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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將愛意寄山海 第92節

    第76章 周嘉也/08
    這一頓飯,吃得漫長。
    外面的冬雨還在下,冰冷覆蓋著這個冬日的早晨,面前的氤氳熱氣仿佛蒙上了一層不真實,讓人難以分清是不是還在夢里。
    周嘉也沉默听著她說的好多年沒見了,你還記得我啊。
    他的視線卻望向了她的身後,店門外冬雨連天,溫度潮濕又泥濘,分外清冷。
    直到她再次開口,問這個面是他做的嗎。
    答案很顯然的一個問題,但將他的思緒又從過去拉回現在,他換了笑容,語氣又像從前的逗她聊天,陪她說完這場好久不見。
    听著她說到他當初轉交給她的千紙鶴。
    听完她說的高考完給他發過信息。
    她說完後,冬雨凝固下來的空氣里,冷沉到讓他快要听不清這到底是不是夢。
    熱水在沸騰,熱氣在上漲,冰冷的風吹散了他的苦痛,听著她口吻平靜的敘述,他有一瞬間動搖過,是她想見他,那麼是不是可以當做曾經的事沒有發生過,好好相逢。
    這一次是不是又可以向她靠近。
    帶著十七歲時潦草收場的年少心動,一齊向她靠近。
    可是冬雨還在下,空氣里是很冷的溫度,回憶在不斷向他侵襲進攻,將他快要沉溺在熱氣里的夢驚醒。
    那是一場即使醒來仍然會痛的夢。
    年少時不知天高地厚的一身意氣,那時候可以做任何事只憑本心,而莽撞的後果,是割開年輕熱烈的心髒,還沒有明白什麼是喜歡,就先一步學會了什麼是破碎和心痛,撞到頭破血流,被迫低頭認輸,終于是幾年的日夜難安里學會了小心翼翼。
    想要靠近她,本能地想要再次靠近她,可是這一次,不敢再一絲一毫的莽撞。
    他怕又會害她消失不見。
    如果再次消失,又要用多久時間讓自己認輸接受。
    加上她的微信後,他翻看著她的資料和朋友圈,其實跟想象中差不多,她的朋友圈內容很少,基本上都是學校里的宣傳轉發,她很少分享自己的生活,跟從前一樣,小心翼翼又好奇地偷看著外面的世界,掙扎又努力著好好生活。
    她的世界很小,她的眼楮里很安靜,一丁點兒的莽撞就會擾亂了她的生活。
    他不能再做橫沖直撞的人。
    哪怕不會再重逢也沒關系,就此別過也沒關系,他更希望她能好好的,以後都要好好的,開心一點,好好生活。
    想要加回她的聯系方式,就已經是他的全部越界。
    她的朋友圈很快就翻到了底,猝不及防的,自然也看到了那條投票選項投給了周嘉也的分享鏈接。
    冬雨仍在淅淅瀝瀝,他的世界卻有一瞬間的靜止放空。
    他下意識抬眼看了一秒坐在對面的林薏,她也在默不作聲窺探著分開這幾年里他的世界,可他在這一刻,這幾年日夜難安的想念又快要失控,就像方才她提到那只轉交給她的千紙鶴,就像她說高考完給他發過消息。
    可是放空,也只有這一刻。
    他裝作沒有看見般的關掉了她的朋友圈,像從前一樣不著調地逗她玩,把這一茬輕飄飄繞過。
    直到送了她去車站,看著她進了站口,跟她說再見,她的身影再一次深陷茫茫人海,他就站在站口之外,看著她離開。
    這出好久不見的戲碼,到此才算完結。
    她背對著他,直到此時此刻,他濃稠到快要將自己淹沒的情緒才終于敢放縱出來,再也無法克制的,連一秒鐘,都舍不得放過的,望著自己好想去擁抱的背影。
    小城里的車站老舊嘈雜,人來人往,很快就將他和林薏之間的距離橫亙得越來越遠,他胸口濃烈的愛意,也快要痛到將自己湮滅。
    而他還是只看著她的背影,送她離別。
    因為直到那個時候,他仍然想要放她走。
    他尚存的理智,仍然告訴他,他應該這樣做。
    就當做這場冬雨連綿是他困倦了一夜還沒清醒的夢,只不過,比以往更真實了一些。她的生活又回到了安寧平穩,這一次,他不敢再橫沖直撞的闖進她的世界。
    所以即使是加上了她的聯系方式,在那之後的很長時間,他都沒有聯系過林薏。
    加上她的聯系方式,就已經是他最越界的沉淪。
    只這麼放縱一下就好。
    好想她,分開的每一個日夜都好想她,不想再和她分隔在人海茫茫以外,但也不敢再輕易去觸踫,所以就這樣安靜的躺在好友列表里,安靜的看著她的世界。
    只留著這樣一絲淺薄的牽連就好,這樣就好。
    那是他的想法。
    他以為他可以做到。
    可是理智很清醒,本能卻煎熬著度過一天又一天,林薏的兩次誤觸拍一拍,每一次都讓他克制難控,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和她的聊天框只有一條加上好友的系統回復,他也看了無數遍。
    在每一個安靜下來的時刻,都快要無法控制自己的想要去找她。
    所以在看見那個拍一拍提示彈出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好不容易克制的想念,又快要溢滿,這段時間沒有聯系,快要冷靜下來的念頭,又快要將自己淹沒。
    所以林薏說想把她的書寄給他,問他要一個地址,他轉而回答,不用,他親自來拿。這幾年好不容易快要平靜下來的愛意,她只是出現了一下,她只是想見他,他就再也沒法冷靜。
    理智告訴他不該這樣,可是心跳在沉淪,她每出現一次,他的理智都在下墜。
    所以他跟經紀人請了假,在去甦城之前唯一一個有空的晚上,去了林薏的學校。
    但是沒有提前告訴她。
    因為那時候他也分不清自己的想法,到底是想見她更多一些,還是想讓自己徹底放下更多一些,希望她赴約,又不希望她赴約。
    是想見她。
    但也是一場賭注,跟自己的欲念博弈的賭注。
