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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敵國郡主後 第46節

    那是個發自內心的,愉快的笑意。
    .
    “奇恥大辱!”禮部尚書陳靖重重把茶盞拍在小幾上,余怒未消,“真是奇恥大辱!”
    陳靖為官幾十年, 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公堂之上,被一個狀若瘋癲的女人指著鼻子大笑譏諷。甚至還因為對方的指證,險些被逼進了難以轉圜的死角之中。
    這對陳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恥辱,更麻煩的是,周維沉不住氣, 當著滿堂重臣情急失態, 如今他的罪狀已經坐實, 還要連累韓廷攘。
    雖然周莞的話找不到證據來佐證,但現在已經不需要更多證據了。周維的反應已經足夠讓在場的所有人確信, 周莞所言確實為真。如果雲州學派仍然垂死掙扎,除了為對手送上更多彈劾的把柄,沒有任何用處。
    “夠了。”葉問石睜開眼, 平靜道。
    陳靖深吸一口氣︰“師兄, 咱們就干看著不成?”
    陳靖與葉問石同為雲州學派,且同受教于一個座師,是真真正正的師兄弟。因此說起話來少了許多顧忌︰“師兄, 皇上這是半點面子不肯給咱們了, 他又不肯用咱們這一系的人, 再往後怎麼辦?眼睜睜看著雲州學派在朝堂上失勢不成?”
    葉問石淡淡道︰“我早說過,那是皇上,不是你們家中的小輩,聯合起來威逼天子,那是最最蠢笨的做法,你們哪個听了我的話?”
    陳靖大為冤枉︰“皇上能即位,咱們可是出了不少力,難道不該得些回報嗎?我們不過是希望韓廷攘順利繼任翰林學士而已,又不是索要七卿高位,皇上不肯,我們又退了一步,只要皇後母家出自雲州學派,我們願意放棄翰林學士的位置——可現在看來,前朝後宮,皇上是半點讓步也不肯做!”
    葉問石在心底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他仕途走到這一步,少不了雲州學派出力,因此到頭來也要受雲州學派轄制裹挾,抽不了身。
    “皇上不可能立臻兒做皇後的。”葉問石平靜道,“你們以為,從前朝退到後宮算是退嗎?我也教導了皇上幾年,他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絕不肯低頭的,翰林學士也好、中宮之位也罷,他不願意給的,誰都別想自己去拿。”
    陳靖還待開口,葉問石已經抬眼,那雙渾濁的老眼中一剎那爆射出凌人的光︰“我早說過,韓廷攘不必非得繼任翰林學士,他如今已經是一方要員,將來遲早要調回京中,七卿之位也不是爭取不來!如今倒好,聲名前程都不必要了!”
    陳靖當即啞口無言,半晌訥訥道︰“師兄,是我們情急失措了,如今我們該怎麼做?”
    葉問石的眼皮重新又耷拉下去︰“告訴他們,做好分內之事,不要再妄圖生事。”
    陳靖︰“可是……”
    可是師兄您今年就該告老了啊!
    葉問石沒有看他,緩緩嘆了口氣︰“我一直都認為,要讓皇上長長久久的重用,靠的不是鬧事的本事,而是做事的本事,皇上雖然強硬,卻有明君風範,不會只因喜惡而任用臣子——只要做個能臣,皇上不喜我雲州學派又如何?一樣能立足于朝堂之上。”
    他告誡道︰“今日周莞之事,已經是皇上手下留情,這是聖上恩典,你們要謹記。”
    陳靖猛地抬頭。
    葉問石瞥了陳靖一眼,冷聲道︰“若是周莞沒有直入弗亂堂,而是跪在刑部大門外哭鬧求見,或是直接去敲登聞鼓,將此事鬧得滿城風雨……”
    陳靖額頭已經滲出了汗水。
    當年烏戎南下入侵,齊朝皇帝帶著皇室世家南渡逃了,是大晉太|祖將烏戎趕回關外,才使得北方七州沒有盡數遭遇烏戎劫掠。百姓們雖說見識不多,但並不是傻,他們本能地對丟下百姓南逃的齊朝沒有好感。假如周莞真的去這麼一鬧,鸞儀衛再從中引導一下物議,整個雲州學派的名聲可就砸了大半。
    犧牲一個韓廷攘,雖然心痛,雲州學派家大業大,還能承受。倘若整個雲州學派的風評受損……陳靖簡直無法想象後果。
    陳靖沉聲道︰“師兄,我明白了。”
    葉問石閉上眼。
    他已經很老了,晉朝七十而致仕,他今年七十歲,在歷任閣臣首輔中,算是難得長壽。
    朝堂浮沉最耗心力,幾十年來,葉問石自忖已經耗空了心血,不知還能再活幾年。
    然而他抽不出身。
    雲州學派對他來說,是一把雙刃劍。年輕時志氣滿懷時,助他登上青雲;年老時心火將熄,卻又化作了枷鎖,令他不得自由。
    罷了。葉問石想。
    年輕人的手段,果然不能小覷啊。
    誰能想到,湘平郡主居然會拿後宅女眷來做文章呢?
