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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來的郎君炊食又興家 第100節

    她越說越覺得荒謬,‘噗嗤’笑了出來。
    談栩然也微微笑著,母女二人只做說笑話。
    大家大業,巡上一圈也廢了個把時辰,陳舍微回到正屋的時候,談栩然和陳絳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正屋里家具已經齊備,只不過在小樓住得頗為舒坦,所以就沒搬過來。
    小樓閑暇愜意,書香氣重,但在正屋里大多數時候都要忙著掌家理事,銅臭氣濃,可沒有銅錢銀錠,又如何供得起書香清閑?
    算盤撥動,賬本摞摞,又費眼楮,所以正屋天井里,錯落生長著的植物都自帶一股濃翠欲滴的風姿。
    既是這宅院原先就遺下來的,也有陳舍微和談栩然著意布置的緣故。
    地栽的芭蕉堪比樹高,睫秀葉闊,姿態卻又輕盈凝碧。
    蕨類是陰生的植物,庭院里細算起來有五六種,葉片形狀各異,姿態也不同,有些隨意倒伏,有些蜿蜒如藤,有些卻挺拔直立。
    至于那倚在水池畔的幾桿修竹,亦沒人要求它們長得筆直高潔,于是放肆的非要斜著出去兩桿,歪栽著用枝葉逗引那幾尾從老宅帶回來的金鯽。
    還有磚縫黛瓦中奇異生長著的石菖蒲,叫這間原本方正的屋宇,多出了幾分綠茸茸的可愛靜謐。
    蕉影映窗,談栩然笑看陳絳捉了米粒喂魚,就覺陳舍微的目光落在自己微揚的嘴角上,于是轉眸看他。
    “夫人看阿絳的時候,似乎笑得比較多。”斜斜半片芭影遮著他微垂的眸,不知是真失落,還是佯裝出的委頓。
    談栩然前傾一步,將他逼在窗角細細咬那兩片淡粉的唇。
    窗扇的縫隙外,陳絳和小薺一派天真爛漫,青澀而稚嫩,而縫隙之內,卻是屬于成熟的甜美,熱喘微微。
    “也好意思說這樣的傻話。”
    談栩然微涼的指尖熨過他紅潤的唇,長睫垂遮,視線只落在他滾動難耐的喉結上,隨後輕輕撥弄。
    陳舍微虛著眼,早已習慣她的調弄,啞聲不甘的辯駁道︰“可孩子的確會分薄了你的心,阿絳一個真是緊夠了。”
    “叫阿絳听見可不傷心壞了。”談栩然嗔道,舌尖輕勾那脆弱的軟骨。
    陳舍微難耐的低吟一聲,斷斷續續的道︰“唔,不,不叫她听見就好了。”
    “嗯?”似乎是在譏笑他言行相悖,談栩然踩在他的腳尖上,“那你可要再忍著些。”
    見他為風災一事憂心,想著接下來幾日鮮有放情縱欲的時候了,談栩然扯下披著的紗帛,做蓋頭般籠住兩人,將他拘在青帳之內,也好好松快一回。
    其實沁園邊上一到雨季,時常為內澇所困,更別提風災攜暴雨而來了。
    陳舍微摒除那間銀杏紅磚厝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其地勢低窪,一旦積水,叫人寸步難行。
    而陳家宅院和小樓所處的地勢,算是沁園這一圈里較高的了。
    郭果兒在買宅院前也都同四鄰打听了幾句,說是鮮有積水的,就算是十來年前那場風滿得湖水倒灌,這地界也是退得最早的一片。
    所以陳舍微真正擔心的事情在田頭。
    作者有話說︰
    閩人獵鯨有詩記錄,真心彪悍。
    海東島戶垂涎久,喚集舟分隊攻。
    利鉤曲巨長繩系,乘潮出沒尋遺蹤。
    水面倏然浮小嶼,知是此魚游泳處。
    一標先中魚背傷,千標隨擲魚震怒。
    負痛翻波竄且驚,舟中急放牽絲繩。
    鉤著魚身不可脫,載浮載沉難奔騰。
    須臾引魚到海岸,屹立如山橫壟斷。
    雪片肌剖分腹腴,千金價直列肴饌。
    周鏤玉骨兼瓊須,制為器玩人難羨。
    第119章 田頭的老農和學堂的佷兒
    不過論起辨雲看天, 哪個田頭老農不比陳舍微精湛呢?
