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緊接著一片混亂,東西的踫撞聲、椅子劃過地板,以及和什麼撞在一起的悶響。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這一剎那,只有未關的窗外透出的月色能夠稍稍照亮眼前。
時夏耳邊的皮膚踫到了一片微涼而柔軟的東西,他下意識伸手去摸,然後意識到,那是牧冰的嘴唇。
他觸電般地縮回了手。
“你——”時夏想說點什麼,又在看到牧冰眼楮的一刻什麼都說不出來。
牧冰的眼底被微弱的月光映照得前所未有的亮,像從墨汁里撈出的鑽石,閃爍著某種奇異的、無機質的美。
即使在這樣的昏暗里,牧冰的面部線條也沒有柔和半分,立體的五官和挺拔的面骨令他看上去就像某種科幻電影里出現的仿生人。然而掌心的溫度又實實在在地提醒著時夏,身下的是一個活生生的、說實話身材還很不錯的大男人。
腦子在這一瞬間忽然卡了殼。
他剛才在生什麼氣來著?
時夏大腦空空,唯一出現在腦海里的念頭是他必須趕緊馬上從牧冰的身上起來。
他慌得連四肢都不協調了,膝蓋本來想往下走,卻偏偏往旁邊滑了過去。
然後他的膝蓋就被牧冰的腿猛地攔住了。
“好好起,別亂動。”他低聲說。
和昨晚ktv里一樣的話。
噴灑在耳畔的熱氣很熟悉。
低沉的嗓音很熟悉。
熱度、衣料摩擦的聲音、過度侵犯邊界的距離,都很熟悉。
不該這麼熟悉的。
那他剛才踫到的,一定是硬質牛仔褲的皺褶。一定是。
第8章 ice
就在這時,牧冰忽然直起身,朝時夏的方向傾去。
布料的摩挲聲在黑暗中听上去格外分明,曖昧在促狹的空間里迅速膨脹。
這不管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擁抱。
時夏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閉上眼,抬起手臂。
然後就听到“啪”的一聲,周圍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應急電源按鈕。”牧冰說,“在你身後。”
這句話就像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徹底把時夏澆清醒了。
他一個打挺從牧冰身上蹦了起來,壓著狂跳不已的心髒整理衣襟,盡可能使臉上的表情和平常無異,“……哦,還有應急電源,我都忘記了。”
牧冰用手肘撐著桌沿站起身,臉上的一如往常沒有什麼表情,似乎在黑暗中眼底的一絲晦暗也只是光影制造的錯覺,“班是加不成了,回去吧。”
“……嗯。”
走出辦公樓的時候,天空打了一個響雷,沒過多久就下起了雨。暴雨在風中斜斜地沖刷著建築物,時夏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可能就是造成停電的元凶。
幸好公司大門口就有租借的雨傘,忘了帶傘也沒關系。
時夏看著牧冰撐開雨傘走入雨幕的背影,就感到一陣好笑。
他剛才一定是瘋了。
牧冰就是個冷漠無情的代碼機器人,根本就沒有人類的感情,更別提x欲了。
這種事,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看著牧冰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時夏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差。
雨水把路面弄得濕滑泥濘,回到出租公寓的時候,時夏的褲腿上滿是泥點,運動鞋也濕了大半。
拿出鑰匙打開門,還沒來得及換鞋,就听到屋里傳來一連串的破口大罵。
“臥槽!你個奶媽往里沖個屁啊,回來回來!我操真tm的傻逼……”
一听就知道,他合租的那位室友又三更半夜地打游戲了。
放在往常,時夏可能還會壓著火氣去敲敲門讓他小點聲,但今天他連門都懶得敲,任憑他在一牆之隔破口大罵,疲憊地走進浴室洗澡。
花灑的水聲和窗外的暴雨聲融為一體,時夏覺得自己像一尾溺死的魚,不斷地向海底沉去。
給經理的logo還沒有做完,答應幫新人改的策劃也還沒動,最要命的是,那個“需要全部推翻”的ui設計稿只做了個頭,還不知道有沒有保存。
入職以來,時夏頭一回覺得工作居然是這麼累的事情。
這才是跟牧冰合作的第一天。
那第二天呢?第三天呢?一個月以後、兩個月以後呢?
時夏閉上眼,把額頭貼在冰冷的瓷磚上。
他忽然想起很早以前,在他們還都是高中生的時候,牧冰曾經認真地對他說,“你很適合游泳。”
時夏問他為什麼,他聳了聳肩,回答了一個反問句,“你不覺得你很像水生生物嗎?”
時夏當時不懂他話里的意思,現在也沒有全懂。
但他後來真的下了水,不止是游泳,還有潛水。牧冰是對的,和水在一起的時候,他總能稍微放松下來。
但不包括暴雨,也不包括把水凍結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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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夏很快洗完了澡,腦袋上頂著一條毛巾開始投入工作。
凌晨一點多,他那位室友總算打完了游戲,開始發出震耳欲聾的鼾聲。
就在時夏困得在屏幕前不住點頭的時候,手機的一聲震動驚醒了他,他拿起手機一看,愣住了。
qq上有一條“ice”發來的消息。
看著那個忽然跳出的頭像,時夏猛然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