    ——從周莞出現開始,葉問石就明白,想出這個計策的,只會是湘平郡主。
    .
    數只盛裝香料的漆盒、瓷盒一字排開,各色香氣混雜在空氣里,甜香馥郁,有些嗆人。
    桓悅心情很好地舀起兩勺香料,並一丸香丸,隨手加進了香爐中。還不忘回首望著明湘笑︰“還是皇姐有辦法。”
    明湘坐在不遠處,坐視桓悅糟蹋這些價值不菲的香料。她絲毫沒有預料到即將來臨的危險,悠閑地笑了笑,開口道︰“不是什麼……”
    “咳咳咳咳咳咳!”桓悅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緊接著他丟下香匙,猛地後退了幾步。
    幾種香料混雜在一起,焚後的味道簡直驚人。一股極其濃郁怪異的香氣撲面而來,桓悅毫無防備之下,感覺七竅都被這股濃郁的香味充滿了,當場幾欲落淚。
    明湘下意識起身,下一刻桓悅已經三步並作兩步沖到她身前,拉起明湘︰“皇姐快走!”
    側殿是待不了了,桓悅帶著明湘轉移到後殿廳里。
    桓悅衣袖掩面,咳得眼梢泛紅,衣擺袖間都沾染上了濃烈的香氣。好在出門風一吹,香氣淡了不少,但殘余的味道仍然如影隨形。
    明湘看他咳的眼淚都出來了︰“你先去換件衣裳。”
    桓悅點點頭︰“皇姐稍待,我立即回來。”
    桓悅拉著明湘跑得太快,沒有近距離接受香氣的沖擊,明湘不知天高地厚,只覺得不過如此。桓悅前腳剛走,她轉眼看見福寧殿太監們正將側殿門窗打開通風,好讓嗆人的香氣盡快消散掉,明湘好奇心起,走過去——
    “咳咳咳咳咳!”明湘擦掉了咳出來的眼淚。
    一旁的福寧殿內侍殷勤不已︰“奴才這就去給郡主準備水——”
    “不必了。”明湘擺手止住,“不要告訴皇上。”
    內侍點頭哈腰地下去了。
    明湘拎起衣袖拍一拍,確認身上沒有沾染太多香氣。她捧起茶喝了一口,朝外張望,只見桓悅已經走了進來,換了身檀色團領︰“總覺得還帶著香氣……罷了罷了。”
    明湘毫不心虛地道︰“我看你沒有半點香道天分,還是少踫香料為好。”
    桓悅點頭稱是,在明湘身側落座。他也不喝茶,一手支頤望著明湘,笑盈盈道︰“方才說到哪里來著?哦,多虧了皇姐另闢蹊徑,否則要令周維認罪,恐怕有些難度。”
    明湘道︰“其實尋周莞出來作證,極有風險,她空有人證,卻無物證,若要抵賴,還有得掰扯。”
    桓悅笑道︰“皇姐必然還有後手。”
    明湘道︰“說來還要向你請罪——後手確實是有,不過是一份偽證。”
    桓悅一怔,緊接著啞然失笑。
    明湘揚眉︰“若是沒有周莞的供詞也就罷了,但明明知道周維行的是通敵賣國之舉,卻因物證不足而要將其罪減一等,豈非太過可惜?好在周維膽氣不足,一見他女兒出來指認,立刻露了馬腳,也不必再拿偽證出來了。”
    桓悅仍然笑盈盈望著明湘︰“皇姐算無遺策——居然能從犄角旮旯里翻出一個周莞來作證。”
    明湘避開了桓悅含笑的目光。
    她輕輕一嘆︰“其實要尋到周莞並不很難——不過是沒有人看得見她而已,雲州學派和周維做交易,知道拿襁褓中的小兒來拿捏他,偏偏周莞和她幾個嫡庶姐妹,都是早已知事的年紀,只是常例登記了名字,連問詢都只提審周家男丁。”
    明湘其實只做了一件事。
    她看過三司審訊的案卷,發現少了後宅女眷的口供,唯一被提審的只有周維之妻。于是命鸞儀衛的人去牢中一一檢視後宅女眷,將她們分開帶出來單獨問詢——就像平時問詢其他人那樣,然後就從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周莞。
    她搖頭一哂,不再多言。
    “周莞按律該一同流放的,不過她出來作證,算是有功,把她的罪免了吧。”
    “好啊。”桓悅道。
    他提起茶壺,給明湘續上了杯中的茶水。
    “誰說沒有人看得見她?”桓悅笑吟吟道,“皇姐不是看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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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原來是真傷嗎?
