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
    和她想的屬實有點不同。
    哦。
    可能是嫌扶她上樓麻煩吧。
    聞靳深抱著她上樓,步子穩重。她沒有伸手去圈他脖子,雙手拘謹地收在身前,腦子里有兩個小人在不停打架。
    黑色小人對她說,猶豫什麼,多好的時機阿,該出手時就要出手!
    白色小人對她說,你要放棄這個男人,他和那些俗人沒什麼區別。
    聞靳深把她輕放在浴缸里,什麼也沒說,他剛轉身欲走時,她抬手拉住他的袖角,先是笑了笑,然後說︰“你知道嗎?甚至在前一秒我都還在糾結要不要放棄你,現在突然有了答案。”
    他微微轉頭,露半張清雋的臉給她。
    那動作,像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時盞擰開浴缸的旋轉開關,覷男人的余光里是溫熱水流不停注進缸里。
    時盞用另一只手探一下水溫後,賣起關子︰“你猜猜看?”
    這下,不止臉,他連身體一同轉過來,由于他的身高直逼一米九,所以眼下居高臨下的味道頗重。他低眉笑一聲,對上她的眼,說︰“你要是真下決心放棄的話,就不會來讓我猜答案。”
    不得不說,這男人有種毫不掩飾的傲,深埋骨髓,平日里不太能瞧得出來,卻總會在不經意間令人瞧出端倪。他很自信,幾乎篤定她不會放棄。
    他是對的,時盞心里那只黑色的小人取得了最終勝利。
    時盞不可置否,松開他的袖角,說︰“幫我摘一下項鏈吧。”
    他俯身,雙手繞到她的頸後,她能感受到他指尖溫度,也是涼涼的。
    這條項鏈不太好解,聞靳深手指不停嘗試著,他離她很近,她一仰臉就能看清他長長的睫毛,以及眼瞼處投下的淺淺陰影。
    “聞靳深。”
    他低低應一聲,“嗯?”
    時盞目光緩慢掃過他臉上每一寸,“我可以親你麼?”
    就像是在剛剛在樓下,他抱她上樓前,紳士有禮地問她︰“能抱你麼?”她竟然現成撿樣學起來。她本來可以直接親上去的,倒不是她怕他。怎麼說呢,而是她,好像學會了點什麼新的方法。
    沒想到下一秒,就迎來他平淡的拒絕︰“不可以。”
    時盞心里一噎,抿唇將臉轉到一邊,嘟噥一句︰“還不如我強來。”
    他笑了一聲,很明顯是听見了。
    廢了一番時間,聞靳深取下那條項鏈勾在指上,問她︰“放哪里?”
    時盞關掉水流,“外面的梳妝台上。”
    出去前,聞靳深摸了摸她的頭,用近乎獎勵和教育小孩兒的口吻說︰“剛剛就挺好的,繼續保持,不要求你和別人一樣,你只需要注意控制自己情緒和約束行為就很好。”
    這就是初衷,精神病患者大多都不能被徹底治愈,他作為精神科醫生,只能盡全力的,令他們看上去像正常人,能夠正常融入社會與人相處就是最好的結果。
    只有時盞一人在的浴室靜得出奇。她怔愣地抬手,觸上剛剛被他摸過的部位,心里說不上什麼滋味。
    到底是什麼滋味......
    今日如此多的不幸,這種滋味是唯一的甘甜。
    第14章 九萬13   像暗燈,像雨汽里茉莉香的最……
    chapter13
    每一次洗完澡後吹頭發這事兒,是項費時的工程。她發量驚人,又濃又長,全濕的狀態下用手一握還是大把,光吹干不追求美感都得近一個小時。
    她耐心向來不好,這次和以往一樣,頭發還是半干狀態就已經將吹風機掛回牆上。
    臥室里沒有聞靳深的身影。
    時盞開始往樓下去,直到瞥見沙發上那道身影,原本急促的腳步才調回正常速度。她按一下自己的胸口,沒出息。
    聞靳深交疊長腿坐在那里低頭按手機,看樣子是在回復什麼消息。
    外面大雨不歇,室內寂靜如斯。
    她靠近時,他依舊在回消息,不過余光已經被女人微蕩的酒紅裙擺佔據,他停下動作,抬頭看她一眼,兩根細細的帶子搭在她瑩潤平滑的肩骨上。這種肩型听醫院的小護士討論過,時下最受女孩子歡迎的一字肩。
    聞靳深放下手機,朝正在拿煙的她招招手,“你過來。”
    時盞持著煙盒火機在他旁邊坐下。
    “怎麼?”
    他目光落在她的腳上,“左邊受傷了。”
    經這麼一提醒後,時盞注意到自己左腳底部開了一道口,應該是在小區路上被什麼硬物割傷所致。三厘米左右的傷口,早已止了血,卻因為剛剛泡過澡,口子往外翻著,露出中間一縫粉紅的肉。
    看著那口子,她才後知後覺開始感覺到疼。
    聞靳深傾身靠近,伸手握住她的腳踝,看了眼傷口,“家里有沒有醫藥箱?”
