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寺居于山頂,空氣很清新,沈璃雪看向戰王青竹屋的方向,義父多日未來,不知那竹屋怎麼樣了?
忽然,她余光瞥到郁郁蔥蔥的綠樹間閃著一抹淺淡的綠色,若是平常,她或許不會放在心上,繼續透過虛空看青竹林,可是今日,情況特殊,她時時戒備,那不自然的綠色,一下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待到定晴一看,隔著長長的距離,依稀看得出,那是一個穿著綠色百姓服的男子,身形寬闊,相貌平凡,就像諸多的普通香客,如此平凡的一個人,手中卻拿著一件絕對不平凡的東西。
他的目光朝著青石路望了過來,手臂抬起,一件長長的東西架在了手臂上。
那是……弓箭!
沈璃雪腦中蹦出這個詞後,緊接著想到他的目的‘刺殺’,費盡心機隱藏在綠樹間,又拿著一只弓箭,不是刺殺,是什麼?
沈璃雪的目光順著那架上好的弓箭,看向它要射的目標,眸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嘴唇動了動,沒有開口,小手輕輕拽了拽身側林岩的衣袖。
林岩看向沈璃雪,卻見她清冷的目光望向樹林間,疑惑的望過去,呼吸猛然一頓,再看沈璃雪,眸中滿是驚訝。
沈璃雪按按林岩的手背,示意他鎮定,望望那隱藏人,輕輕點點頭,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岩點點頭,他不能驚呼,否則就會打草驚蛇,悄悄從衣袖中拿出一枚匕首,正準備射向隱藏人。
香客中跑出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布衣,面容俊朗,正是穆正南,他也看到了刺客,眼眸中亮光閃閃,高喊一聲︰“皇上小心!”徑直撲向皇帝,準備救駕。
隱藏那人剛剛架好弓箭,正在調整距離,被穆正南的高喊驚動,目光一寒,動作迅速的松開了弦,黑色的羽箭伴隨著破空的銳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射向皇帝。
沈璃雪冷冷一笑,縴手輕揚,一枚銀針對著穆正南飛射出去,劃破了他的腳踝,他動作一頓,狼狽的摔倒在地。
箭已射至身前,毫無防備的侍衛們已經來不及阻止。
就在此時,林岩手腕一翻,鋒利的匕首對著那名隱蔽人飛射出去,而他則快速撲向前方,口中大喊道︰“皇上小心!”
“嗤”的一聲,林岩的匕首射中了那人的胸口,那人的黑色羽箭也穿透了林岩的左肩,鮮血順著傷口流出。
怔忡的香客,侍衛們反應過來,驚恐的,倉惶的,緊張的聲音開始響起︰
“護駕,快點護駕!”
“抓刺客,快抓刺客……”
一道熟悉的驚呼傳入耳中,沈璃雪一怔,轉身望去,雷洪正護在皇帝身邊,目光戒備著,厲聲高呼。
皇帝來相國寺上香,只帶了皇子,沒帶大臣,他怎麼會在這里?難道是住在這里的香客?
紛亂的腳步聲踏在地上,一聲又一聲,幾名侍衛手持長劍,奔向掉落在地的刺客,更多的侍衛們站在皇帝周圍,組成了一道肉牆,阻止再有其他箭射過來。
雷洪站在這堵肉牆中,警惕的四下觀望,目光觸到沈璃雪墨色的眼瞳,如琉璃一般清透,又如寒冰般銳利,正似笑非笑的望著他,仿佛洞察一切。
他心底忽然一涼,仿佛有秘密被她窺視。
“岩表哥!”沈璃雪收回目光,急步走上前,查看林岩的傷勢,羽箭將他左肩整個穿透,鮮血染紅了大半個肩膀。
他想告訴沈璃雪只是小傷,不要擔心,可嘴巴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前的一切都變的模模糊糊,頭腦也昏沉起來,意識漸漸消散。
“岩表哥!”在沈璃雪的驚呼聲中,林岩閉緊了眼眸,昏迷不醒,傷口流出的鮮血居然變成了紫黑色,映著青色的衣衫,觸目驚心。
“言悔大師!”望著那奄奄一息的年輕人,皇帝目光一凝,輕喚一聲。
“阿彌陀佛,他中了巨毒!”言悔大師手持念珠,蹲下來,拿出一枚藥丸塞進林岩口中,連點他身上幾處大穴︰“扶他去我廂房,我幫他解毒!”
