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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來的郎君炊食又興家 第111節

    陳硯墨愣愣的坐在廳堂里出神,身邊隨侍的小廝見狀嘆了口氣,快步走進去道︰“李大說自己有好消息給您。”
    李大是陳硯墨在月港千戶所里的眼線,是個無賴,給銀子就辦事,倒也好用。
    “他能有什麼好消息?”陳硯墨連精魂都渙散了,氣虛無力的道︰“別是來騙酒錢的。”
    “小的瞧著倒不像,李大說,上回輪防時去呂宋的泉州小隊回來了,這隊人馬即刻要回泉州去的,他總覺得這隊人行跡鬼祟,遮遮掩掩的,隨身物件里定藏了不少走私貨品。大人若去一查,定然有收獲的。”
    陳硯墨興致缺缺的道︰“把李大叫進來。”
    小廝說的其實已經差不多,李大只是添油加醋的說了些細節,叫此事更為可信些。
    “其實攜帶些香料私下販賣也是常事,無謂為了蠅頭小利開罪他們。”
    陳硯墨又不是愣頭青了,哪里不曉得這些,他雖是漳州府的官,根子卻在泉州。
    “如果只是這樣,我怎麼會來找大人廢話。”李大擠眉弄眼的湊前一步,污濁的口氣幾乎吹到陳硯墨面上。
    陳硯墨皺眉示意他立在原地說話,李大一邊賠笑,一邊暗道,‘裝什麼!’
    “昨夜那撥人里頭有個小卒子喝多了黃湯,說他們這回立了功勞,有大賞賜!”李大的聲音激昂起來,見陳硯墨不為所動,只好吐出最最緊要的一句話,“說是尋到了杜指揮使叫他們找的一種薯類,據說這種薯類春日里埋這麼一點下去……
    李大比劃著自己的小拇指,“到了秋日里就能長得這麼大!”他又繞著自己的腦袋夸張的劃著弧。
    陳硯墨心念一動,李大的話多有水分,可如果真是杜指揮使讓他們找的,必定不是尋常之物。
    即便將李大的描述折半來听,這怎麼著都是流芳百世的大功一件吶!
    李大這人最會察言觀色,見陳硯墨的神色就知他意動,正要開口,就見一塊銀晃晃的硬物飛來,他忙接住,笑道︰“大人,您可要用個什麼由頭去抄一抄?”
    “無緣無故,怎能抄查?”陳硯墨不願同李大多說,道︰“我自有安排。”
    第131章 糖醋魚片和燻鴨面
    談栩然此行同去漳州, 為的是月港的瓷窯,正是買賣最熱的時候, 她不得不去看著點, 順便帶一批貨回去,免得王吉日日愁不夠賣。
    陳舍微則是漳州衛請去的,吃喝住行, 自然禮遇有加。黎岱、樊尋,還有他手下兩個書吏一道跟來, 就住在漳州最好的客棧里頭。
    衛所官廨也不是騰不出空屋來, 可那迎接他們的小吏正色道︰“哪能叫陳知事您委屈住那呢?更何況還有夫人呢。”
    “是見我們跟來了。”樊尋道︰“留我們在衛所里不放心, 怕叫我們打探去什麼,這才叫您住客棧來了。”
    陳舍微倒是無所謂,四下打量著道︰“客棧就客棧唄。夫人住著也舒心些。”
    黎岱站在窗口往下看, 天字號在三樓,是最高處。
    街道上人頭攢動, 一覽無遺。
    陳舍微難得外出, 總要嘗嘗地道美食, 剛下馬車還沒進客棧呢,就瞧好了一個小攤上的三角。
    談栩然車馬勞頓, 有些疲倦, 只想沐浴後小憩片刻。
    陳舍微替她向客棧後廚要了一缽子血菇鴨湯,掐算著時辰等她睡醒就好喝了。
    “大人。”一腳邁出客棧的大門,黎岱忽然道。
    對面有個褐衣短打的漢子隱蔽而恭敬的行了一禮, 陳舍微了然,道︰“你有事就去吧。”
    樊尋隨即補位, 小聲解釋, “是咱們從呂宋回來的那撥人, 約莫是出事了。”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小攤邊上,瞧著油鍋里的三角,陳舍微也暫時拋開雜念。