    “殺人了殺人了。”“听說殺的是位官老爺!”“你這不是廢話嗎?不是官也不能上西市砍頭啊!”
    西市外人聲鼎沸, 一輛青篷馬車隨著人流緩緩行駛,最終停在了行刑的高台不遠處。
    西市是專為處決官吏的刑場。晉朝朝野間什麼都要分個三六九等,一品大員沾著塵土的靴底都是九品小官仰起頭也看不到的天, 唯有在行刑處決這一點上一視同仁。上至皇親國戚超品公卿, 下至□□品一抓一大把的芝麻官,只要身上背著個官職,全都拉到西市處決,十分平等。
    為了更好的殺雞儆猴、警惕世人, 西市中起了一座高台。殺人都在台上殺,以確保前來圍觀的人即使擠不到最前方,也能看到高台上人頭落地的慘相。
    馬車車簾掀開,露出一張巴掌大小的憔悴面容。
    因告發有功,周莞這幾日沒回刑部大牢,而是被鸞儀衛提走, 送進了鸞儀衛專門用來臨時安置證人的一處地方。吃喝都不錯, 還有專門的侍女照顧, 更重要的是沒人苛待她,比她原本在雲州周家過的還要好。
    幾日養下來, 周莞的面色不像原本那樣黯淡,但長期的虧空已經落下,不是一時半會能補回來的, 依舊顯得憔悴。臉又小又尖, 卻不顯得楚楚,只剩可憐。
    單看這張臉,無論如何很難想象, 她在三司會審的公堂之上居然有如此大的膽量。
    周莞努力伸長脖頸, 看向高台的方向。
    “時辰已到——”
    剎那間驚呼聲起, 雪亮刀光一閃而過,周維的人頭滾落在地,腔子里的鮮血噴涌而出。圍在高台前的人們驚呼的、尖叫的、捂住眼楮躲避的都有,幸好每次處決人犯,皆會調派禁衛前來維持秩序,才沒引起踩踏騷動。
    替周莞趕車的不是鸞儀衛,只是個普通的鸞儀衛下屬侍從。他原本還想轉頭寬慰兩句,怕這怯生生的小女孩被嚇住,然而轉頭一看,只見周莞直直盯著不遠處高台上周維身首分離的驚悚一幕,不但沒有轉頭躲避,反而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終于死了…終于死了!”周莞喃喃道。
    她這一舉一動落在世人眼里,是極其不孝的,堪稱一聲悖逆。若要放在有些規矩的家族里,出了這等不孝的逆女,恐怕立刻就要一條白綾吊死。然而周維已經死了,周家分崩離析,周莞更不必再在意他人目光。
    她的肩膀顫抖兩下,不是恐懼,而是極致的激動。
    “娘。”她喃喃道,“周維死了,他死了。”
    這是周莞第一次稱呼生母一聲娘,盡管她早已經去世了。
    她想起嫡母和妾室們對母親的折磨、父親的漠然和縱容、異母姐妹的踐踏,以及那個華麗但陰沉的、從未有一刻讓她能夠自由地喘一口氣的雲州周宅。
    現在這些都消失了。
    她放下車簾,眼淚一串串沿著眼角滾落下來,大顆大顆打在衣角,轉瞬間浸出一片濕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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