幾名侍衛走上前,抬著林岩去了後廂房,沈璃雪想要跟去,卻被東方珩拉住手腕︰“言悔大師解毒,不喜有人打擾!”
一名侍衛走上前來,恭聲道︰“稟皇上,刺客被林尚書刺中胸口,尚有氣息,不過,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咬破了口中的毒囊,自盡了!”
皇帝面色陰沉,看著刺客的方向,一言不發,眸中的神色,卻在瞬間轉了千百回。
“你是何人?”侍衛們長劍拔出,鋒利的劍尖直指倒在地上的穆正南。
“在下穆正南,是給相國寺送菜的!”面對諸多鋒利長劍,穆正南努力保持鎮定,但微微顫抖的身體,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
沈璃雪冷笑,穆正南還真是好運,沈盈雪有孕,他恰巧出現,幫忙解圍,想攀龍附鳳,沈采萱的死亡,讓他的美夢毀于一旦。
皇上遇刺,他又出現在相國寺,想要救駕立功,若非他那聲驚呼打草驚蛇,岩表哥已經將刺客殺了,豈會受傷中毒。
“你有一定的嫌疑,先關進順天府大牢,若查證你不是刺客,自會放了你!”一名侍衛統領走上前,冷聲下了命令,對有嫌疑之人,他不能輕信。
穆正南苦著臉,無奈的解釋︰“統領,小的不是刺客,真的不是,剛才小的最先發現刺客,是想救駕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侍衛統領更來氣,穆正南驚呼時,那刺客明顯還沒有完全的搭好弓箭,他們還有反擊的時間,如果他悄悄通知他們,他們一定能搶先射死刺客,哪會像現在這樣,險些造成失職罪。
“你是不是刺客,查證後自會還你一個清白!”侍衛統領冷冷瞟了他一眼,厲聲道︰“帶走!”
寺內驚現刺客,相國寺徹底封鎖,侍衛們將寺中香客一一排查,想要找出那人的身份。
言悔大師解毒,不喜被打擾,太子,五皇子等人都聚到了言悔大師院外的亭子里,保護皇帝。
沈璃雪站在院門口,看著里面的侍衛們來來回回,端著一盆盆的血水,心中焦急,不知道岩表哥究竟怎麼樣了。
半個時辰後,房門打開,言悔大師擦著額頭的虛汗走了出來,沈璃雪正欲上前詢問,一陣急風吹過,東方湛修長的身形到了言悔大師面前︰“大師,林尚書傷勢如何?”
言悔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林施主毒素已清,傷口也上藥包扎好了,沒什麼大礙,休息一段時間就可痊愈!”
“多謝大師!”東方湛禮貌微笑。
“施主客氣!”言悔大師雙後合十,深施一禮,想到寺里發生了刺殺之事,暗暗嘆了口氣,佛門重地,居然屢有殺孽,罪過,罪過。
“擺駕回宮!”公公特有的尖細嗓音響起,宮人簇擁著皇帝走出涼亭,走上出寺的青石小路。
沈璃雪揚揚唇,林岩表哥為救皇帝受了重傷,皇帝等他傷勢穩定了才回去,雖然沒說什麼客套話,心中倒是有情有義。
“大師,岩表哥現在能下山嗎?”相國寺條件困難些,不太適合養傷,沈璃雪想讓他回府休養。
言悔大師點點頭︰“可以,但走的路一定要平坦,過度的顛簸,會讓他的傷口再次裂開!”
沈璃雪微微一笑︰“多謝大師!”
