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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第29節

    何旭給他充了飯卡,又去找他們學校的校長反應特殊情況,多次協商後,額外增加了對他的經濟補助,才讓他能實現三餐溫飽。
    江照林父母都不識字,校長對他們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大人物,他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這種事還能商量。
    何旭為他解決了他當時最大的困難,在他眼里也成了一個特別了不起的人。
    他自發管何旭叫干爸,管何川舟叫姐。
    其實他們兩人不在同一所學校,也不是同一個年級,真正見面的時間只有節假日而已。江照林會主動來找他們,幫他們干點活兒,在他們陽台翻翻土種種菜。
    但比起真正的交情,他還是跟同班的陶思悅更深一點。
    何旭對他來講,是一個啟蒙、改變他生活態度的長輩。跟陶思悅的關系,則更像是患難扶持的相濡以沫。
    他們認識的時候陶先勇還沒發跡,剛開公司,混出點頭。許是江照林會哄人,讓陶思悅覺得親近,她身上有一塊算一塊,全部拿來接濟江照林。
    甚至後來頭發也剪了,給江照林當生活費。
    兩個沒有經濟來源的學生,每天湊在一起思考應該怎麼吃飽飯、賺大錢。那種難言的羈絆可能比家人更深。
    何川舟知道,江照林跟人相處,技巧多過于真誠,這是他的成長環境決定的。
    他擅長說話,擅長應和別人的喜好,說話總是油腔滑調。表面看起來十分熱情,實際卻難以拉近距離,對誰都有無法放下的戒備心。連自己也無法控制。
    陶思悅跟何旭對他而言都是特殊的存在,他介紹大家認識,希望能交更多的朋友,展望著有一天自己可以獨立,報答這些對他好的人。
    所以何旭出事之後,江照林徘徊在兩邊左右為難。
    他不可能放棄陶思悅,又覺得很對不起何川舟,無往不利的社交技巧在關鍵時刻派不上用場。同時又優柔寡斷,下不了決心真的幫哪一方。
    何川舟對他沒有怨恨,只是覺得沒什麼必要。
    她不是非得交這個朋友,更不喜歡因為他跟陶思悅再產生任何多余的聯系。
    她當時的狀態太消極,沒有辦法一直對他人保持善意,哪怕江照林偽裝得相當完美,仍舊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跟他之間的關系,干脆就不再搭理。
    好些年過去,江照林跟她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樣了。可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何川舟好像又看見了當年那個為了討好她而竭力保持微笑的少年。
    當時他手舞足蹈,給何川舟描述他家里為大年三十準備的飯菜︰“這麼大塊的紅燒肉,炖得特別入味!魚比盤子還大,我多吃了兩個炒雞蛋!”
    事實是那天他父母都進了醫院,他在家里餓得喝水,何旭值班時听到巡警的反饋,讓自己去給他送飯吃。
    而此時此刻,他笑容有點生澀,歉意地說︰“姐,真的對不起啊,睿明的事我們不知道。他爸特別寵他,平時不听他姐管。”
    何川舟點了點頭,回想起舊日的往事,于心不忍,多問了句︰“最近還好吧?”
    江照林愣了下,慢了一拍才點頭回復︰“很好啊。我在醫院工作得很好,別看我這樣,還是很受病人歡迎的。生活方面……也挺好。他們對我都很和氣,只是最近事情多,忙了點。”
    他說著笑起來,卻見何川舟定定地看著他,分明沒什麼表情,眼神卻有一種說不清的復雜,看起來像是悲切或擔憂。
    亦或者是覺得他可憐。
    何川舟說︰“每次你說謊的時候,我都覺得你在說真話。”
    江照林的笑意沒有一絲變化,神態溫和地問道︰“那你怎麼知道我在說謊呢?”
    何川舟沒有回答,只是移開了探究的目光,指了指大門示意他回去,轉身就要離開。
    江照林快一步抓住她的手臂,右側臉頰肌肉出現輕微不自然的抖動,讓他慣用的表情因生硬而崩裂開來。他索性放任唇角沉下去,低聲問了一句︰“姐,你還怪我嗎?”
