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但是不管電話還是短信、郵件,他都不回復。
    他向來神出鬼沒,實習的地方又是保密部門,要想找他沒那麼容易,通常只能等他主動聯系。
    卡蘭壓不住怒火,指甲扎進掌心。
    她提起包,曠了下一節課,在整個計算機學院和社團活動室找了一圈,向其他同學打听雷歐的情況。但絕大部分人都不了解他,他只是個出現在各種榮譽里的傳說罷了。
    很快到了中午,卡蘭只能先去瑞貝卡家。
    瑞貝卡看見她很高興。
    她做了一大桌菜,榨了新鮮果汁,打包了一盒自制的肉松準備給她帶回去。
    但卡蘭一直想著爆-炸案的事情。
    沒注意到她準備的小驚喜。
    瑞貝卡有點失落。
    “怎麼了,你有什麼心事嗎?”她問卡蘭。
    卡蘭搖頭。
    她把叉子拿起又放下,扎住又松開。
    “放過那顆可憐的小番茄吧。”瑞貝卡按住她的手。
    她感覺到她的冰涼戰栗。
    卡蘭扔下叉子,嘆氣道︰“抱歉,我有些心煩意亂。我浪費了您的心意。”
    “千萬別這麼說!”瑞貝卡連忙拉進椅子,“你有什麼煩心事都可以跟我談,我願意幫你分擔。”
    卡蘭覺得難以開口。
    她幾乎是用了所有力氣保持客觀平靜︰“……我只是,跟同學發生了爭吵。”
    瑞貝卡見慣了這種情況︰“很正常。你們這個年齡總是有各種不同的觀點,偶爾彼此沖突,誰也不能說服誰。要我說,這其實是好事。”
    她拿出教課的嚴謹態度。
    “具體是什麼沖突呢?”
    “他覺得可以通過激進暴力的手段來達成偉大的目的……”
    瑞貝卡點頭︰“哦,你們在說那個爆炸案吧!”
    “咳咳咳……”
    卡蘭嗆住了。
    瑞貝卡拿出今天的早報。
    上面寫著,發起自殺式襲擊的司機是黑發人種。
    車身漆著倒寫的“第四修正案”。
    瑞貝卡喝了口果汁︰“三人死亡,一百多人重傷,死亡人數還在不斷上升。這件事全校都在談論,你們發生爭執太正常了。”
    “您怎麼看?”卡蘭問。
    “貴族折騰不停,這種事的發生是遲早的。”瑞貝卡皺著眉,“不過,在爭取人權之前,他們得首先有人性才行。如果在市中心進行無差別襲擊,誰還願意相信他們有人性?”
    卡蘭覺得果汁里的冰塊都讓她有些胃疼。
    “我想我該走了。”她提起包起身。她眼楮有些酸澀,于是一直低著頭,假裝整理頭發,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濕意。
    她下樓時,頭重腳輕,每步都踩在無法著力的地方。
    就在她快倒下時,一名上樓的老紳士把她扶住了。
    “你還好吧?”老紳士看起來五十多歲,衣著樸素,很有教養。
    “我沒事。”卡蘭勉強微笑。
    “那就好。”老先生禮貌地問,“對了,請問瑞貝卡博士住在樓上嗎?”
    “你找她有什麼事?”卡蘭警覺地問。
    “這……一言難盡。”男士有點尷尬。
    卡蘭跟他交談幾句,確認他沒有壞心,這才把他帶回瑞貝卡家。
    瑞貝卡將兩人迎進來,然後給老先生泡了杯茶。
    “這事兒說起來挺奇怪的。”老先生陷入沉思,又慢慢說道,“我得從頭講起。”
    老先生的妻子是一名護士。
    她最近退休了。
    退休後不久,她患上了老年痴呆。
    她的記憶力減退,經常說胡話。而且她會突然陷入惶恐,老先生不得不花很多時間陪伴她。
    “她清醒時,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我的錯,這都是我的錯’。我一直以為她覺得對不起我。但是最近這兩天,我發現不是。”
    瑞貝卡听到這兒,都沒感覺出跟她有什麼關系。她很好奇老先生找她的目的。
    “你們知道市中心的事故吧?”老先生從口袋里拿出折好的報紙,“我的妻子在電視上看見這起事故的報道,新聞說有三名死者,其中有一對是駕車經過的夫婦……然後她驚恐得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
    老先生告訴他們。
    他的妻子看見新聞後,不停抽搐,口中說道︰“報應,這是報應!這是我們從那個女人手里奪走珍貴之物的報應……這是那樁骯髒買賣的報應!他們死了,現在我也要死了!我早該想到的,黑發小孩是有詛咒的,我不該賺這種會下地獄的錢!”