相國寺距離京城不算遠,叫來幾名侍衛,抬著林岩下了山,又命人快馬加鞭回京城叫了一頂軟轎,林岩下山稍等了片刻,軟轎就到了,沈璃雪,東方珩坐上馬車,一行人趕回京城。
“剛才,你是故意讓林岩去救駕的?”東方珩洞察力敏銳,他沒看到刺客,卻瞧見了沈璃雪和林岩之間的小動作。
“你是青焰戰神,戰功赫赫,南宮嘯是雲南王世子,身份也不需要再抬高,我是戰王義女,青焰郡主,立了功最多獎勵些金銀珠寶,只有岩表哥,是尚書,如果救駕有功,可以升官!”知道事情瞞不過東方珩,沈璃雪直言不諱。
“你想林岩升官?”東方珩皺眉。
“我只是希望他能恢復武國公時期的鼎盛!”沈璃雪目光黯淡︰“外公過世,舅舅被貶到邊關,岩表哥在京城舉目無親,雖然有你和一些不錯的朋友,但他沒有根深蒂固的家族,在朝中舉步維艱!”
如果武功國公府依舊鼎盛,林岩有個武國公祖父,莊偉城不敢挑釁他,雷太尉,莊尚書也不敢算計他……
腰間一緊,東方珩將她緊緊擁進懷里︰“放心,林岩留在京城,十五年前的悲劇,不會再發生!”
沈璃雪點點頭︰“你知不知道岩表哥中的是什麼毒?”中毒的瞬間,毒氣已隨血液流遍全身,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就發作了,那絕不是一般的毒。
東方珩目光沉了沉︰“言悔大師說,是南疆巨毒。”
沈璃雪一怔︰“那名刺客是南疆人?”
“不知道!”東方珩搖搖頭︰“秦若煙是聰明人,如果她要刺殺皇上,肯定會有萬全的準備,絕不會只派一個人,更不會有興致在半山腰享受男色!”
東方珩,沈璃雪到達半山腰時,秦若煙剛剛開始剝那名百姓的衣服,按照她的性子,要狠狠折磨一番後才會享用,沒有一兩個時辰,都做不完事情。
他們到達相國寺,找到皇帝時,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可見秦若煙沒有刺殺皇帝的意思︰“東方珩,你可還記得東方湛說的可信家眷?”
家眷只有十多名,基本都是老弱婦孺,又知根知底,東方湛才沒有將他們清出相國寺,皇帝上香禮佛時,她們也非常安靜的呆在各自廂房,鐘聲響起後,以後皇帝走了,才敢出門。
“你是說雷洪一家!”東方珩劍眉微皺。
“沒錯!”沈璃雪點點頭,雷聰成了太監後,他的母親雷夫人就來相國寺上香禮佛,雷洪時不時的送些用品過來,他出現在相國寺,很正常,也很巧合,但真的只是巧合嗎?
一陣清風吹過,沈璃雪清冷的目光透過半開的車簾,看到人群中走著一道熟悉的身影︰“東方珩,你看那個人。”
“那是……雷雅容?”東方珩眯起了眼眸,那道身影獨自一人,靠著邊走,時不時的四下觀望,動作極是小心,謹慎,在自自然然的人群中非常顯眼。
“她走的不是去太尉府的路,好像也不是回相府的!”沈璃雪皺起眉頭,雷雅容十分講究身份,出入都簇擁著諸多丫鬟,嬤嬤坐著豪華的馬車,如今,連一個丫鬟都沒帶,獨自一人鬼鬼祟祟的走在大街上,她是要去哪里?
突然,雷雅容四下望望無人,快速拐進一條小巷,苗條的身影消失不見。
沈璃雪雪眸微眯,輕聲道︰“暗衛,跟著雷雅容,看她要做什麼?”
“是!”空氣中傳來一聲回答,緊接著,一陣破風聲急速遠去。
馬車行駛到尚書府,沈璃雪命侍衛小心的扶出林岩,巨毒已解,林岩清醒過來,面色十分蒼白,看著沈璃雪關切的目光,輕輕笑笑︰“小傷而已,不必擔心!”