    或許是想給自己一個放手,或者接受,的理由。如果她沒有來,那麼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給自己一個借口讓自己接受,別再掙扎,痛苦也好,就這樣接受。
    他坐在校門旁邊的小道的長椅上,給林薏發了消息,久久沒有等到回復。
    但他也久久坐在那里沒有走。
    入春的風到了夜晚仍然泛著涼,拂過發梢和臉頰,溫度仍然冰涼,他就坐在這場冰涼的夜風里任由冷風吹過,希望自己沸騰難耐的血液也能像夜晚的溫度一樣冷卻下來,心卻煎熬得很難受,痛苦又折磨,好希望她下一秒就能出現在自己面前。
    好想見她。
    好想好想見她。
    好想她能像從前一樣,很輕又很溫柔的聲音說著,周嘉也,你怎麼來了,你是不是在這里等了很久。
    可是他只等到了經紀人在給他發信息,因為他請假抽空出來的時間不多,還有下一場活動,經紀人問他還要多久,車等會兒開過來接他。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收到林薏的回復。
    他想,也許就到這里了吧。
    他給經紀人回了信息,跟他說忙完了,可以過來接他了。
    春風微涼,林蔭道里的路燈晦暗,他坐在光線昏暗下,听著周圍的學生年輕活力的聲音,有社團活動在討論方案的,也有小情侶在聊天的,還有抱著書對著路燈在背書的,年輕,熱情,平和,美好,她現在過的應該就是這樣的人生吧。
    以後,也會過著平靜又快樂的生活。
    好好讀完大學,好好工作,遇到一個脾氣好又喜歡看書的男人,會陪她看書,接她上下班,她以後也會過著安靜又寧和的生活。
    而他,忘了就忘了吧。
    本就是一時的沖動才突然想來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麼。
    春風繚亂的吹著,拂過臉頰和漸冷的耳朵。明明是他想要接受的事實,明明是他的理智認為最合理的結果,可是在夜色里,皮膚涼得讓人感到很痛。
    手機一直被他握在手上,昏暗的路燈光線下,聊天窗口反反復復,最終又停留回了給林薏發消息的那個窗口。
    有新的信息彈出來。
    他低頭去看,是經紀人給他回了一個ok。
    夜風再次吹過,割得皮膚每一寸都在疼,像他這幾年每一次破碎的夢。
    明明是想給自己一個放棄的理由,可是等待越久,她始終沒有回信,他卻好像越來越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只有心底里某個角落里,一遍又一遍的在求救,林薏,你能不能來見我,在我走之前來見我。
    噴泉的水不斷上漲,又墜落。
    月色在微涼的夜風里碎了滿池翻涌,已經依稀無法分辨出月亮該有的顏色,正值周末的校門口人來人往,熱鬧到讓人落寞。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
    在他徹底心灰意冷的時候。
    林薏給他回了信息,那時候他已經冷靜了下來,平靜地看著林薏給他回的信息,“對不起啊,晚上出來玩了,但是就在大學城,不遠,很快就能回去,你采訪結束了嗎?”
    夜風微冷,吹過的皮膚也泛著冷,他平靜望著這一行回信,沒有力氣再有波動。
    大概十幾分鐘,他就該走了,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必要了。他沒再奢求,只平靜地回了她,“好好玩兒吧,明天我到了甦城後,我把地址發給你。”
    他還發了一個表情包,像從前一樣哄她,“玩兒的開心點。”
    路燈昏暗下,手機屏幕的光線映亮著他晦暗不清的輪廓。
    這次她回得很快,問他采訪已經結束了嗎。
    然後又問他,“你回去了嗎?”
    已經在春夜涼風里一寸寸冷下來的心髒,又開始有了一絲起伏,噴泉的水墜落,滿池的月色在水中不斷動蕩,不斷翻涌。
    好一會兒,他才在起伏不定的月色中,只回了她一個字,“沒。”
    林薏沒有再回他信息。
    他坐在燈光晦暗的長椅上,月色鍍滿他的輪廓,柔和又落寞,周圍仍然熱鬧,準備社團活動的討論嬉笑聲,小情侶笑鬧著分享趣事的快樂,有坐在這里等人的閨蜜之間玩笑,熱鬧喧囂,人潮相擁,而他一人坐在光線晦暗的長椅,手機一直握在手中。
    屏幕光線微弱亮著,連接著天上月色,是他的心中唯一明燈。
    他沉默望著噴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等。
    在林薏匆匆跑到校門的時候,周嘉也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又或者說,當她從人來人往中出現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到她了,看她奔跑著匆匆忙忙,到了噴泉前,累得直大喘氣,像是高一那年的體測,她在跑道上為了八百米而拼了命。
    她累到好不容易才能平復一下呼吸,急切又慌忙的四處尋找著,環視了一圈,在漸漸平復下來的呼吸里無聲低頭落寞。
    隔得稍微有些遠,夜色也沉默,可是春風融著月色,他感覺到自己的眼楮也痛到快要看不清。
    他知道她不喜歡運動,也不喜歡奔跑,任何會讓身體疲憊的事都不喜歡做,她的語氣永遠細細輕輕,笑也溫溫柔柔,上個樓梯都會累得眉頭直皺,一到體育課就垂頭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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