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若琪，你怎麼能這樣呢？”
可能是因為喝多了的緣故，我竟然有些哽咽。
“我理解愛情到最後都是親情，你我都把彼此當成了親人。可是我這個親人，是你說不要的啊。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你拿我當什麼？”
陸若琪有些哽咽的說道︰“是我對不起你……”
“你到底怎麼了？”
我覺察到陸若琪的異常，這種感覺頗為奇妙，但又無從考證。
今天的她，似乎並不因為和父親的對話，也不是因為陸若琪現在的感情生活不好。而是我的出現，讓她意識到了什麼。
愧疚？
應該是愧疚，分手雖是她提出來的，可她並不虧欠我什麼。關于愛情的承諾，本就應該隨著分手而一拍兩散。
“沒怎麼……早點睡。”
話也沒說清楚，陸若琪便從我的懷里掙脫，轉身跑回了房間，留下猝不及防、久久不能平靜的我。
冷靜下來後，我覺得我好像被調戲了……
就算是我太沒出息了吧，但讓我對陸若琪完全冷漠，還真是做不到，畢竟是我曾經深愛過的女人，而目前，我沒有深愛著誰。
我躺在書房的單人床上，發現外面的月亮格外的圓，月光很柔和。
醉酒後腦袋昏昏沉沉，按理說應該很快能入眠，可我仍舊輾轉反側。
腦海里一直回蕩著今天晚上，這兩父女對我說的話。讓我凌亂的是陸若琪，而令我震撼的是陸國華。
陸若琪的事我決定不想，全當她今天晚上不正常，而我則是抽風、犯賤。
而陸國華的事情，讓我不得不想。
我在這件事情上看到了特戰生涯的辛酸和殘酷，讓我意識到我現在所經歷的一切，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攤上了，就必須要承受。
當然，陸國華對于亡妻的眷顧，讓我動容。
記得甦軾寫過一首悼念亡妻的詞︰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
在這首詞里，甦軾道盡了對亡妻的思念和痛苦。
有聲當徹天，有淚當徹泉。
可陸國華從未袒露這般心聲，我若不是趕上父女談心，怕也沒有機會傾听。
他是軍人，他是特戰旅的參謀長，他必須要展現剛強的一面，聲不能徹天、淚不能徹泉。
唯有在無數個失眠的夜里，魂牽夢縈。
……
別看陸國華晚上喝多了，但早上起的倒是很早。我前些天在醫務所，不用起床早操，加上每天晚上都會失眠，所以作息時間有些混亂。
陸國華把我叫醒後，我發現陸若琪給我們做了早餐。
當然，她的廚藝不敢恭維，但好在她也有自知之明，做的是西式的，烤了面包、熱了牛奶，然後煎了培根和火腿，拌個沙拉。
陸國華有些吃不慣，覺得還是豆漿油條吃的更過癮，但既然是女兒做的，他也就偷著樂吧。
我倒是吃得習慣，畢竟在國外混了一年，也算是能吃出西餐的美味來。
七點鐘，我和陸國華準時出門，得知陸若琪只在家住三天，陸國華便承諾晚上一定回家住。
陸若琪又看向我，眼神明顯在問︰你明天還來嗎？
我笑著搖搖頭，住一晚就行了，還真把這里當自己家了？
甭管陸若琪是什麼心態，但我是想和她保持距離的，這次見面是一場意外，希望下次不要再出現。
不過我還是挺想知道，陸若琪現在到底過的好不好，邱浩然那個王八蛋有沒有對她好。
我只是忍著不問，這樣有助于我更快的忘掉她。
路上我開車，問陸國華︰“首長，今天我的事，能決定不？”
“說不好啊，這得組織研究決定。你有什麼想法？想去哪？”
“哪都行，有訓練、有槍模就行。”
“呵呵，你的要求倒是挺低。但你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就算是去特戰連，你也是連個班長都混不上。政委的意思不用說，而大隊長的意思，也是讓你去底層磨磨性子。”
我不在乎的說道︰“沒關系，我有心理準備。”
陸國華嘆聲說道︰“你最需要接受的心理準備，是來自周邊的。以前你在東北虎風生水起的時候，誰都捧著你，因為你有實力。可你摔下來，那些看你不順眼的人，恐怕就尾巴翹起來了。”
“我忍。”
陸國華看我的眼神有些驚訝，笑著拍拍我的肩膀︰“行，有這個覺悟就行！”
人心不古，世態炎涼。
我現在絕對算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正所謂站得越高、摔得越狠，我這一跤摔的不輕，一瘸一拐的爬回去談何容易？
但我必須要回去，否則那些仇恨怎麼算？這是我沒有倒下的唯一動力，也是我的精神寄托。
何況，就此隕落，會有多少人對我失望？
“我回去就跟首長說這事，看首長是什麼意思。如果定不下來的話，你怎麼辦？”
“我想請假，回家。”
陸國華點點頭︰“也行，你有幾年沒回家了，該回去看看了。另外你還得回母校一趟，取畢業證。”
其實我去獵人學校的時候，畢業證就下來了，只是一直沒時間去取而已。這種東西只能本人取，陸若琪也沒辦法給我帶回來。