    何川舟很快地自他臉上掃了一眼,說︰“沒有。”
    這是真話。
    江照林又笑,這次的笑里有種難掩的落寞︰“看來經過社會的打磨,你也變得會說謊了。”
    何川舟抽回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草草留下幾個字︰“別多想。你們以後好好生活吧。”
    夜幕里的暗影一重又一重,何川舟腳下拖長的影子,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進最深、最遠處。
    從曠遠處吹來的風竟有些嗆眼,江照林喉結滾動,良久後才回神,摸出手機,往上翻動聊天記錄。
    微信界面上幾乎全部都是綠色的對話框,那麼多年來,何川舟只給他回過一次信息,就是今天讓他過來接人。
    江照林感覺領口緊得難受,兩指扣著往下扯動,還是覺得呼吸困難。
    他回到派出所門口,陶思悅正一個人坐在外面的台階上,仰著頭眺望深邃漆黑的夜幕。
    江照林貼著她坐下,也抬頭看了眼。星辰只有三兩顆,還在隱晦地閃動,模糊不清。他問︰“你弟呢?”
    “跑了。”陶思悅遲緩地收回目光,語氣平淡又充滿了倦意,“不想管他了。”
    江照林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陶思悅看著他問︰“我爸死了,你是不是松了一口氣?”
    江照林張開嘴,舌根處黏連的苦澀忽然讓他明白,這三個字里藏著多少復雜的情緒,他斂下眸光,學著何川舟說︰“別多想。”
    陶思悅接著道︰“他火化、下葬,你都沒去。我一個人,他們在我耳邊不停地說,恨不得分了他的骨灰搶財產。我覺得太累了。”
    江照林可以有諸多借口,此時卻說不出來。那些理由听著只會讓人覺得殘忍冷酷。他靠過去,抵住陶思悅的額頭,安撫道︰“別听他們的。”
    陶思悅有點彷徨,又十分恍惚︰“我只有你了。”
    江照林“嗯”了聲,側身用力抱住她。
    陶思悅每個字都很輕︰“你別再去找何川舟了。”
    江照林看著地上兩人依偎著的身影,思緒有一瞬飄遠,又很快被拉回現實,他定了定神,認真應道︰“好。”
    他心底也看得很清楚了,何川舟比他更清醒,不希望他去打擾,也不需要他的幫助。
    算了。
    許多解決不了的事到頭,還是這兩個字最合適。
    •
    何川舟停在一家便利店前,進去買了個包子,出來時正好接到陳蔚然的電話。她報完地址等在路邊,很快車輛駛了過來。
    車廂內亮著暖黃色的燈,安靜的空氣里飄著淡雅的香,莫名有種溫暖的氛圍。
    陳蔚然狐疑地問︰“怎麼走出來那麼遠,不在派出所等?我還想進去給他們甩張律師名片的,竟然敢打我們的人!嘿!”
    何川舟靠在後座上,說︰“陶思悅跟江照林在那邊。”
    周拓行臉色微變,短暫的錯愕後歸于平靜,皺眉道︰“是他們?”
    何川舟︰“不是,是陶睿明。”
    陳蔚然問︰“這幾人都誰啊?”
    後排兩人都不想解釋,沉吟不語。小陳司機聳聳肩,踩下油門。
    第31章 歧路31
    這一沉默就持續了一首歌的時間。
    半夜載人後座卻無人出聲, 陳蔚然對這兩人不懂規矩的行為感到萬分痛心。他摁掉廣播,受不了地問︰“你們兩個能吱一聲不?你們知道司機都特別愛聊天嗎?尊重一下我, 謝謝你們。”
    不用研究也可以發現, 這一點確實是事實。
    何川舟關心地問︰“他的手怎麼樣了?”
    “檢查了下沒什麼大問題,明天再去拍個片。”陳蔚然說到這個不由激動起來,眼神頻頻朝後座掃去, 可惜空間局限,不能叫周拓行看見他的憤怒,他嚴肅問道︰“大哥,你給我托個底,你不是故意的吧?你別是舍不得我這個司機啊!”
