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誰讓你拿紙巾包傷口的?
    簡沐姿進到火鍋店里,完全的目不斜視,眼楮里只有傷者,絲毫沒有注意到大廳的另一頭,抱頭蹲在牆角的一群男人。
    她沒注意到,可跟在簡沐姿身後的陳飛和劉易注意到了。
    兩名守法公民見到那邊蹲了一群紋身壯漢,心里難免有些犯怵。
    我我想著紙巾包扎能干淨一點兒。
    陪在傷者身邊的同伴弱弱地回答了簡沐姿的質問。
    簡沐姿當即拆開了已經黏著血跡,與斷指斷面粘黏在一塊的紙巾。
    需要包扎的情況,用干淨的毛巾或者棉質衣服就可以。
    半小時前還天大地大情義最大的男人,再一次在一名急救醫生跟前變成了鵪鶉。
    吭都不敢再吭一聲,連呼吸的吐氣都變得極為小心。
    簡沐姿重新包扎著手指斷面,
    斷指呢?
    這呢,醫生!
    火鍋店的領班捧著一只玻璃瓶從收銀台後面走了出來
    斷指
    竟然被泡在了玻璃瓶里?
    見到此景,簡沐姿出口的語氣變冷了十分,瓶子里裝的什麼?誰教你泡起來的?
    酒精啊醫生不是應該消毒的麼?
    火鍋店領班一臉哭相。
    那急救醫生的話音剛落,他心里就知道壞事了。
    好心辦了壞事。
    角落里維持秩序的溫楊和張路之自然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听到斷指被泡在了酒精里,溫楊登時就來了氣。
    千算萬算,就是少問了一句。
    她滿以為斷指是被放在干淨的玻璃瓶里就完事了,誰知道這火鍋店的人還自作主張多此一舉!
    溫楊遞了個眼色給張路之,抬腳就往急救隊這頭走。
    立刻倒出來!
    听到急救醫生帶著慍怒的命令,領班當即就慌了,開了好幾次瓶蓋愣是沒有開開。
    身後的溫楊接了過去,擰開了關得極緊的瓶蓋,將斷指倒在了干淨的桌面上。
    簡沐姿看著桌面上的斷指,眯了眯眼楮。
    她看見了溫楊,這才注意到了溫楊身後蹲著的一群男人
    思忖片刻,簡沐姿到底沒有將心里的話說出來。
    酒精的確是通過凝固細菌蛋白消毒,但是它不僅會凝固細菌蛋白,正常的組織蛋白質也會被其凝固。
    泡過酒精的斷指,已經失去了斷肢再植的機會。
    簡沐姿安靜地接過了陳飛遞到手邊的保溫箱,將桌面的斷指裝入袋中,再用干毛巾包住袋面擱在了冰袋上,入箱。
    她看了眼扶著傷者躺上擔架床的紋身男,在對方跟著擔架床離開火鍋店之後走到火鍋店領班身邊,輕聲道,以後遇到這種事情,先用干毛巾或者干淨的棉布止血,然後用干淨的塑料袋,裝好斷肢。讓斷肢保持低溫,但是不要讓它與冰面直接接觸。
    急救車離開了不多時,增援的巡邏警同事就到了火鍋店。
    尋釁滋事且造成人員受傷,一眾蹲在牆角的男人被帶回了警局。
    溫楊坐回副駕之前,抽出了手機、搜索自己方才瞬時捕捉到的疑惑。
    自急救車離開以後,她越發對簡沐姿處理傷者時的那一瞥印象深刻。
    她和簡沐姿都是工作時間少帶私人情緒的人,所以她很確信對方剛才的那一瞥,絕非平日什麼故意挑釁
    更何況
    她依稀記得,在哪篇新聞報道里看過的︰斷肢是不能用酒精消毒的。
    果然,搜索欄里的專業回答就是這麼說的。
    而且明確說明了,泡過酒精的斷肢就沒有了斷肢再造的機會。
    那麼剛才
    簡沐姿為什麼沒提呢?
    而且還滿像是給人希望的照常處理?
    還將斷指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保溫箱?