    瞧著日頭不怎麼好,吳大娘挎著竹篾, 提前去收了曬著的豆, 回來時低頭撥弄一粒粒滾圓飽滿的黑豆,心道,‘這幾兜子曬得真好, 叫老三給六爺送去,好做那清茉莉吃。’
    她如今出門, 哪里都是奉承高看, 自然心情甚好, 可一抬頭,就見吳老爺子蹲在門檻上,腳邊一地煙頭, 忍不住罵道︰“真當自己是員外老爺了!?這,這多金貴的玩意, 說好了只年節里吃上幾根的!你這吃法, 半匣子沒了吧!?”
    吳老爺子愁得都不想搭理她, ‘阿狗’‘阿狗’的叫著大孫,想叫他給自己套上車, 好往千戶所那片去, 找吳缸去。
    “叫什麼!?練字呢!”吳大娘從老伴那張皺巴臉中看出了一絲不詳,聲音也低了下來。
    “哦對。”吳老爺子的心情好了一點,小阿狗這幾日休沐回來, 喝了些墨水,瞧著也真有幾分讀書人的文氣, “那我自己套吧。”
    吳老娘正要問個明白, 就見隔壁院里有人探頭探腦的, 像只蠢團魚。
    “叔,您要上哪去?我這左右也沒事,要不……
    吳老娘撇撇嘴,可瞥見吳老爺子的神色,到底沒說什麼。
    “阿來,阿來!”何氏尖利的聲音從屋後頭傳出來,她在叫自己的娘家兄弟,“快出來!”
    吳老娘哪能不知道兒媳的意思,反正也順了她的意,就道︰“也是,親家小舅反正要回去,順路的,就別叫那家的了。”
    吳老爺子的心思不在這些彎彎繞繞上,見有人順路就最好,況且又是待他畢恭畢敬的小輩,使喚起來也順心順手,就往騾車上一歇,繼續愁他的。
    騾車方便,可總也費了個把時辰才到田頭。
    吳老爺子打開車門,迎面先叫塊干牛糞拍了一臉,風是愈發大了。
    吳缸上山去看甘蔗林了,倒是田頭里眾人都在忙碌,見他們扒開了田埂放水走,吳老爺子又有點憂心,道︰“萬一要是個空可怎麼好?”
    “老爺子,空了不更好,六爺說了,瞧著這雲相,必定是有個風的,若是往咱們這來,這水就得提早放了,若是還偏著廣府那邊,咱們這旱,也不怕,可以接千戶所的溝渠引水來。”吳缸手下的一個小管事道。
    吳老爺子瞧著他們忙得熱火朝天,卻又有條不紊,心道,‘罷了,年年都是這麼過來的,老天爺隔三差五就要訓咱們一回,今年有了六爺拿主意,我這老骨頭跟著他的腳印走也就是了。’
    吳缸忙得都沒工夫同吳老爺子踫面,剛從山頭上下來,等下還要去番茄田里監工,陳舍微叫他們把能摘的番茄都摘了,番茄叫水一淹,叫風一刮,神仙難救。
    實在有幾架番茄生澀硬實,陳舍微吩咐覆了油布,又送來圖紙,叫他們用支架建了拱形門洞為其遮風擋雨。
    若不是今年的番茄價貴,一個個都當仙桃那麼賣,光是買油布的銀子就已經虧掉了。
    不過往好處想想,這油布耐用,起碼可以反復折騰。
    吳缸如是安慰自己,又‘呸’了一口,心道,‘還盼著用!得盼著用不到才是!’
    還有煙葉也是頂要緊的,烤成的幾批快馬加鞭送進泉州的鋪子里去,未烤成的也只好留在作坊里。
    幸好作坊是新蓋的,早就防備著雨季潮濕,台階門檻造得高,溝渠四通八達好幾條,吳缸緊盯著他們包扎煙葉,加固各處,留了心腹住在作坊里看守。
    陳舍微的口信還有一句極其要緊的,叫他們大風天不許出來,要在屋里暫避!還吩咐吳缸準備些米糧分發給眾人,以免積水封路,連吃都沒得吃。
    風漸有狂嘯之勢,吳缸挽著褲腿站在田頭,正看著天上的雲團如山巒般連綿巍峨,陡峭高聳,黑壓壓的群山像是要壓下來一般,又像是藏匿著什麼吞天的巨獸,猛地就要躍出來,在人間肆虐。
    在這猶如天崩的景象前,吳缸卻不合時宜的想起一張秀麗細白的面孔,明知她在陳家內院,又是六夫人身邊伺候的,最是安全穩妥,可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擔心她,掛念她。
    先前,吳缸曉得大嫂和老娘見過阿巧,何氏叫他問煩了,笑罵道︰“娘許你入贅了!”