    何川舟之前還打趣周拓行的右手總是屢出波折, 沒想到一語成讖, 剛好了沒兩天, 又傷到了。
    她不敢再說類似的話, 怕又一次應驗。
    在黃哥的影響下, 他們刑警隊的人雖然對科學一直保持著堅定的信仰跟立場, 但偶爾也會認為, 各種不吉利的語言是有可能會引來接報, 進了分局必須要做一只報喜鳥。
    周拓行用沉默回答他的質疑, 以表示對他竟然能產生這種想法的不屑。
    陳蔚然習慣了他的高冷,放緩車速,眯著眼楮認路的同時還不忘調侃︰“周拓行, 為什麼你挨打的概率那麼高呢?”
    周拓行不大高興,“嗯”了聲, 答非所問地總結︰“因為暴力不好。”
    陳蔚然被這句噎住了, 哭笑不得地道︰“你打不了你就跑啊!你長那兩條腿是純觀賞用的嗎?”
    周拓行又不說話了。
    陳蔚然轉了對象, 玩笑著道︰“何隊啊, 我們阿拓看著很酷,其實武力值真的不行,你多擔待。”
    不等周拓行為自己正名,他又說︰“何隊,你可能不知道,上學的時候,阿拓在我們學校可是出了名的苦行僧,把一切時間精力都用在研究上,有美女找他他也愛答不理。我能跟他交上朋友,大家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話題轉得太快,周拓行忽然間不知道該怎麼插入,陳蔚然的描述有很大夸張的地方,比如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美女找他,不過他不知道這一點要不要澄清。
    他下意識轉頭觀察何川舟的表情,不知道對方在听到有關于自己的事情時,會不會覺得無趣,亦或者是不耐。
    沒有。
    何川舟上車只說了一句話,不過眼楮一直看著前排座椅,陳蔚然的方向,一副听得認真的神態。
    陳蔚然的一心二用在聊天跟開車上平衡得非常完美,他總是能很自然地想出話題,喋喋不休地往下繼續,哪怕對方態度不熱情,他也不會讓場面落入尷尬。
    他望向後視鏡,鏡片里的眼楮彎彎的,笑著戲謔道︰“感謝阿拓的成全,從那以後我成了我們學校實至名歸的交際草。很多想跟阿拓組隊完成小組作業的人都會走曲線救國的路子來找我。他不知道,我借著他的名義勾搭到了不少朋友。”
    何川舟半闔著眼,後排車燈暗了之後,五官線條更模糊了。
    在陳蔚然爽朗的笑聲里,搭了一句︰“我知道。”
    周拓行以前成績很不好,轉過三次學,中間因為教材不統一、停學等緣故,學習進度出現嚴重斷檔,他跟不上,也听不懂。他父親無心管,讓他隨便混著,等讀完九年制義務教育,就算完成國家要求的強制任務。
    周拓行的童年不嚴格地講,可以用顛沛流離來形容,這導致了他性格孤僻乖戾,老師基本都不喜歡他。
    初中後他為了躲避父親的暴力,以及隱藏身上挨打時受的傷,頻繁逃課,干脆成了所有人眼中不務正業且無藥可救的小混混。
    後來何旭壓著他讀書,他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才慢慢適應這種生活。發現自己原來是個聰明人,意識到他也可以通過上大學來改變人生。
    他有很強的分析能力跟自制能力,專注做一件事的時候,會全身心地投入。何川舟跟他一起學習時總是感到萬分煎熬,因為他基礎太差了,講解初三中考的知識點,還要配合小學的考點。
    他初三的時候甚至還不知道什麼叫通分。
    何川舟評價說︰“他很喜歡刨根問底。”
    從分子的加減,能一路延伸到當時何川舟都不知道的高中內容。
    他完全不知道考點範圍,只管求解自己想知道的困惑。所以何川舟經常覺得他又笨,又聰明得詭異。
    “對。”陳蔚然回憶起來,感慨著道,“所以我們導師很喜歡他,總是拿他來做對比,罵我們心思浮躁。哇,好慘。”
    何川舟很淺地笑了下,察覺到周拓行一直停在她臉上的視線,轉過去與他對視了一眼,又面不改色地將頭撇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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