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

    淒涼的雨滴落進了她的脊背里,將她冰得一哆嗦,嘉怡動了動被壓得發麻的手臂,勉強抬起頭來。
    一抬頭便發現不對,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班級里靜悄悄的一片死寂,她有些僵硬地仰頭看向講台,講台上,老師也正背著手沉著臉看著她。
    她感覺到尷尬,扶了下額頭,見她醒了,老師輕飄飄地出聲說︰“困了不要在教室睡覺,倒春寒容易著涼,實在困可以在家里睡醒了再過來,旁邊同學關一下窗子。”
    坐在她身後的同學聞言起身幫她將窗子關上,“唰”地一聲響後寒涼的冷風與雨絲被一同隔絕在窗外,嘉怡扶著額頭,更為尷尬了。
    老師句句關切,實則句句帶刺。嘉怡自覺心虛,後半節課拿著筆在草稿本上胡亂圖畫,好歹沒有再睡覺了。
    像他們這樣的私立高中,學費高昂,學生家世非富即貴,教師也不同于公立學校的嚴肅,對于學生要麼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麼也只能是這樣含槍帶棒的冷言冷語一番,嘉怡有時候都替老師們憋屈,可這就是資本控制的世界。
    如果教育完全資本化,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她一個上課公然睡覺的“刺頭”,還能有這種感慨,嘉怡自己都替自己好笑。
    下了課,前排的同學起身嚷嚷著“交練習冊了啊”,嘉怡這才看一眼旁邊同桌,發現大家都在寫一本導學案,而她還全然不知。
    “多少頁?”她悄聲問同桌。
    “十五,你要不要抄一下我的?”同桌是個女生,才換到嘉怡旁邊來,倆人並不很熟悉。
    嘉怡笑了笑︰“謝謝,不用。”
    她從課桌里抽出導學案,在前面同學磨磨蹭蹭拖延時間時,她掃了一眼題目,做的是基礎鞏固部分,沒有太大難度,她在心算了一下,將填空題填上,後面一些問答題她選了兩道沒難度的寫了,難一點的也沒完全空著,抓著時間寫了一兩步上去。
    她一落筆,收作業的同學正好走到她身邊,嘉怡蓋上筆蓋,將作業合上,遞給他。
    見她寫的這樣快,都只當她瞎寫的,也沒人管,收齊了就稀里糊涂往講台上一交。
    嘉怡往講台上看,班里的好同學正圍繞著老師問題目,老師一手拿著保溫杯一手拿著粉筆給他們講解。
    她趴在課桌上想著,曾幾何時,她也是其中之一。
    已經一年多過去了,從初二到高一,如今想來,恍如隔世。
    “嘉怡。”
    “嘉怡?”
    “嗯?”她回頭。
    “你發什麼呆呀?感覺你今天都魂不守舍的,我問你你打算怎麼處理周公子的事情?”同學低著頭悄聲問她。
    周公子?哪個周公子?
    嘉怡迷茫了一下,從腦子里勉強找出記憶,上周放學有個姓周的和她告白,她當時急于打發對方,就說考慮考慮,這一“考慮”就一個星期過去了……
    她以前特瞧不起不好好學習的人,覺得他們只圖一時痛快,是相當沒有遠見的人。
    可現在她也早已變成自己過去最瞧不起的那種人了。
    同學還在熱心八卦著,說︰“周公子可是多少人想攀上的高枝,他爸媽是市廳級干部,他叔叔還是最高法的……”
    僅僅是高一的學生,可在名利場中的浸淫早已讓他們失去同齡人的單純,不過又還沒能戴上成年人老練的面具,市儈和算計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嘉怡沒資格說別人,因為她也是蠅營狗苟的其中之一了。
    養父母是不可能再管她的,裴家遺產只要裴嘉洛不給,那她一分都不可能得到。所以,很可能她一成年就會被掃地出門,當然,以裴嘉洛的為人,應該也不會做的這麼難堪,幾十萬的補償他應當還是給得出的……
    可是幾十萬遠遠不夠她度過接下來的人生。
    她沒有自己的房子,沒有自己的家,還有養父母一家如同吸血蟲一樣扒著她要贍養……
    只要想想自己晦暗的未來,嘉怡便覺得眼前一片黑。看出了她今天的心不在焉,同學沒有再和她八卦了,有些憂心地看著她問︰“嘉怡,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
    “嗯……”她心不在焉。
    “感冒了?”
    “可能吧。”
    她沒想到無心的一句話,在下午卻收到了一大袋子感冒藥和一杯泡在保溫杯里的熱湯。
    “周公子讓我帶給你的。”
    同學嘻嘻哈哈笑道。
    嘉怡心里一跳,很快她又冷靜下來,心里想到,或許離開裴家後,周家是棵不錯的大樹。
    “麻煩你告訴周公子,心意我收下了,下午放學後我和他聊聊。”她輕言細語地說。
    如果說裴家是吃人不見骨頭的地方,那周家也不過如是,她明白自己是在火中取栗,可她沒得選擇,她不試一把,那便只能一輩子受制于人,她必須步步經營,步步小心,不踏錯一步,才可能換得一個錦繡前程。
    十六年來,她從沒得到過依靠,無數次希冀破滅後鑄就了她千瘡百孔而又刀槍不入的心,她看清了自己的處境,也看清了自己的丑陋,她比任何人都愛自己,也比任何人都惡心現在的自己。
    放學後,幾句溫言軟語,將半大的傻小子哄得找不著北,往日司機接送的周大公子甚至主動要騎自行車送她回家。
    嘉怡滿足他的佔有欲,秀秀氣氣地斜坐在後座上,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擺。
    少年背影尚且稚嫩,卻也能看出日後的寬闊。
    路上,他向她保證,說︰“嘉怡,你是我的初戀,我以後也僅會有你。”
    以後?
    以後的事誰說得好呢?
    她沒有和他唱反調,而是溫溫柔柔的“嗯”一聲,一只手環上了他的腰。
    少年腹部發緊,一只手松開把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
    這就是談戀愛嗎?好像,也沒有多有意思。
    坐在後座的嘉怡平靜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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