    這小攤一開始只做純米和白菜頭,又叫油和菜頭。
    不過交給兒子兒媳接手後,生意愈發好,又做了甜口芋餡的和蔥蝦餡的,偶爾依著時令,還會有韭菜餡的。
    總逃不開是米漿所做,蒸熟冷卻後再切成三角塊,一摞摞整齊碼放,用干淨的帕子遮著,雖是個樸素小攤,瞧著也看了干淨。
    主顧要了幾塊,再掀開帕子取出,下油鍋炸好,熱騰騰的叫人吃。
    陳舍微買了三大碟,什麼口味的都有,叫幾人坐下一道吃,
    炸好的三角金黃誘人,咬開來,瞧著又是白白嫩嫩,略沾點蝦油蒜蓉,酥松咸香,哪怕只是純米,滋味也很好。
    陳舍微吃鍋望盆,嘴里還嚼著呢,又伸長脖子望著斜對面那家。
    那家是個小飯館子,也不知客人點了什麼菜,一股股的往外噴略帶點酸甜的咸香氣。
    樊尋自打跟了陳舍微,又冒了幾寸高,幾步跨到對面去給他買了。
    香噴噴的小菜是糖醋魚片,陳舍微捏起一片嚼吃了,酥嫩咸鮮,甜酸交織。
    他是善廚的人,一嘗就知道怎麼做的了,魚片下鍋炸了之後,再把糖醋汁燒得濃稠冒泡,魚片進汁里顛幾下就成了。
    要是自家做,陳舍微就再撒一把白芝麻,色香更上一層樓,保準是道好味的下酒菜。
    燻鴨面熱騰騰的香氣往他鼻子里鑽,陳舍微要了個鴨肉鴨雜全套的。
    鴨肉每一塊都肥瘦得當,淡淡煙燻味遮不住鴨肉本身的鮮嫩,骨頭和皮尤其香。
    面湯瞧著寡淡,滋味半點不缺,湯里泡著的鴨腸、鴨胗和鴨血,或糯或脆,或嫩或韌,口感各異,叫人極為滿足。
    同行中有個書吏不吃鴨的,要了燻腸,也是吃得頭也不抬。
    燻制品本就是能延長保鮮,加之天氣只會愈發冷,陳舍微打定主意,回家時要多帶上幾只做土產。
    一桌子菜品面點滿滿當當,他們幾人也是埋頭苦干。
    陳舍微就覺自己肩頭叫人輕拍兩下,邊上的樊尋覺察到了,一鴨骨頭扔過去,那人‘哎呦’倒地上了。
    陳舍微正用嘴扯面呢,扭臉看去,就見一幫人表情復雜的望過來。
    為首一人似乎頗有些身份,衣著光鮮體面。
    見陳舍微一口面掛如白須,左邊莽漢滿嘴油膩,右邊書吏腮幫鼓脹,他扯了扯嘴角,大笑道︰“陳家的小兄弟,可是礙著你們吃個痛快了。”
    陳舍微摸不透他的身份,慢慢把這口面咽下,口中雖道︰“不妨不妨。”但並未起身。
    那個被樊尋用鴨骨頭中傷的隨從爬了起來,替主子自報門庭。
    原來是蔡氏的兄長,蔡器。
    蔡器如今已經做到副指揮使,官位著實不低,陳舍微本想用官位相稱,可蔡器似乎十分親和,讓陳舍微隨著陳舍嗔叫舅兄。
    陳舍微一向不擅長應對這種場面,不過在王吉身邊,也算耳濡目染,到底叫了一句。
    請陳舍微來並不是蔡器的意思,蔡器是在陳舍微同意來漳州後,才發現這位擅長農事的小知事是妹夫的堂弟。
    蔡器似乎是順便來看看陳舍微的,寒暄幾句後就離開了。
    他走後,幾人沒心沒肺的繼續坐下來吃喝,黎岱不聲不響的坐下來,一個肚腸淺些的書吏揩揩嘴,起身替他買一碗鴨肉拌面去。
    黎岱看向吃得不亦樂乎的樊尋,冷聲道︰“方才蔡副指揮使來做什麼?”
    樊尋把自己碗里的半截燻腸夾給他,黎岱白他一眼,樊尋嘿嘿笑道︰“沒什麼,就同咱們大人套近乎來了。”
    黎岱似乎興致不高,心事重重的樣子。
    陳舍微道︰“怎麼了?”
    “您要的那種薯種找到了,也帶回來了。”黎岱說。
    “真的!?”這可算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可見黎岱的面色,陳舍微的心迅速的沉了下來。
    “可是叫人搶去了。”
    “什麼?搶走了?”