    溫楊不自覺地敲擊起了手機背面
    放空的時候,她看了眼後視鏡里兩名尋釁滋事的男人
    再看了一眼
    她好像記得,在那一瞥之後,簡沐姿還往她身後看了一眼。
    片刻之後,溫楊撇了撇唇,莫名哼了一聲。
    北城市的冬天極為干燥,加之室內供暖,長期處于干燥的環境中,鼻子敏感的人就很容易出現鼻粘膜出血的情況。
    2點多的午餐,張路之正啃著炸雞腿的時候,再一次流了鼻血。
    他當即仰起了頭。
    畢竟,他從小听來的流鼻血時的處理方式就是如此。
    流鼻血了以後就要立即仰頭。
    就好像這樣子做,鼻血就能回流或是阻斷新流出來的血似的。
    同桌的簡沐姿阻止了張路之的仰頭動作。
    她讓張路之低頭,並且讓對方模仿自己的動作,拇指和食指捏住兩側的鼻翼。
    在那之後,簡沐姿又將溫楊擱在桌面的紙巾推到了張路之手邊。
    流鼻血時,仰頭可能會導致血液通過鼻孔進入氣道或者肺部,引起窒息。
    而且血液還可能被吞咽進入食道及胃腸,刺激胃腸粘膜,產生不適或者惡心嘔吐。
    正確的做法是,低頭,身體向前微傾,盡量用嘴呼吸。
    一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自己雙側的鼻翼,並向後上方壓迫。
    壓迫止血法,才是在流鼻血時行之有效的止血方法。
    絕對不是仰起你的頭顱。
    餐桌邊的幾人在簡沐姿冷淡的解釋中,不知不覺又上了一堂科普課。
    溫楊戳了戳餐盤里的米飯。
    不得不承認,在涉及到自己專業領域的時候,簡沐姿那嚴肅認真的樣子一點兒都不欠扁。
    還挺像個好人的。
    溫楊才不會承認呢。
    她自己剛才進入腦海里的第一個形容詞,其實是可愛。
    中心湖邊發生了一起嚴重車禍事故。
    一名騎電動車的年輕女子,因為搶黃燈,與一輛剎車不及的貨車側面相撞。
    巡邏警巡街的時候,遇上了趕往附近事故現場的急救車。
    張路之和溫楊當即跟上了急救車。
    兩台車抵達現場的時候,能做的已經不是控制現場、搶救傷員的工作了。
    貨車的前車車輪,從年輕女子的腦袋上碾壓了過去。
    人的腦袋,變成了跟紙板一般的薄度。
    車輪邊,盡是不知名的粘稠物。
    到底從警只有3個月的時間,張路之見到這般慘烈的現場,轉身就扒在湖邊護欄上猛吐了起來。
    嘔
    嘔
    嘔
    另一邊的急救隊員
    即使是身經百戰的劉易和陳飛,心里也直犯惡心。
    這到底是誰打的120?
    腦袋都壓成這樣了,還能搶救麼?
    當場死亡,是事故現場亡者的宿命;
    可收拾現場、處置現場,卻是另一群人的工作職責。
    溫楊強忍著涌上喉頭的不適,從急救車里借來了能夠覆蓋亡者、讓其得以片刻體面的東西。
    你們回吧。
    她沖急救隊的三人擺了擺手,想讓忙于搶救生命的急救隊先行離開。
    方才,溫楊是第一個沖下車查看現場情況的。
    見到了現場慘狀,她極力克制自己的生理反應之余,隨即就顧及到了身後跟來的幾人。
    別過來!別看!
    身後的三個大老爺們,也不知是好奇心旺盛、偏有種看個究竟的下意識,還是因為太過著急而沒能理解溫楊提醒背後的意思
    在溫楊大聲告誡了之後,三人還是伸著頭將事故現場看了個完全。
    只有難得跑在最後的簡沐姿,被溫楊轉身後的一雙手給遮擋住了視線。
    讓前面三人干嘔連連的慘烈現場,簡沐姿一絲一毫都沒有看到。
    溫楊忍著胃里快要翻涌出來的酸水,抵著簡沐姿的肩,讓對方轉了個身。
    她慘著臉色,生生咽下心里胃里的惡心。
    救不了了,肯定是當場死亡。
    她推著簡沐姿往急救車的方向走了幾步,轉頭叫回了劉易和陳飛。
    趕緊走。去救下一個。
    貨車駕駛員癱軟在了現場附近的草叢里。
    自己開車壓死了人,人還死得這麼慘
    從未遭遇過這等事故的駕駛員,當時嚇得失了語。
    好半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回神過後就癱坐在了草叢間。
    溫楊和張路之找到了貨車駕駛員,然而駕駛員好半天才能答上來一句問話。
    看樣子,這場事故的經過,只能等路口的電子攝像頭來還原了。
    交警同事到達現場後,溫楊和張路之交接了手頭的工作。
    若非職業責任上頭,張路之此刻興許還能在一旁干嘔上一陣子。
    剛才他吐得酸水都出來了
    溫楊將張路之趕去了巡邏車副駕。
    巡邏車巡邏至臨街,路邊停車區域停著一輛眼熟的急救車。
    沒有開雙閃、後車門緊閉,車里的人應當是
    不斷做著吞咽動作的溫楊,凝神看向臨街的店鋪。
    原來那三人是去便利店了。
    她將車停在了急救車的後方,打開了雙閃。
    車上等我。
    她決心下車買點兒酸味的零食給副駕的張路之。
    否則這小子很有可能會惡心到當班結束。
    自動感應門的兩側,一側是結完賬即將走出便利店的簡沐姿,一側是即將走進便利店的溫楊。
    簡沐姿攔住了朝自己點頭打招呼的溫楊,將手里的塑料袋遞了過去。
    疑惑之中,溫楊下意識打開了塑料袋。
    兩瓶礦泉水和兩袋酸梅?
