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付不起工錢，請不起兩位公子。”洛書淡淡道︰“在下的醉仙樓是小本生意，經不起兩位來回。”
言下之意是，本樓主要招的是賬房先生，不是兩個來泡漢子打醬油的大佛，你倆還是哪涼快哪呆著去吧。
兩人都不是傻的，當然都听出來洛書想說的，王懿的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是楊邇卻像是不死心似的道︰“哪怕不是做賬房先生，做別的也可以，只要有食宿就行。”
听他的語氣，就像是走投無路，餓極了。
不要工錢，只要包食宿，莫說是對于一家公子，就算尋常小廝，也委實是太低了。但是沒有實際工資，還開著隱形工資，這“隱形工資”就是賠上自家的大掌櫃，因此無論如何洛書都不想搭理他。
但是看洛晴的反應，並不是對楊邇全然無意，洛書總不能強拆鴛鴦譜。
于是洛書笑道︰“公子喜歡小店的飯菜可以多來，未必要來小店工作。”
楊邇全然忽略了王懿對他使的眼色，見洛書柔和了神情，看著溫柔又親切，一直埋在心里的渴望脫口而出︰“我不是為了醉仙樓的飯菜，是為了醉仙樓的人！”
他懇切地看向洛晴，目含希冀，“散雲，我心悅你，你是知道的。”
洛晴一愣，長發遮臉看不清模樣，甩袖而去。路過洛書時低低道了聲歉。
洛書的臉當即就黑下來了。
當著他的面撩他樓里的人，當他是死的嗎？！
楊邇看洛晴走了，當即焦急了起來，“散雲！散雲！”
洛晴腳步都沒頓，眨眼間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洛書深吸一口氣，端茶送客。
“兩位公子，好走不送。”
“洛某人招待不起兩位。”
隨著洛書茶杯放下，隱藏在暗處的侍衛沉默地出現在了兩人周圍。
鬼的和氣生財，他本職又不是商人，開醉仙樓也不是為了盈利，要是因為遷就這兩人委屈了醉仙樓中人，那才是本末倒置。
兩個公子何曾受過這等待遇，楊邇雖然看著乖乖巧巧，但那時因為顧忌著洛書是洛晴的掌櫃的，現在被人懟到臉上往外請，壓抑了許久的暴脾氣終于壓制不住了。
“你別欺人太甚！”
洛書單手撐額揮手，懶得說話。
得了命令的侍衛緩緩包圍過去，大有兩人要是不出去就要強行扔出去的趨勢。
兩人隱在暗處的影衛出現，將王懿與楊邇保護在內。
一時之間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門外有聲音響起，“洛洛！洛洛弟弟！我們來啦！”
說著韶斬就蹦跳著進了醉仙樓，她一身紅衣，雙目仿若鎏金，逆光而來一時竟像是光中的精靈。
王懿雙目微眯。
接著韶斬看清了大堂中的情景，皺眉，“洛洛，這兩人犯什麼事了？”說著她又笑了起來，摸了摸腰上的鞭子，“剛好這一路玩得太舒服，手上功夫都松了。”
洛書忍不住扶額，不知道是不是初見時自己那嬌弱小少爺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以至于韶斬明明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了，還把他當做需要照顧的小孩子看。就像是現在，哪怕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受欺負，但是似乎依舊打算教訓一下這兩人。
洛書連忙將手邊的糕點拿給韶斬，這兩人要是到了勺子手中，估計就沒法站著回去了。
這次竟然沒看見雷世蒼，洛書有些奇怪，這大兄弟可是把他當做情敵的，怎麼就放心讓勺子自己過來了？難不成兩人說開了？
