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密語甜言

    蕭錦顏跟著楚卿白出門,但是兩人都沒走,姜暮黎幾人也只是在屋外守著,並未離開。
    蕭錦顏眼楮有些紅,她抬頭看著楚卿白,聲音哽咽,“小白,對不起......”
    楚卿白抬手捂住她的嘴,聲音溫柔,“別說對不起,事情還沒到最後,我相信你。”
    只要他還沒有咽氣,不代表結局是壞的,一切都還有轉圜的余地。
    顯然姜暮黎他們也是這般想的,聞言俱是點頭。
    蕭錦顏眼中的淚花被她逼回去,臉埋在楚卿白懷里,重重點頭,“嗯。”
    幾人在院子里等了許久,蕭瑟的冷風吹得人臉生疼,卻沒有人要回去的意思。
    到後半夜的時候,姜毓已經耐不住困意趴在石桌上打瞌睡。
    蕭錦顏的腿也酸麻的厲害,楚卿白剛想扶她坐下,屋中突然響起瓷器落地的聲音。
    ‘砰’的一聲,極為響亮,幾人相視一眼,連忙跑上前去,姜暮黎最先推開房門。
    入眼的,是姜傾雪趴在床邊昏昏欲睡,而她的臉旁邊伸出一只手想要去夠床邊矮凳上裝著清水的碗。
    那只手青白顫抖,甚至有些僵硬,以至于才剛剛踫到碗就不小心把碗打碎了。
    幾人僵在門口,好一會兒沒動靜。
    姜傾雪被這動靜吵醒,睜開酸痛的眼,看著眼前的手似乎還有些回不過神。
    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將眼楮沿著那只手往上移,原本昏迷不醒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眼中布滿柔情。
    “楓...禹?”姜傾雪聲音沙啞,含著極度的不可置信。
    聲音很輕,仿佛怕打擾到面前的人,眼前的一切就變成了一場幻覺。
    楚楓禹的臉有些白,無關凌厲,尋常的人見了都要退避三舍,但是此刻,因為虛弱柔和了他的輪廓,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被鍍上了一層柔光,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
    他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睡了整整十八年,他早已經忘了要如何開口,那聲音就梗在喉嚨處,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舌頭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
    “楓禹?”姜傾雪再度出聲,伸手觸摸他的臉,眼楮通紅,渾身顫抖。
    “楓禹,真的是你?你真的醒過來了?”
    “我不是在做夢吧?這是不是真的?!”
    她變得有些語無倫次,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巨大的忐忑不安充斥著心口,她不確定,自己所看見的是不是午夜夢回的一場環境。
    十八年來,她一度活在夢境中,只有在夢里他才會睜開眼,會開口說話,而是在夢里,他總是一道虛幻的影子,從未有過現在這般的真實,真實的像是在做夢。
    楚楓禹說不出話,只能輕輕點了下頭,表示肯定。
    姜傾雪一下子抱住他,放聲大哭,壓抑了太多年的情緒一瞬間爆發,猶如奔騰的岩漿,直要將人的心口一並融化掉。
    姜暮黎幾人安靜地退出房門,將一方天地留給他們兩個人。
    蕭錦顏心里的一顆大石徹底放下,她抬頭看楚卿白,他神色冷淡,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白,你怎麼了?”
    她有些不安,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模樣,一直以來,在她面前他都是溫柔淺笑,從未說過一句重話,只有在見到姜傾雪的那一日有過崩潰,可是眼下這般淡然,又仿佛失魂般的模樣從未出現過。
    “小白?”沒有得到他的回應,蕭錦顏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面上盡是擔憂。
    楚卿白這才回神,低頭看著蕭錦顏半晌,才悠而吐出一句話,“我已經不記得他們長什麼模樣了,現在的感覺像是在做夢。”
    在看到楚楓禹的那一刻,他對他是完全陌生的,一點近似于熟悉的感覺都沒有,可是他們又真的是他的父母,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踏實,就好像,整個人都踩在棉花上,沒有踩在地上的實感。
    蕭錦顏握緊了他的手,“不是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們還活著,一直都活著。”
    她的聲音溫柔安撫,令楚卿白躁動不安的心漸漸歸于平靜。
    “小白,他們還在,真實地出現在你的面前,你不要逃避,也不要再逃跑,我會擔心,好不好?”
