只是王家族學里這一段功課太多,晚些時候許是就會來尋你。”
    阮奕沒有陪同她正式回門之前, 她亦不好單獨回趙府去見龍鳳胎。
    更況且,她對祖母和王氏並無尋常人家女兒出嫁之後的想念。
    趙錦諾應好,禮貌問道,“祖母和母親可好?”
    “很好。”趙江鶴亦未多聲。
    宴書臣是頭一回見他二人在一處,是父女,對話中卻透著說不出的怪異和梳理。
    宴書臣微微垂眸,掩了目光的復雜神色。
    既而,趙江鶴在身側請辭,“宴相,那下官告退了,戶部之事,折子會重上。”
    宴書臣淡聲應好。
    趙江鶴朝他拱手行禮。
    宴書臣微微頷首。
    趙錦諾同趙江鶴是父女,沒等宴相開口,此時也理應相送。
    宴書臣目光鎖在他二人的背影上,想起方才錦諾喚“爹”的一幕,趙江鶴分明意外。但後來故作平常的對話,要麼趙江鶴是真沒有起疑,要麼,這人的城府確實有些深了……
    趙江鶴是他調入京中的。
    入京之前,他對趙江鶴並無印象,說明趙江鶴不在迫切想要躋身朝堂的名單中,也未拼命表現想憑借政績建樹入京。
    他調趙江鶴入京,是給阮鵬程做助力。
    入京之後,他看得出趙江鶴的才干在戶部員外郎之上,戶部這一窩人都是人精,趙江鶴能在戶部的亂局中得以自保,且穩妥行事,是有些能耐的。
    所以,這樣一個有能耐,有城府,卻默默無聞做了十余年的乾州知府,不急不躁沉得住氣的趙江鶴,要麼是心思不在朝堂上,要麼便是一個陰狠利落的人……
    宴書臣緩緩斂了目光。
    相府不小,從書齋苑中到相府門口要走上些時候。
    宴相平日深入淺出,府中的丫鬟和小廝不多,一路從書齋苑中往大門口去,只遇上了一兩人。
    趙江鶴是生面口,身著官服,應是朝中命官。
    但趙錦諾同阮奕常來府中,下人都認得是“少夫人”,見了她都紛紛行禮,連帶著問候趙江鶴。
    “你時常來宴府?”趙江鶴不動聲色問起,語氣似是再平常不過。
    趙錦諾在他身側稍後些,應道,“阮奕常來,我會跟著一道來。”
    阮家同宴家的關系早前便走得近,此番陛下下旨,阮奕向宴書臣敬過茶,認了宴書臣做義父,所以走動更為頻繁,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趙錦諾並未多想。
    忽得,趙江鶴眸間卻微微滯了滯,似是腳下也駐足不動。
    趙錦諾跟在他身後,險些撞上。
    雖然她見趙江鶴的時候不多,但以她對趙江鶴的印象,諸事皆波瀾不驚,沒有理由會應她先前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有如此大的反應。
    趙錦諾詫異抬眸,“爹?”
    趙江鶴眸間仍有驚疑在,卻似是在趙錦諾的這聲“爹”之後,猛然回神來,很快恢復了往常的淡然神色,嘆道,“剛才忽然想起朝中之事,走神了。”
    趙錦諾也覺得他先前的反應不應當同阮奕有關。
    趙江鶴如此說,趙錦諾也覺得應是先前同宴相在一處,眼下心思尚在其中,和她說話只是隨意而已,但心思悉數還在朝中之事上,趙錦諾也沒怎麼放心上。
    趙江鶴又輕聲道,“我看宴相待你親厚?”
    趙錦諾以為他是因為先前同她說著話,心思卻明顯走神,生了歉意,才特意主動尋話說的,趙錦諾應道,“宴相待人多親厚,同旁人也大都一樣,許是同女兒投緣的緣故……”
    這一句投緣,說明她自己亦有覺察。
    趙江鶴不動聲色拿捏了幾分,繼續道,“你早前便同宴相認識?”
    祖母和王氏都知曉,趙錦諾猜想祖母和王氏是沒有同他說起過,遂道,“和祖母一道,從乾州回京時,在環城驛館遇到過宴相,當時正好在苑中同宴相說過一會兒話,後來宴相也正好要回京,便一道回京了。”
    趙錦諾沒有隱瞞。
    趙江鶴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
    正好,也行至大門口附近,趙江鶴緩緩停下腳步,“到這里就好了,不送了,回去吧。”
    趙錦諾朝他福了福身。
    趙府的馬車已經在相府大門口等候,趙錦諾雖未送到大門外,但還是禮貌看著車夫放下腳凳,看著趙江鶴撩起簾櫳上了馬車,看著馬車緩緩從相府門口駛離了之後再轉身離開。
    ……
    馬車上,趙江鶴面色陰沉。
    若非今日錦諾一聲“爹”,他不會注意到錦諾同宴相一處時,他二人生得掛像,且是很像。
    站在一處的親厚,如同父女。
    又偏偏這麼巧合,宴相沒有妻室,也沒有兒女。
    京中高官,年輕俊逸,溫文儒雅,學富五車……
    —— 每一個她口中形容的詞語都能和高居百官之首的宴書臣一一對上。
    趙江鶴眼底越漸黯沉。
    安安躲得人是宴書臣。
    這無疑于一個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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