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計英就當听不見他諷刺,低了頭行禮,“二爺。”
    那二爺沒直接說什麼,只是看了她一眼,轉身進了房里。
    計英只能跟著他進了房中。
    宋遠洲坐在太師椅上看她,看到了她懷里緊抱著的包袱。
    “做什麼去了?莫不是又去見了你師兄?”
    計英瞞不過他的,實話實說,“師兄給奴婢送了些東西而已。”
    “是嗎?”宋遠洲挑眉,“什麼東西,給你夫主瞧瞧。”
    計英將包袱拿了出來,上前兩步,要放到宋遠洲手邊的桌案上。
    然而她剛走過去,就被人攬了腰。
    男人將她抱了起來,抱到了腿上。
    “打開給你夫主瞧瞧。”
    計英被他按在懷里,只覺渾身難受。
    男人卻不覺得,手臂環住了她,目光又在她縫補歪扭的舊衣上看了看。
    他真沒听說過誰家女兒針線做得這般不好。
    若是沒有針線房,是不是不用穿衣了?
    真是沒用。
    他想著,看著她打開了包袱。
    包袱打開,里面的柳黃色衣裙露出來,男人怔住,眼皮跳了一下。
    “葉世星給你的?”
    “回二爺,是。”
    計英心想,總不能連衣服都不讓送,又不是旁的什麼東西。
    她不知男人的態度,只覺環著她的手臂緊了緊,那手臂緊在她的腰上,不時便把她勒得喘不過氣來。
    房中氣氛緊壓下來。
    男人低聲在她耳邊。
    “你這是不是私相授受?”
    計英簡直莫名其妙,她可是正大光明的。
    “不是。”她道。
    男人听她干脆利落地否認,挑了挑眉
    他問,“葉世星為何不去自謀生路,留在你們計家做牛做馬?”
    他說著,掰了她的肩頭,看著她緊繃的小臉,“莫不是為了你?”
    計英睜大了眼楮,不由地看向宋遠洲。
    他心中陰暗,也不會把人往陽光處想。
    “師兄是因為我爹的教導之情自願留在計家的,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況且師兄為人清風朗月,不是為了旁的念想。”
    宋遠洲听她滿口都是葉師兄的好話,而看向自己的眼神卻有些一閃而過的不屑。
    她的葉師兄是清風朗月之人,他就是卑鄙小人嘍?
    宋遠洲低笑了起來。
    計英只覺得陰冷,不知他又起了什麼心思?
    她見男人打量著那套衣裙,突然揚聲叫了人,“燒個火盆過來。”
    四月天了,還要火盆做什麼?
    計英鬧不清,但他想從他懷里下來,于是道,“二爺若是冷,奴婢給二爺灌湯婆子。”
    她動身想要從他膝頭下去,他卻更摟緊了她,“不用。”
    不時黃普送了火盆進來,計英坐在男人身上尷尬得要命,只能低下頭來。
    男人卻在她耳邊笑得愉快,“怎麼?羞了?”
    計英不想說話。
    她還不知道男人四月天要火盆做什麼。
    正想著,宋遠洲拿過了葉世星送來的柳黃色衣衫,在計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手扔進了火盆里。
    火苗瞬間就把嶄新的衣裙燒出了焦黑的邊。
    火苗不住吞噬。
    計英僵在當場。
    ... ...
    不時,黃普去而復返。
    “二爺,表小姐這便要動身去柔園了。”
    宋遠洲默了一默,轉眼看到計英盯住火盆的怔怔神色,捏了她的腰。
    “愣什麼?跟你夫主一道,送表小姐去柔園。”
    他說著,抬手撥弄了一下她的小耳,湊在她耳邊。
    “你一定想見見我表妹吧?”
    計英望著那被火吞噬半邊的衣衫,沉默。
    但她只能繼續穿著她破舊的衣衫,跟著宋遠洲去見了她表妹。
    她曾經想過宋遠洲的表妹長什麼模樣。
    尤其在書肆,宋遠洲拒絕她以後,她想那一定是個甜到了宋遠洲心里的姑娘。
    如今真正見到孔若櫻,她竟然沒有猜錯。
    真是個長著福相的女子,臉若圓盤,嘴角自帶幾分柔和的笑。
    那位二爺遠遠看見他表妹便加快了腳步,計英跟他這些日,他腳步從未如此快過,快到她幾乎跟不上了。
    那位二爺很快到了表妹身前,“怎麼這便要去柔園了?怎麼不陪母親住一晚?”
    孔氏也道,“是呀,還怕我讓你立規矩不成?”
    孔若櫻低頭淺笑,眉眼溫柔,“柔園許久沒人住了,我正好先去打點打點。”
    她這樣說了,孔氏便笑道,“你表哥一直派人替你打點著呢,他既然把柔園給了你,自然讓你隨時來隨時住。遠洲,你說是不是?”
    宋遠洲點頭。
    計英在旁看著,低下了頭去。
    看著三人的模樣,若是當年宋遠洲娶了孔若櫻︰
    孔氏慈愛,對自己的內佷女自然一萬個喜歡,孔若櫻溫柔,定然體貼小意,將家宅打點周全,而那位二爺,更是對他的表妹愛惜在眼中。
    他定是喜歡得緊吧!
    計英默默向後退離,不打擾三人的相聚。
    然而她略微一動,男人的聲音冷冷傳來。
    “計英。”
    計英抬起了頭來。
    孔若櫻看到了她,表情瞬間變得驚詫,而後睜大了眼楮打量她,只把計英看得渾身難受。
    宋遠洲卻招手讓她上前。
    “計英,給表小姐行禮。”
    不是請安,是行禮。
    計英知道,宋遠洲是想讓她給他心愛的表妹賠罪,甚至認罪才好。
    她抬頭看向宋遠洲,男人的眉眼是不可辯駁的冷厲。
    計英無法辯解,在男人陰冷解氣的目光中、在他心愛的表妹眼前,慢慢跪了下來,額頭叩到了地上,叩出了聲響。
    “奴婢計英,見過表小姐。”
    孔若櫻無措地慌亂了一下。
    宋遠洲看著計英屈身跪在地上,那俯身叩拜的姿勢令他有種說不出的快感,可快感中又夾雜了什麼令這快感瞬間削弱。
    他默了一默,沒有叫起少女,只是跟孔若櫻解釋。
    “她如今被白家送我房里,做個通房丫鬟。”
    孔若櫻完全驚嚇到了,吸了口氣。
    計英听到宋遠洲每一個字中的輕蔑,還有仿佛踏在她後背上的痛快,默默抿緊了嘴。
    但是沒有人發話,她不敢起身,她只能跪著,跪在微涼的路上。
    氣氛有一時凝滯,還是孔氏笑著開了口。
    “遠洲,你要送若櫻去柔園嗎?也好,你親手造的園子,親自給她指指路。”
    計英跪在地上听著。
    原來令宋遠洲在園林界名聲大噪的柔園,他送給了孔若櫻。
    柔園,是把他所有的溫柔,都送給了心愛的人的意思嗎?
    計英覺得好笑。
    爹說過,第一個園子總是最靠近自己內心的那一個。
    她還曾想過,去宋遠洲成名的園子里轉轉,一定能窺探到他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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