    終究,他那一次逃掉在她心里留下了陰影,她害怕每一刻的變動,會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經。
    他是那樣固執倔強,寧願一個人躲在冰冷的水里,也不願意去敞開心扉,他更擅長將自己的弱點隱藏起來,而蕭錦顏最害怕他這樣。
    楚卿白抬手輕撫她的發絲,面色柔和下來,“別擔心,我不會再留下你一個人。”
    那一次是他太沖動了,不管不顧地離開,甚至躲在水里近四個時辰,他不想面對,可是在他神思恍惚間,听見她絕望呼喊的聲音,那一刻,他的心重新活了過來,即使滿身狼狽,依舊走回了她身邊。
    但是這樣的事情,他只允許發生這一次,因為當他看到她跌到在大雨里,天地之間那種濃郁的壓抑窒息感差點將他淹沒,那個時候他有多心痛,就有多後悔,他甚至恨透了自己的沖動和妄為。
    知道楚楓禹沒事了,姜暮黎幾人沒有久留,與蕭錦顏兩人說了一聲便先回去,道是明日再過來看望。
    楚卿白也帶著蕭錦顏回屋休息,花月知道他們借你沒怎麼吃東西,特地在廚房拿了些吃得過來,讓他們吃了才睡下。
    一夜踏實無夢,但是因為睡得晚,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蕭錦顏揉了下隱隱發疼的額頭。
    “怎麼了?”楚卿白一早就醒了,但是一直抱著她沒有說話驚動她,見她似乎很難受才出聲。
    蕭錦顏搖了搖頭,“沒事,就是覺得有些頭疼,許是昨日在冰窖待得太久了。”
    楚卿白眉心蹙起,“我找大夫給你看看。”
    說著就要起身,蕭錦顏連忙攔住他,失笑道,“你又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我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休息兩日就沒事了。”
    楚卿白眉心蹙得更緊,“真的沒事?”
    蕭錦顏點頭,語氣肯定,“真的沒事。”
    “你放心吧,我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就算不顧慮自己,也會顧慮孩子,若是你真的有事我一定會告訴你。”
    怕他不放心,蕭錦顏又補充了一句。
    楚卿白這才將信將疑地躺下,緊緊抱著她的腰不動彈。
    蕭錦顏動了下身子,“我們該起了,去看看昭王爺。”
    楚卿白一動不動,不太願意去。
    蕭錦顏淡淡挑眉,“你昨晚才答應我不逃避的,現在又要反悔?”
    楚卿白淡淡哼了一下,這才慢悠悠地起身。
    兩人出門的時候,蕭錦顏特地交代花月帶上她提前準備好的藥丸。
    到主院的時候,姜暮黎幾人都到了,除了他們之外就連嘉雲帝和皇後都親自過來了。
    “長玉見過嘉雲陛下,皇後。”蕭錦顏微微福身,禮數周到。
    楚卿白也微微彎腰拱手,以全禮數。
    嘉雲帝看著楚卿白的目光格外柔和,“不必多禮,朕只是過來看看楓禹。”
    說著,他一笑,“朕真是沒想到,原來你竟是傾雪的孩子,當年她離開嘉雲說是要出去游玩,卻是去到了南燕,還與楓禹有了你,一晃二十多年過去,昭王世子威名遠播,朕卻不知,竟是朕的親佷子。”
    嘉雲帝素來不是個刁鑽威嚴的帝王,而是待人溫和,此刻與楚卿白說話更顯溫柔寵溺。
    楚卿白看著他,一時沒說話。
    皇後笑道,“陛下,您別嚇到孩子。”
    蕭錦顏道,“皇後言重了,我們早已知曉真相,只是小白一時難以接受,還請給他一些時間。”
    從嘉雲帝開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不僅是來看望昭王爺的,還是給姜傾雪當說客,或者說也是為了來認親的。
    楚卿白抿了抿薄唇,垂眸不語。
    嘉雲帝輕嘆一聲,難怪傾雪那般傷神,這孩子,太固執。
    幾人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姜傾雪從屋子里出來,與她一起的,還有被她攙扶著出來的楚楓禹。
    見狀,姜暮黎連忙上前扶著他另一邊,以防摔倒。
    躺了這麼多年,楚楓禹不僅說話困難,手腳也僵硬發麻,若不是蕭錦顏那兩日施針喂血,他此刻更是連站都站不起來。
    “皇兄。”姜傾雪先喚了嘉雲帝一聲,而後才看向楚卿白,神色欲言又止。
    楚卿白垂著眸子,並不看她,只是握緊了蕭錦顏的手。
    楚楓禹也看著楚卿白,之前的事情姜傾雪都跟他說了,即使他不怎麼會說話,但是不妨礙他听懂。
    他的眼中充盈著柔光,孩子長大了,比他想象的更加出類拔萃。
    “小白。”蕭錦顏輕輕搖了搖楚卿白的手,看著楚楓禹和姜傾雪小心翼翼的模樣有些不忍。
    楚卿白低頭看著她,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說什麼。
    滿院子的人都看著他,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我先給王爺把把脈吧?”蕭錦顏不想逼他,率先出聲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姜傾雪點了下頭,扶著楚楓禹到石凳上落座。