何況陸若琪現在是在讀研究生，基本都在實驗室里面，應該很少回學校了。
很快回到了部隊，我在陸國華的辦公室里等了一會兒，得知今天首長都很忙，沒時間管我的事，我便直接請假，回家。
其實我不想回家，讓父母看到我現在的樣子，還不擔心死啊？
但丑媳婦也要見公婆啊，臉上是肯定要留疤的，早回去晚回去都一樣。何況一旦去了新的隊伍，恐怕又是很長時間不休假了。
陸國華倒是慷慨，直接給我請了一周的假期。但其實欠了我很多假呢，一直沒辦法休。
現在好了，無官一身輕，回去靜靜也好。
換了一套便裝，幾乎沒帶什麼東西，我就離開了部隊，直奔沈陽。
從駐地到市區，又從市區乘高鐵到沈陽，看到了高樓大廈、也見到了金黃麥田，讓我有一種錯覺，仿佛融入到生活中去，所謂的煩惱、仇恨就會煙消雲散。
世間所有的執念，都是源于不甘心。
我都這樣了，都不想著退伍，不就是因為不甘心嗎？
不甘心放下仇恨，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不甘心過平淡無奇的生活。
沈陽這座城市還是很大的，市內有五大區，光從高鐵站到學校就要近一個小時的車程，這出租車司機還不肯開空調，即使打開窗戶也熱的要命。
下午來到了母校，取了畢業證就出了校門。畢竟除了老師，我不認識這里的誰了。
本想著抓緊回家的，但最晚的高鐵是下午四點，有點來不及，而坐普通火車的話，到家得半夜了。
真要是深更半夜回去，老爸老媽看到我的樣子，估計一晚上都睡不著覺。
想來想去，還是明天一早回去吧，正好有時間買點東西，孝敬一下父母，或許我的精神狀態好一點，他們也就沒那麼傷感了。
于是慢吞吞的來到車站買票，然後就在附近找個快捷酒店，準備一早等車。
東北的夏天有什麼？燒烤。
尤其是沈陽這座城市，不管在哪個區、哪條街，總能找到燒烤店，甚至一些小區胡同，都有人擺燒烤攤。
東北人吃燒烤吃的不是味道，而是哥們幾個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氛圍，沒听說有自己吃燒烤的。
正所謂大金鏈子小手表，一天三頓小燒烤，說的就是東北人。
我本打算在房間里臥著的，但窗外傳來的吆喝聲和燒烤味道，讓我受不了，盡管沒人陪我擼串喝啤酒，但肚子實在是餓了，打包回來也好。
下樓右轉便是一條燒烤街，現在管得嚴，不讓露天燒烤了，但可以在街邊擺上桌椅，客人們隨意而坐，喝酒聊天，非常愜意。
我東張西望，想看看哪家的客人比較多，那證明這家的味道不錯。
而這時，旁邊的一條小巷里，忽然傳來一陣叫罵聲，隱約還有桌椅打砸的聲音，反正是有些混亂。
我尋聲走了過去，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在一個小燒烤店門口，七八個男子光著膀子互毆著，幾乎身上都有點紋身，顯然是社會人，這兩撥人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桌椅板凳橫飛。
想來也是，小混混打架還講究什麼理由？
一句“你瞅啥？”、“瞅你咋地？”就能打起來。
我這人還是很有正義感的，但絕對不願意多管閑事。
一群不知死活的小混混，打傷一個是一個，管這事干嘛？
何況我現在不能惹事，萬一讓部隊知道了，我這兵就徹底不用當了。
但看看熱鬧還是行的……
不得不說，這群小混混下手真狠，手下沒輕沒重的，圍觀的人很多，但誰都不願意攤事。
“你們別打了！要打出去打啊！”
店老板從店里一瘸一拐的跑出來，無助的嘶吼著，在他身後也有位年輕的姑娘，看著滿地狼藉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兩伙人打架，把旁邊客人的桌子都掀翻了，店老板今天損失大了，何況店老板還是個殘疾，日子過的肯定不容易。
我決定管一下，最起碼要把店老板的損失討回來，小本生意，不能讓這群混混給禍害了。
這不算惹事，而是見義勇為，只要處理的不過分，首長沒準還得表揚我。
何況我現在穿著便裝，誰知道我是當兵的？
而當我走近看清楚之後，我忽然愣住了。
因為在人群中拉架的店老板，我認識！
“都他娘的別打了！”我操起旁邊的酒瓶子扔在地上，大喝一聲。
依舊各打各的，沒人理我……
我沖進人群，一一將廝打的人群拉開，遇見那種撕扯不開，我就用拳頭往肋下招呼，保證倒在地上起不來，到醫院還沒什麼事。
不到一分鐘，我就把局勢擺平了。
我下手還是很有分寸的，特種兵打小混混，說出去不好听。
其中一個壯漢指著我，罵道︰“小子，你別多管閑事！”
我從地上拿起一根鐵簽子，狠狠地插進木桌上，直接穿透，怒喝道︰“這閑事我管定了！”
旁邊的店老板驚訝的看著我，顫聲說道︰“隊……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