    頓時鬧得家中好一陣的雞飛狗跳,末了吳缸忙去了,這事兒一時擱置,直到上回去泉州,忽然就被六夫人留了茶。
    吳缸跟憋了泡尿一樣坐立不安的,見屏風後移進來兩個人影,又慌得同手同腳,舌頭打結的鬧笑話。
    談栩然問他是不是喜歡阿巧,他把腦袋點得像是老和尚敲木魚。
    談栩然又問他若是成婚,肯不肯隨著阿巧住,他繼續點頭。
    談栩然又問他,可是三媒六聘?吳缸只有點頭。
    這時,阿巧才輕輕開口,“吳管事莫不是脖子不舒服?”
    吳缸頓時覺得從腳底板鑽上來一股熱意,臊得他渾身都長刺了。
    “不是,我,我只是不敢相信姑娘會,會願意……
    後來的事情更是順遂的叫他難以想象,婚期就定在冬日里,比吳燕子和王吉還早小半月。
    只是她……
    吳缸想起她微微笑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多少喜悅和期盼,有的只是一種泰然處之的平靜。
    面上雖看不出來,拿了生辰八字去算的時候,才曉得阿巧比他還大了三歲,只看阿絳今年都多大了,阿巧若再不嫁,也是真就不好嫁了。
    吳老娘原本心里略有幾分不舒服,倒不是因為阿巧的年歲,只是覺得像是要一氣嫁掉兩個女兒。
    可去廟里算過之後,說是這門親鴛鴦壁合,姻緣相配。
    吳老娘又換了間道觀,又抽到上上簽。
    ‘婚姻正配兩相投,只想求許莫想謀,清流只魚游戲,好把絲綸下拘鉤。’
    解簽的說,若是問姻緣,說明這門婚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謀不來也算不來,只是轉了命數該你踫上,但若不識好歹,過了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驚得吳老娘催著吳老爹火速請了媒人,備了彩禮,一氣呵成。
    稻苗柔弱縴長的葉被風吹得蹭在吳缸腿上,先是酥麻麻的,而後稻葉顫動的愈發迅疾,竟有痛感。
    吳缸遲鈍的回過神來,低頭一瞧,腿上居然叫葉片割傷了幾道小口,正緩緩的淌出血來。
    強風真能使落葉飛花都利如刀片啊。
    “吳管事,咱們走吧。都巡過了,田頭沒人了!”
    ‘盡人事,听天命。’吳缸暫時壓下心中那些兒女情長的紛擾思緒,道,‘也只有這樣了。’
    陳家宅院里僕婦小廝在回廊天井里東來西往,你搬個水缸進屋,我摘個燈籠下來。
    埕圍覆了油布,罩著里頭那些茄豆瓜葉,小樓窗戶上挨個用木條釘了個米字,郭果兒正在排班次,分簑衣,叫他們四人一班,兩個時辰在宅院里一巡。
    一切可以在陳舍微的安排下可以說是井井有條,除了蔡氏將正在泉州書院里求學的兒子送到他家來暫避風雨這件事,著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畢竟陳舍嗔同陳舍微打擂台沒討到好,眼下正為他沒煙卷可賣的那些契約焦頭爛額呢!
    離泉州書院最近的是陳硯墨家,但蔡氏說陳硯墨不在家,多少有些不便,就給送到陳舍微這來了。
    少年還穿著泉州書院的學生袍子,看起來乖乖的,身邊就一個嬤嬤,一個粗使婆子和一個小書童,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他自己還挽著一個小包袱呢,說里頭是過幾天先生要檢查的文章。
    陳舍微老半天沒回過神來,直到听見少年喊他六叔叔,才如夢初醒,忙把他迎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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