    第84章
    老先生從妻子的話里听出了蹊蹺。
    “我的妻子是產科護士,所以她說的話,讓我聯想到了一種可能。”
    “她曾經交易過嬰兒。”
    老先生為了探究過往,跑了很多地方,用了很多人脈,終于問清了事故中死亡的夫妻是誰。
    “我向人詢問這對夫妻是否有過孩子。可這對夫妻工作不穩定,接觸的人也流動性大,沒多少人清楚他們的情況。最後,我從他們前一任房東這里得知,他們有一個女兒,自稱是‘領養’的。”
    瑞貝卡微微張口,半響無言。
    “請您繼續……”她的聲音非常嘶啞。
    “我找了很多朋友,打听他們的事情,結果還真聯系上一個認識他們幾十年的老工友。”
    “老工友說,這對夫妻生活貧困,工作勞苦,文化程度也不高,不可能通過正常領養程序□□。他們自稱‘領養’的那個小女孩是黑發的,多半是棄兒,被這對夫妻撿來養的。”
    老先生說到這里,停頓一下,看向瑞貝卡。
    瑞貝卡大口喘著氣,轉瞬就開始流淚,她不自覺地抓緊了身邊的卡蘭。卡蘭手腕生疼,默默看著她,心里涌起奇妙的想法。
    瑞貝卡哽咽道︰“是黑發的……黑發的女孩?大概20歲的年紀?”
    老先生默默點頭。
    他又繼續說︰“我回去之後,撬開了妻子藏在床下的箱子。她有寫日記的習慣。二十年前那個本子上,她寫下了整件事的經過。”
    那時候,她是個破舊診所里的小護士,經常接待些意外懷孕的女人,幫助她們解決問題。
    她剛剛和老先生結婚,兩人準備生孩子,但家里窮困潦倒,看不見任何未來。
    這時候,一對夫妻找到她。
    他們提出,給她一筆錢,讓她從流產的女人這里偷孩子。
    “這筆錢數額不大,但正好是我妻子急用的,所以她……鋌而走險,偷了孩子給那對夫妻,然後告訴失去孩子的孕婦,孩子是因為先天性心髒病夭折了。”
    老先生說到這里,瑞貝卡已經泣不成聲。
    她滿臉通紅,眼里布滿血絲,好像眨眼之間老了十歲。她剛才還在跟卡蘭說,無差別襲擊不可取,現在卻恨不得撞死這對夫妻的人是她自己。
    是這對夫妻伙同護士,從她這里奪走了孩子。
    他們讓她整整二十年沉浸在失去戀人,失去女兒的痛苦之中,完全喪失了自己的樂趣與喜悲,眼里只剩下治愈先天性心髒病這麼一個孤零零的目標。為了這個目標,她壓榨著自己的生命與時間,一刻不敢停步。
    她有心理障礙,不敢再生孩子,這使包容她的費曼同樣喪失了為人父的權力。
    那對夫妻和護士毀了她的一生。
    他們把她置于煉獄的烈火之中,讓她日日夜夜做著關于痛失愛女的噩夢。
    現在他們要麼死了,要麼傻了。
    瑞貝卡的怒火和怨念全部無處宣泄,只能這樣溢出來變成淚水。
    在她朦朧的視線中,卡蘭臉上覆著鋼鐵般強大的面具。
    她一言不發。
    “我來這里,是為了贖罪。”
    老先生顫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緩緩朝瑞貝卡跪下。
    瑞貝卡沒有扶起他。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她放聲大哭,悲慟絕望。
    現在她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女兒了。
    她已經去了養奴場,被調-教成沒有人智的奴隸。瑞貝卡實在難以想象她承受的磨難。
    從死別,到生離。
    一切痛苦都是他們給予的。
    “你們走吧。”瑞貝卡在慟哭之中突然爆發,“走吧!讓我一個人呆著!走!”
    她朝地上扔了一個鋒利的叉子。
    老先生和卡蘭被她拍打著推出門外。
    鐵門沉重地合上。
    里面豐盛美味的午飯,香甜的果汁氣息,溫暖干燥的風,都一齊消失在門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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