“小傷也需要好好休養,你先進去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沈璃雪細細囑咐下人要注意的事項,叮囑完後,轉身望到馬車旁空蕩蕩的︰“南宮嘯呢?”
“回院折磨秦若煙了!”東方珩淡淡回答著,輕抿一口茶水。
沈璃雪額頭冷汗滲滲,抓到人就迫不及待的回去折磨,南宮嘯還真是有仇必報︰“去南宮嘯的別院,秦若煙現在還不能死!”
太尉府
雷洪怒氣沖天,咬牙切齒的一拳打到牆壁上,堅硬的牆壁被打穿一個窟窿,怒吼道︰“沈璃雪,林岩,又是這兩個賤人害咱們的計劃全盤失敗!”
心腹就守在門外,他不擔心別人听到他的大逆不道之言。
雷太尉看著暴怒的雷洪,緊緊皺皺眉︰“刺客已經自盡,估計皇上也查不出什麼!”
“皇上的確查不出什麼,但我們的計劃失敗了啊!”雷洪咬牙道,手掌狠狠一拍桌子,堅硬的桌面瞬間斷裂。
莊尚書過世時,林岩以救駕之功,搶走了屬于他的尚書之位,他費盡心機,安排一場刺殺,想要救駕立功,沒想到又被林岩破壞了,這還不算,林岩又救駕有功,不日之後,只怕又會升官,踩著他的計劃成果向上爬,林岩真是無恥至極。
雷太尉望著斷裂桌子上的鋒利邊緣,銳利的眸中滿是森冷厲芒︰“別急,以後還有機會!”
“同樣的方法,不能再用第二次,否則,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雷洪重重嘆了口氣︰“說不定皇上已經起疑了!”
諸多家眷中,他是唯一的男子,雖然他前幾天也曾去過相國寺送東西,但難保皇帝不突發奇想的懷疑到他身上。
雷太尉目光凝重︰“刺客箭上抹的是南疆巨毒,怎麼查都查不到咱們頭上。”南疆太子,南疆公主都在京城,皇帝懷疑,也會先從他們身上查起。
“你且放寬心,最近這段時間,照常上朝下朝,不要露出絲毫異常!”
“我知道!”雷洪努力平復著胸中的怒氣,想到林岩昏迷前那得意的笑,還有沈璃雪洞察一切的目光,他沒來由的一陣心底發涼,這兩個人都是禍害,是他的災星,他一定要想個辦法,盡快除掉。
別院水牢,陰暗潮濕,散發著陣陣晦味,秦若煙被捆綁在凳子上,緊緊皺起眉頭,滔天的怪味燻的她險些窒息︰“南宮嘯,你這水牢怎麼這麼臭?”
“這水牢建好後沒關過人,一直都是各種動物的葬地,你聞到的,應該是尸體的*氣息!”周圍擺著各種亮光閃閃的刑具,南宮嘯站在刑具前,拿拿這個,摸摸那個,來回擺弄著,漫不經心的回答。
動物尸體!秦若煙一听,幾欲作嘔︰“真是惡心!”
“秦若煙,你聞聞你身上的味道,幾乎讓將人燻暈過去,還不如動物尸體好聞!”南宮嘯拿起幾個刑具,在秦若煙面前晃了晃︰“想不到你重新定制了刑具,還沒用過吧,不如先讓你試試……”
秦若煙冷哼一聲︰“南宮嘯,不怕死的話,你就盡管動手,我皇兄的傷已經好了大半,發現我不在,一定會前來尋我,看到我重傷,哼哼!”
南宮嘯冷笑︰“秦若煙,這里是青焰,不是南疆,秦君昊想找到你,可沒那麼容易!”
秦若煙嗤笑︰“我們南疆有非常巧妙的尋人方法,不像你們青焰,笨的一點兒點兒尋找!”
“你說的可是讓蛇來尋味找人?”南宮嘯嘴角微挑,似笑非笑的看著秦若煙。
“你怎麼知道?”秦若煙震驚,這種尋人方法只有南疆人知道,她沒對任何人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