    黎岱接過拌面,用筷子攪弄著,從淡乳一般的霧氣中望出去,就見陳舍微若有所思。
    “如果這事兒是泉州衛授意的,那麼蔡器方才是來試探咱們的?”陳舍微沉吟半晌,道︰“會偷薯種的,定然就是知道這種薯種價值的人。漳州衛既請我來出謀劃策,必定曉得薯種的厲害輕重。至于官府,官府中人亦有可能嗎?”
    黎岱也不好斷言,就道︰“薯種是在海澄丟的,其實在打算著臨回泉州前日,也就是大前天,他們就已經從營房里抓出個做飯的伙夫,手里正捏著薯藤,但他振振有詞,只說逐鼠至此,反斥咱們的人把吃食存在營房里招惹老鼠。鬧得薯種一事人盡皆知,後來只得貼身藏匿,卻在前日被人悶頭圍毆,給劫去了。”
    陳舍微咂摸了一下,道︰“總感覺偷和劫,像是不同的人所為。後者近乎明搶了,底氣更足,似乎捅破天也不怕。”
    “是啊,所以小人才篤定是海澄千戶所干的,況且在受詰問之時,那千戶裝模作樣,嬉笑著說自己不知此事。在別人的地頭,也太受氣了。我已經派人先行回去稟告,此事難辦,總不能因為薯種打起來。若是漳州衛不肯交出薯種,我想大人您也不必幫他們籌劃農事了。”
    黎岱若是個情緒激烈之人,此刻估計已經砸桌子了。
    蔡器此刻已經回了府邸,听守門的小廝說陳硯墨在等他,蔡器將揩手的巾帕一扔,嗤道︰“想立功想瘋了不成?竟這樣扒著不肯放。”
    陳硯墨等了多時,連茶都沒一盞。
    終于見到了蔡器,他卻十分不耐煩,未等陳硯墨開口就抬手打斷,道︰“你不用說了,泉州衛的陳知事到了,我方才試探過了,他尚且不知此事,但也只是早晚的事。你既是他的長輩,就把他擺平。他瞧著是個呆的,恐也不會太難。若是事成,我寫上奏文書時,可以捎帶提一筆你的名字。”
    見陳硯墨猶嫌不足,蔡器冷哼一聲,道︰“在我這,你勉強還有幾分薄面。我想你是個聰明的,不至于頭昏,要去指揮使那討個說法吧?這到底也不是你的功績,借由鼠輩不成事就該認了,照我說那陳知事可比你委屈,听說當初也是他的主意,泉州衛才會派人去呂宋尋找薯種。”
    蔡器其實只是順口一說,並不知道陳硯墨胸中對于陳舍微的嫉恨!
    嫉恨!?竟是嫉恨?
    從前陳硯墨又何曾把陳舍微這個廢物看在眼里?
    毫無主心骨,人雲亦雲,蠢如豬玀。
    他使人挑唆一二,陳舍微就動了賣妻斂財的心思。
    若是一切依著陳硯墨的安排,陳舍微該把談栩然送去陳硯墨虛構出的人家做繼室,好掙一筆彩禮錢的。
    後來陳舍微卻再沒起過這個心思,反而與談栩然愈發濃情蜜意。
    起初,陳硯墨以為是自己的念頭叫陳舍微發覺了,所以他才刻意不如陳硯墨的意,佯裝與談栩然多麼恩愛。
    可眼神騙不了人,下意識的親近依偎裝不出來,留意到這些細節的陳硯墨也不得不承認,他們似乎是真的是心意相通。
    想到這,陳硯墨狠擊了車廂一拳,驚得車夫‘吁’停了馬,道︰“大人,可是回海澄去?”
    陳硯墨半晌才平了氣,道︰“再留幾日。”
    回了客棧陳硯墨才知曉,陳舍微也在此處下榻,且住在樓上的天字號房,陳硯墨怒道︰“誰叫你定的地字號?!”
    隨從嚅囁道︰“來時他們說天字號沒房了,您這已經是地字號的甲房了。”
    陳硯墨來時陳舍微還沒到!這顯然是漳州衛勒令客棧留給他的,陳硯墨忍氣,決定不在小處計較,令隨從傳話,叫陳舍微去見他。
    陳舍微正喂談栩然喝鴨湯呢,聞言翻了個白眼,話都懶得說,只叫樊尋和黎岱打發人走。
    陳硯墨的隨從灰頭土臉的回來,道︰“門口兩個守衛說陳知事已經歇下了,不敢打攪。”
    陳硯墨居然不意外,捏著茶盞道︰“叫他明日一早來見我。”
    隨從猶豫片刻,見陳硯墨側過臉,面色不善,連忙又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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