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濃密的眼睫，神色溫和，“恩？”
她連嘴唇都顫抖了，眼兒里的水意濃濃，“大哥，你的身體是不是機械化了？”她怎麼會忘記這個？！摸著他露在領子外的脖子，卻連掐都不敢，就怕感觸到比擬合金的堅硬。
他反手捉住她的小手，往動脈的地方按，安撫道︰“暫時性的，很快就恢復。”
指腹下的血管流動強壯有力，並不是想像中那樣毫無生機，她松了一口氣，眼淚卻又掉了下來，“大哥~”難過的用額頂在他下巴下面，“對不起、對不起！”如果她可以再勇敢一些，他根本不必如此……
他吻她的發頂，“小傻瓜……”對不起的是他才對啊……
兩人又摟抱了一陣，她才慢慢睡去。
燈光熄滅，另一種刻意暗淡了許多的瑩藍色的光線交織成高佻的白袍女性出現，恭順道︰“指揮官，您該去醫療室了。”
他輕輕的將她安置好，站立在床邊許久卻舍不得離開，單膝跪在床沿，雙手撐在她身邊，彎身下去，將臉湊到她肩窩邊，深呼吸著她的香味。
雅典娜安靜的在一邊等待。
良久他才起身，往大步走去，門外等候的是德雷斯，行禮後跟上他的速度，道︰“安吉麗娜建議您立刻返回帝國進行短期機械化後的恢復手術，無畏艦上的醫療設備並不足以支撐您身體的修復。”
他腳步不停，“那就返航。”澄清的記憶才恢復，精神領域並不穩定，他也想帶她回去做個系統的檢測。
他的身體機械化決定是當初收到澄清下落時決定的，在不能確保百分之百平安把她救出來，他不敢冒任何風險。而事實上，他萬分幸慶自己堅持在半個月的路途上做完了緊急機械化手術。那一場硬戰，如果不是靠機械化的體質，他根本扛不下來。
吉爾吉斯的瘋子竟然惹了那麼多人，他帶了十數名精銳近衛隊戰士，除了他現在能活動外，全部都在重度治療艙內飄著……
可還沒等他跨進醫務室的治療艙，德雷斯就臉色難看的拉開一道光屏︰“指揮官，您在塔那利斯的視頻被暴光了。”話說完，見撼冽把目光轉過來時，立刻補充︰“並不刻意針對您，而是塔那利斯從集合到亂戰的大量各角度視頻現在都在光網上傳播，其中就有您。”
撼冽皺眉，他當時為了以防萬一服用了外貌改變藥劑，雅典娜的外形也做了調整，為什麼會被指認？
德雷斯用力按著太陽穴，顯然很頭痛︰“所有前往塔那利斯的人的真實身份都被暴露出來了，吉爾吉斯組織宣布對此進行了絕對正確的保證。”
撼冽咬了咬牙，“澄清呢？”
德雷斯的答案一點也不讓人愉快︰“是的，澄清殿下的資料也被列舉出來，還有跟蹤您救援她的單獨視頻。”忍了忍，還是沒敢把“正在熱播”這幾個字講出來。
他定在治療艙旁邊，大腦迅速的思考對措。澄清已經在帝國消失了一百年的時光，此番突然出現，並不會引起太大的轟動，相信的人應該不會太多。他這邊的身份，適當進行掩飾，也不應該會露餡。
“立刻把無畏艦的全息投影在貝倫塔爾投放。”貝倫塔爾在帝國的另一端，距離這里直線距離幾千光年，應該可以暫時拉開一些注意力。
德雷斯立刻在電子板上頒布命令。
“控制好光網的輿論。”他站的筆直，冷冽的目光直視前方，“吉爾吉斯的資料查到多少？先在光網上透露三分之一。”
他清醒後得到的消息是塔那利斯後面的混戰一點也沒有減緩，像他這樣找回寶貝的不到百分之一。最後，無畏艦提速撤離的途中，星球爆炸，黑洞被引來，無畏艦緊急兩個連續高頻跳躍，才逃過一劫。