“勺子，雷兄呢？”
韶斬往椅子上一躺，一派愜意，“他啊，他去空中樓閣那邊去了，一會過來。”
听見空中樓閣時洛書還懵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來這是那個雜耍班子的名字，領頭的是吳曉雲大姐，他還救了一對夫妻，黃不知和芸娘。有個叫阿荼的少女喜歡穿白衣，腳踩鋼刀而舞是絕活。
讓他印象更深的，是與空中樓閣對立的班子，名為世錦，竟然虐待小孩子，內里都糟爛了，被他與小八、勺子，雷世蒼鬧了一通。
明明只是幾個月前的事情，竟然如隔世。
洛書搖搖頭，回過神來，發現兩人居然還在大堂里，看看日頭，發現剛剛不過是過去了幾息。
一會小宇和小歸還要過來呢，要準備吃食了，這兩人還是趕快打發走得好。
洛書這麼想著，不料又來了人。
雷世蒼身長九尺，個子極高，往門口一站，就讓人慶幸醉仙樓采光好，不只是大門透光。他看起來是急匆匆來的，往大堂里掃了一眼，一眼就看見了韶斬，然後傻笑起來，竟像是分開片刻也不行。
洛書突然覺得有點撐。
雷世蒼向洛書拱手問好，然後徑直就想沖著韶斬過去，也沒管大堂中兩相對立的氣氛，然後被人拉了拉袖子。
雷世蒼疑惑地回頭，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懊惱地拍了拍腦袋，笑著道︰“洛兄，你看這是誰。”
他讓過身子，後面便是吳曉雲一行人。
黃不知與芸娘看見洛書十分激動，吳曉雲先一步擠開了雷世蒼親熱地抓住了韶斬的手，大堂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其樂融融，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蕩然無存。
然後就听見方思遠不可置信又欣喜若狂的聲音。
“阿荼？”
作者有話要說︰ 楊邇︰我楊邇，就算是死，從這跳出去，也不會恭恭敬敬對待這個棒打鴛鴦的混賬樓主的！
……
楊邇︰掌櫃的，您看我這賬本寫的成嗎？
第178章
洛書下意識地看過去，看見方思遠已經全然沒了平時的冷靜，他看向阿荼的目光纏綿又眷戀。
他一路追尋甚至不惜棄文從武的，竟然是阿荼嗎？
沒想到他竟然是知道的。
洛書好笑，早知如此，何必讓方思遠苦苦地在醉仙樓等著……不對，方思遠想求師來著，就算是早遇見了，估計也要在醉仙樓走一遭。
這麼想著，洛書看向了阿荼，一看之下卻是一愣。
他上次見阿荼還是刀尖起舞那次，差不多一個半月之前，那時阿荼分明就是沒有內力的，而現在，看她面色紅潤、步履輕盈、呼吸綿長有力，竟然像是有了尋常人數十年的苦修。
莫非是上次他離得遠沒看出來？
方思遠已經上前與阿荼交談，擋住了視線，洛書也不再多看。空中樓閣的幾人都對方思遠有些好奇，但是因為方思遠與阿荼久別重逢的樣子，也按下了心里的疑惑。
雷世蒼見韶斬身旁的位置被吳曉雲“霸佔”，默默怨念，看見洛書看向阿荼，眼前一亮，笑著走上前去︰“來來洛兄，你看我這妹子，一手隱匿內力功法可是連我都看不出來，你以前應該也見過，你看如何？”
眾所周知洛書好武，自己這妹子有這種本事，沒準兩人相談甚歡，阿斬就……咳咳，不會來得這麼頻繁了。
看著洛書的相貌，雷世蒼覺得自己很有壓力。
阿荼听聞雷世蒼叫她，便跟著上前，方思遠似乎是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完，看向阿荼的目光痴痴纏纏，洛書看著似乎是毫不留戀的阿荼垂眸沉思。