    蕭錦顏走上前,伸手搭上楚楓禹的手腕,過了一會兒才道,“王爺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只是剛剛甦醒過來,四肢難免僵硬,我準備了一些藥丸,有助于王爺身體恢復。”
    她說完,花月便將提前準備好的一個手掌大小的錦盒遞上去。
    姜傾雪伸手接過,點頭道謝,“多謝。”
    蕭錦顏搖了搖頭,又道,“您沒事的時候幫王爺多捏拿,有助于他身體恢復知覺,還有短時間之內他無法開口說話的問題,也不用著急,您多與他說說話,多多練習,會好起來的。”
    姜傾雪點頭應著,楚楓禹也一直盯著她瞧,似乎在疑惑她的身份。
    姜傾雪解釋道,“你和卿白的事情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所以他對你好奇。”
    蕭錦顏笑了笑,“沒關系。”
    說完這些,蕭錦顏和楚卿白沒在院子里多待,提前走了。
    嘉雲帝忍不住嘆氣,寬慰道,“這孩子太倔,給他一些時間吧。”
    姜傾雪昨晚都沒怎麼睡,臉色看上去很差,聞言才輕輕點了下頭,“我知道。”
    皇後道,“我瞧著那位長玉公主是位知書達理的,而且看得出來,卿白很在乎她,若是找她探探,讓她勸勸卿白,也許會有轉機。”
    “那不行。”姜毓突然跳出來反對。
    眾人不解地看著她。
    姜毓道,“姐姐也很在乎世子,她不願意逼他,你們若是找她說話,會讓她心里掙扎難受,她現在是有身孕的人,不能操心這些事情,這件事急不得,索性他們現在還沒走,我們還有時間。”
    皇後有些驚訝,“長玉公主有身孕了?”
    姜毓點頭,“沒錯,她現在身體比較特殊,若是尋常也就罷了,這個時候就別打擾她了。”
    她在南燕待了半年多,最是清楚蕭錦顏和楚卿白之間的感情,這麼久以來楚卿白不開口,蕭錦顏也不主動喚姜傾雪一聲母親,足以說明她是想尊重楚卿白的意思,即使要勸,那也得是她心甘情願的。
    听她這麼說,眾人也不再多說什麼。
    倒是姜傾雪眉心淺淺蹙了一下。
    楚楓禹突然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張了張嘴,“她,是......”
    他吐字不清,面上難掩著急,姜傾雪心頭一跳,大抵知道他想問什麼,索性也沒隱瞞,“她是南燕長公主,燕帝的孩子,她與卿白成婚數月,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楚楓禹的眼一瞬睜大,拽著姜傾雪的手微微用力,面上情緒幾經變化,逐漸扭曲。
    姜傾雪連忙安撫他,“你別多想,她沒有別的意思,也不知道當年的事情,如今燕帝已死,我們的事情就不要讓孩子們來承擔了,只要卿白幸福,一切都沒關系。”
    一眾人疑惑地看著他們,唯有嘉雲帝和姜暮黎眉心隱隱蹙起。
    聯系當初姜傾雪帶著一身傷痕的楚楓禹回來的事情,如今他們這般態度,當年的事只怕是......
    而此刻,蕭錦顏和楚卿白已經出了大長公主府,在街上閑逛著。
    蕭錦顏在南燕的時候很少在街上閑逛,偶有的幾次也是為了買藥,到了嘉雲什麼都不用想,便多了幾分逛街的熱情。
    自從她說懷了身孕不能整日憋在屋子里,楚卿白也不再拘著她,只是她走到哪兒都會跟著就是了。
    “你看這個好不好看?”蕭錦顏拿了一張青面獠牙面具往臉上一擋,聲音清透。
    楚卿白愣了一下,直言道,“不好看。”
    蕭錦顏將面具拿下來,又重新拿了一個桃花紋路的白色面具戴在臉上,“那這個呢?這個好看吧?”
    楚卿白還是搖頭,“不好看。”
    蕭錦顏有些不滿,“可是我挺喜歡的,我覺得挺好看。”
    楚卿白盯著她的面具頗為嫌棄,但是說出來的話實在叫人心動,“還是你的臉好看。”
    蕭錦顏霎時眉開眼笑,將面具放回去,挽著他的手往前走,“看在你這麼夸我的份上,我就不要面具了,讓你整日都看著我好看的臉。”
    楚卿白攸地輕笑,“還真是一點都不謙虛,我夸你一句,你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蕭錦顏揚了揚眉,“那當然了,你尋常可是很少夸我的,我得珍惜!”
    楚卿白擰了下眉,“我尋常沒有夸過你?”
    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模樣,蕭錦顏抽了抽嘴角,“我說的是很少,不是說沒有。”
    楚卿白一本正經地點了下頭,“那我以後多夸夸你。”
    蕭錦顏,“......”
    她是這個意思嘛?分明就不是好吧!
    兩人在街上閑逛了大半天,找了一家看起來很不錯的酒樓進去吃了午膳,才返回大長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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