瞧著星域圖上那個新出現的空曠黑色區域，他不知該如何感嘆自己有多幸運。一處理完事情，立刻強撐著身體去守沉睡中的澄清去了。
她受到的傷並不太大，主要是精神力使用過度導致的疲憊，很好修復，醫療艙躺七個小時，就可以以正常狀態修養。
倒是他這邊因為身體強制暫時機械化本就不穩定，受傷又過于嚴重，肢體與內髒的搶修在無畏艦現有的條件下，實在只能稱得上勉強，完全跟不上精神力的深廣度，稍微一動腦子，就全身跟要散架似的撐不住。
能夠陪著澄清半小時，就已經是極限了。
可他依然站姿筆挺，氣勢沉穩，根本看不出意一絲搖搖欲墜的傾向。“繼續追查吉爾吉斯的隱藏地段，全部發給盟友。”
這里的盟友指的當然是共同被坑，又幸存下來的那些各星域的尖端人士，感謝吉爾吉斯的大方，所有人的資料現在一目了然，管他死的還是活的，發出去就是。
“是。”德雷斯努力按捺下眼里的擔憂。
“還有什麼事？”撼冽瞧著他，還是沒有進治療艙。
德雷斯撇開目光，“沒了，指揮官。”
挑了挑眉，撼冽沒有再追問。
當治療艙的艙門合上，蔚藍的液體注入包裹了其中高大的人後，德雷斯才深深吐出一口氣，“嘖，安吉麗娜，指揮官和殿下是不是……”他隨便找了旁邊的治療艙坐靠了，一身疲憊。
安吉麗娜正在根據治療艙顯示出的撼冽的身體指數調節修復液和營養液的各項指數，頭都沒抬︰“啥？”
德雷斯很是無語的瞅她︰“……你們Alpha的雙商是不是都不均衡的？”
安吉麗娜翻了個白眼，“不是不均衡，而是，指揮官的感情世界，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揣測的。”說完，按了好幾個輸入鍵以後才道︰“無畏艦第一艦規你懂的。”
德雷斯抱著電子板，難得沒有什麼姿態的抖了抖腿，“我不會一輩子在無畏艦上，等指揮官繼承了帝位，我也是要跟過去的。”他是撼冽自幼一同成長的Beta，如無意外將是一輩子相隨的副官，自然要操心的多。
安吉麗娜走出治療室，將門關閉，重置密碼，進行空間折疊，隱藏入口。然後坐在看似正常背靠牆的辦公桌上，撩了撩頭發︰“噢，那你可以開始考慮怎麼把第一艦規推廣全帝國了。”
……考慮一下全帝國日常背誦第一條︰帝王的命令凌駕一切，帝王萬歲！……恩，似乎不錯，要以什麼樣的方式達成這樣的成就呢？
澄清再度醒來時並沒有看見撼冽，安靜等候著她的是雅典娜。
撐起身，她瞧見雅典娜恭敬的朝她行禮，沉默了一下，才道︰“大哥呢？”即使傷害已經過去，可看見雅典娜，她還是會有一些不知道該如何相處的不安。
雅典娜溫柔的站在房間靠門的地方道︰“指揮官還在治療艙內，請您先洗漱進餐。”
她沒有說什麼，拉開被子，踩著拖鞋去洗漱，梳理了頭發，再換好衣裳，為她準備的衣服是她還在失憶期間準備的運動類型的衣褲，以白色居多，其實並不合適無畏艦這樣的軍事重地，可那時她掛在他身上，帽子一遮，就什麼都不需要擔心。
換好鞋子，她走出門，一拐彎，就定在了隔壁門前……遲疑了一下，伸手在感應器上拂過，門扇滑開。
走進去，里面和她曾經呆過的房間一模一樣，許多記憶隨著她的腳步清晰起來，她最後離開的時候，衣櫃是怎樣關閉的，枕頭和被褥是如何折疊的，桌椅是怎樣貼牆擺放的，就連浴室里，濕度和溫度的指針還停留在她最喜歡的那一格。
眨了眨眼，忽然瘋狂的想要抱大哥，也想要大哥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