雷世蒼沒有注意到這些，沖洛書解釋道︰“之前我一直以為阿荼是不曾學武的，這次才知道，原來早些年阿荼曾遇到過雲游四方的高人，他見阿荼天賦絕佳便收了阿荼為徒，但是不要阿荼說出他，又傳了阿荼隱匿功法加以遮掩。”
雲游四方的高人往往都不想旁人知道自己的蹤跡，因為雲游四方當然是看盡湖光山色，打抱天下不平，這天天被人暗殺或者拜師是什麼鬼，所以阿荼的情況倒是不奇怪，不過這隱匿功法倒是令洛書有幾分好奇。
說話間阿荼已然到了洛書面前，聘聘婷婷行了一晚輩禮，“洛師父。”
聲音如出谷黃鸝，清越宜人。
洛書笑著點頭，與阿荼目光對上的剎那，卻奇怪地發現阿荼渾身一震，臉色似乎白了一白。
……嗯？
他有這麼嚇人嗎？
雷世蒼也察覺到了阿荼的不對勁，忙問︰“阿荼，你哪里不舒服嗎？”
阿荼微微蹙起眉，輕聲道︰“有些頭暈，大抵是昨晚睡得晚了。”
有人拉長了聲音調侃道︰“也不知道是誰得知雷大俠今日要來的消息，一夜都沒有睡。”
吳曉雲的丈夫趙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搖著頭道，似是埋怨，又似是心疼。
趙柯是阿荼的哥哥。
洛書听了之後大腦當機了一秒，看著阿荼紅了臉嗔了趙柯一眼，羞怯地看著雷世蒼，又低下頭，對洛書輕聲道︰“小妹有些不舒服，洛師父見怪了。”
洛書一邊機械地搖頭說沒事，一邊下意識地往韶斬的方向看去。
韶斬罕見地低著頭，洛書不必交談都能看出韶斬的茫然與失落。
傻孩子，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听見阿荼身體不適，方思遠連忙上前，焦急地有些手忙腳亂，最終還是阿荼說自己只是沒有休息好，方思遠才猶豫著停下了請大夫的腳步，然而他似乎又是想起了什麼，看向雷世蒼，臉色一白。
王懿與楊邇終于在不動武的情況下被趕了出去，洛書這才有空去梳理著幾人之間的關系。
王懿對方思遠動了心思，方思遠痴戀阿荼，阿荼暗戀雷世蒼，雷世蒼對此一無所知，甚至將阿荼當妹子。雷世蒼與韶斬兩情相悅，然而雷世蒼還沒有鼓起勇氣表白，而韶斬別說察覺到雷世蒼的心意，連自己的心意都沒有弄明白。
洛書真情實意地嘆了口氣。
貴圈真亂。
二零八八察覺到洛書的心情復雜，關切地問緣由，洛書便將這一遭事情給二零八八說了，誰知二零八八听了之後不吭聲了。
洛書起初還奇怪，接著一愣，突然發現這雷世蒼與韶斬之間的關系，不就如同他們兩人之間一樣。
洛書不由自嘲，看別人倒是一清二楚，看自己卻難見本心，這就是身在山中不知山嗎？
時間沒有給洛書感慨的空閑，洛蟄與甦大廚前來，告知洛書人已經都選好，洛書便暫且告別眾人，去見選出的這些人。
甦大廚與洛蟄看人都是一把好手，洛書看了一遍沒看出不妥，便叫這些人明日來進行培訓，今日小歸小宇他們都要到了，沒打算開業，醉仙樓就等著招待洛書的小客人呢。
＊＊＊
“王二，怎麼辦啊……”楊邇恨不能以頭搶地，看向醉仙樓的目光一會怨念，一會歡喜，簡直像得了 癥，王懿覺得簡直沒眼看。
“這次不行不還有下次，你又不是沒有被拒絕過。”王懿無所謂道。
楊邇嘆氣，“我以為這次很有把握的。”
王懿搖頭，“只要這掌櫃的不是個想討好你的，就不可能把你放進去。”若不是楊邇硬拉著他，他也不會來干這種事。他尋美人向來是風花雪月伴其身，何曾為了一個人來當著這勞子賬房先生。
不過雖是情理之中，依舊讓他有些生氣。
楊邇又嘆了一口氣，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你怎麼一點不著急？”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