    簡沐姿,你
    溫楊叫住了開車門的簡沐姿,踟躕了幾秒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多少錢?我轉你。
    然而對方眼神都沒給她一個,直接跨進車里滑起了手機。
    算了。
    溫楊心想。
    偶爾接受一下嗟來之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兩包酸梅,最終被張路之和溫楊平分了。
    溫楊連續塞了三顆酸梅進到嘴里,內里的惡心感總算緩解了不少。
    正前方,急救車里的某人仍是埋著頭在手機上寫寫滑滑。
    溫楊又擰開了礦泉水瓶蓋,抿了一小口。
    第24章 6時6分
    作者有話要說︰
    本次更新為補齊晉江淨網期間(15日至29日)的日更章節,該章節已在作者微博發布,已經閱讀過的讀者請等待今晚20點的正常更新。 *如果給獨身找一個理由*
    北城市急救中心有兩位讓人眼前一亮的急救醫生。
    一位,其實算不得急救中心的正式人員。
    畢竟,簡沐姿實際歸屬于北城市第一醫院心外科。
    來到急救中心做院前實習,純屬于一院內部新老院長交替、動蕩時期的犧牲品。
    另一位,便是有正式編制的、前年提拔為急救中心副主任的明粒。
    兩位醫生,除了過硬的專業實力讓人眼前一亮之外,更讓人眼前一亮的,就是他們出眾的外在條件。
    畢竟,比起了解之後才能感知一二的專業實力,長相才是讓外人第一眼就能判定的東西。
    簡沐姿和明粒其實挺像的。
    比如,他們都是北城市第一中學畢業的學生。
    比如,他們都是高材生。
    一個留學于英國,師從英國心外科一把刀。
    一個畢業于全國醫學專業佼佼的水木大學醫學院,本科後又保送本校研究生。
    再比如,他們倆都是不怎麼愛社交的人,私底下基本上不會與同事打交道。
    又比如,他們實際上都不是好親近的人。
    一個看起來就是冷情的人,旁人只一眼就能感覺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個看起來雖然很好接近,可實際接觸以後才會發現,這個人好像對誰都是如此。溫柔、善意卻不深交。
    又比如,他們都是單身。
    32歲的簡沐姿,單身。
    38歲的明粒,也是單身。
    最後一個相似之處,約莫是他們倆好像都是有家不回的獨居人士、同樣住在急救中心提供的宿舍。
    那是第一醫院的老宿舍樓,一醫院逐漸擴大院區面積的同時也新建了宿舍樓,于是那棟建築年齡三十年的老宿舍樓便轉送給了隔壁急救中心。
    足夠寬裕的宿舍樓,入住的人數卻不算多。
    在急救中心工作的員工,不少都是在北城市落戶的。
    有家有口的人,自然不會選擇住在單位宿舍。
    于是,兩位醫生的單位便大方地分給了他們兩個大套間。
    而明粒也有了鄰居。
    自上次簡沐姿重感冒之後,兩位鄰居之間就有了走動。
    多半是明粒主動來敲簡沐姿的門,談談工作、閑聊幾句。
    對簡沐姿情況有所了解的明粒,並非是帶著關心下屬的心情來接近簡沐姿。
    只是數月的觀察下來,她單純地覺得,在某些方面,她跟簡沐姿很像。
    頗有些同類相吸的意味。
    現在的北城市急救中心,兩名醫生的簡歷最牛。
    英國歸國的簡博士,水木大學的明碩士。
    其實真論起來,整個急救中心在編的百十人里,碩士學歷的也只不過兩位。
    一位是普通一類大學的碩士,另一位就是明粒。
    急救中心的郭主任每逢招人的時候,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總不能讓博士來干這活吧?
    做院前急救的,專業發展空間相對狹小,職稱晉升機會少。
    每次面對來急救中心應聘急救醫生的醫學生,郭主任都顯得底氣不足。
    錄用率低,辭職率卻高,急救醫生隊伍始終處于不穩定的狀態。
    而就是在這種不穩定的隊伍中,明粒一干就是13年。
    2003年,25歲研究生畢業。
    亮眼的在校成績,亮眼的學校,亮眼的導師推薦,明粒完全可以選擇北城市的許多三甲醫院投遞簡歷,然而她卻選擇了急救中心,只有急救中心。
    她是急救中心的第一名碩士生,也是急救中心里唯一一名水木大學醫學院的畢業生。
    不當班的時候,簡沐姿基本上都在單位宿舍里度過。
    也是因此讓她發現了,每當明粒休息的時候,一名60歲左右的婦人就會出現在對方的宿舍門口,敲門。
    看樣子應當是明粒的母親?
    卻沒有女兒宿舍門的鑰匙。
    某天,同樣休息的簡沐姿開宿舍門的時候,剛巧踫上了來看望女兒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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