    “有吧。”
    時盞記得溫橘說過有的,“但是我不知道具體放在哪里的。”
    聞靳深開始找醫藥箱。
    樓上樓下找了一整圈,最後他在茶幾下方的櫃子里找到個藍色小型醫藥箱,里面只有幾樣簡單東西,連紗布都沒有。
    他取出碘酒和棉球,以及兩張創可貼。
    “過來。”
    時盞靠過去,正猶豫要不要將腳放在他腿上時,他卻自己主動將她腳放在腿上。
    她微微一動,腳跟摩擦過他深色的西裝褲料。
    他依舊握著她的腳踝,說︰“別動。”
    時盞皺了眉。
    聞靳深抬眸掃一眼她的表情,問︰“怕疼?”
    他的手指溫度微涼,至少比她的腳要涼上許多,動作卻十分溫柔,溫柔得近乎虛幻。
    時盞搖搖頭︰“不怕阿......我只是不喜歡碘酒那味兒。”
    她不是現今社會上那種嬌滴滴的女孩子,哪里磕著踫著一下就含一汪水淚要人哄。她很清楚,自己從出生在這人間的那一秒起,就沒有任何嬌氣的籌碼。
    人和人間是不同的,涇渭分明。
    有人能做到獨立存在,有人只能淪為他人陪襯,或者是平庸的附屬品。
    乙醇味彌漫在兩人間,濃濃的,攪碎他身上自帶的雪松香。
    他在她傷口上橫著貼了兩張創口貼,貼得十分服帖。
    在聞靳深整理歸位醫藥箱時,時盞起身到玄關鞋櫃處。她記得溫橘小心機地備過一雙男拖,有次還賊兮兮地發語音條說,有朝一日姐姐總會用得到。當然,不止拖鞋,其他的一些物品全在臥室床頭櫃里藏著。
    拉開鞋櫃,果然看見最下層靠邊上的位置,擺著雙黑色男士拖鞋。
    細節阿。
    溫橘這小姑娘,真上道。
    軟順一點的姑娘會彎腰將鞋擺在男人腳邊。時盞不同,她招呼男人過來,然後直接將鞋遞到他手邊,趁機展開話題︰“......你睡我的房間。”
    “那你睡哪里?”他從她手里接過鞋。
    “我房間。”
    “......”
    聞靳深彎腰換鞋,臉朝下,她看不清他表情,只听他沒什麼溫度地問︰“真要和我一起睡?”
    時盞提出一個較為擇中的建議,“你可以睡臥室沙發,那沙發挺大的,夠你睡。”
    聞靳深起身,心平氣和地回答︰“時盞,這不合適。”
    “怎麼就不合適,你......”
    “不合適。”他打斷她,語氣沉了幾分。
    他拒絕她的樣子,真是迷人,迷人的同時又顯盡利弊。利在于——這樣一個懂得拒絕異性的男人,會給予日後伴侶最大化的安全感;弊在于——這令她很難達到成為他伴侶那一層。
    時盞還達不到喜怒不形于色那地步,幾分失落自眼底浮泛,早已習慣種種負面情緒的她淺淺勾唇笑著說了個好。一如宴上說的那個好,也是帶著笑的,也是眼里帶著失望的。
    他能看穿她。能輕而易舉的看穿她。
    ——但他裝瞎。
    她取來一條薄被遞給他後,什麼也沒說,默默地轉身回樓。
    被上有女人的香息。
    他躺在那里,身上蓋著那條染著淡香的薄被,不禁在想,她是不是故意的,專門選沾有她體香的給他。
    雨依舊還在下。
    房里燈光全滅,時盞在黑暗里睜著眼楮。作為一個重度失眠患者,哪怕再精疲力竭,她也很難睡得著,人一躺下不動,腦子就開始活泛起來,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
    好不容易睡著,又很快被噩夢驚醒。
    夢里全是一張張白色霧團拼成的人臉,齊壓壓地將她圍攏,像是隨時都會將她吞噬。
    抬手一抹,滿額頭的冷汗。
    驚醒坐起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很想看看聞靳深的臉。
    那張不同于他人清晰著的臉。
    她躡手躡腳地下到客廳里。客廳無燈,落地窗簾只拉攏半邊,外間拉扯著的閃電泛出白光,他的臉也跟著忽明忽滅。
    時盞在沙發前緩慢蹲下,雙手覆膝,下巴擱在微微向上弓起的手腕處。
    安靜的睡顏將他原本清冷的眉眼柔和,他平躺著,薄唇微松,手疊在一起落在小腹上。居然連睡覺都這麼規矩......
    她覺得他有時真像個恪守舊時代做派的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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