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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沉默 第17節

    “醒了?”魏北一動,單伍便問。
    “醒了。”魏北說。
    良久,兩人沒再說話。最終單伍收緊手臂,半無奈半憐惜地吻在魏北後頸。
    “以後別這樣。小孩兒。”
    “傻不傻。”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但他包容。
    魏北忽然開始顫抖。極力忍耐著,抓住單伍的手腕。他知道自己此刻看起來像一座危房,陳舊腐朽,隨時面臨坍塌。他不要單伍看見自己紅著的眼眶,也講不清自己到底是不甘,還是什麼。
    可魏北明白,從這通電話開始,他與沈南逸之間將要天翻地覆,走向崩壞。
    但沒有回頭路可選,真正的南轅北轍。
    魏北不想承認,直到現在,他依然在賭。賭的不是真心,他真不圖感情,圖其他。
    在南方玩到十二月底,單伍休完假期,因工作需動身返回。魏北跟著他,買同班機票回錦官城。兩人在機場告別,臨走前單伍給他一張支票。
    數額很小,五十萬。至少夠魏北開銷一段時間。
    “你收著。不算包養費,別多想。”
    單伍靠著車門,眼神沒有落在魏北身上。
    他盯著正在分娩的林立大廈,朝陽從樓與樓的縫隙間,艱難出生。
    早晨空氣冷。單伍又把圍巾取下,系在魏北脖頸上。
    “你的那位金主,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讓你好過。”
    “需要錢的時候,跟叔叔說。”
    單伍是這樣,他從不問魏北為什麼,只會在他需要的時候給予。他不會過問魏北為何這樣選擇,只叫他懂得承擔後果。
    魏北捏著支票,這玩意,第一次如此燙手。真叫人拿不住。
    行李放回臥室,魏北照慣例去書房,意思是通知沈南逸,他回來了。
    這棟大房子里的布置沒有變,地板光潔錚亮,有人定期打掃。其實這般看來,有無魏北,並不重要。
    魏北走到書房門前,敲三下。
    “進來。”沈南逸的聲音傳來。他在。
    魏北有點恍惚,許久不見,听聞其聲,好似從一個世紀前傳來,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推門進去時,沈南逸正環著辛博歐的腰,兩人靠著書桌,閱讀他的新作。
    辛博歐見魏北進門,沒有收起笑容。他朝魏北招手,“你回來啦,戲拍得怎樣。”
    “還行。”魏北說。他看向沈南逸,這男人依然高大,依然瀟灑。
    “那副導演是我老師的朋友,听說......”辛博歐興致勃勃地繼續開口,卻被沈南逸突然打斷。
    “有什麼話以後再說。”沈南逸瞥了眼魏北,終將視線落在稿紙上。
    “沒事就出去,不要打擾我和博歐。”
    “去做飯,干你該干的事。”
    冬雨下起來,忽快忽慢。樓下常青藤枯了不少,像在生命關頭垂死掙扎。魏北立在走廊盡頭,光從窗口進去,風也進去,雨也進去。
    他看著那些花啊草啊,摧枯拉朽,似一場等待冬盡春來的殉身大宴。遠處是群山連綿,隔著雨簾,倒看不真切了。
    看不真切也好。反正,魏北二十三了。
    從那天開始,沈南逸再也沒有踫過魏北。
    再也。
    第十四章
    翻過元旦,新年即臨。除夕夜前幾日,幾場嘈嘈大雪不停下。南北列車縱橫而過,烏泱泱的春運將人潮送往全國。
    春節期間,眾多夜場人滿為患,其中blue bar更比窯子還熱鬧。年輕人永遠不缺激情,dj一燥,喝酒跟你媽喝水似的。
    夜店養得年輕人紙醉金迷,泡妞蹦迪撒錢比賺錢快。不少有錢人喜歡來找外圍女,要是踫上幾個模樣出挑的mb,性趣當頭也不管到底是男是女。有個洞就行。
    以往魏北的節目基本壓軸,今天是第三個,因為本不該他來。下午blue bar的老板打電話說人手不夠,工資給三倍。魏北秉承跳幾場舞就當賣個人情,沒拒絕。
    dj搞得特狂放,魏北簡直快要扭斷腰,差點沒跟上節奏。一小時跳下來大汗淋灕,水珠順著鼻尖下落,這他媽比健身效果還好。
    難怪如今年輕人嘴巴 ,說什麼喝著枸杞熱啤酒,腳下蹦個養生迪,回家睡覺不失眠。
    跳舞換了班,魏北下台時有人故意撞他。當時黑燈瞎火看不清,魏北沒理會。他知道自己在同行樹敵不少,畢竟太招風,斷人財路。一個行當有一個行當的潛規則,這種小事,不夠入眼。
    魏北將外套拿在手中,看時間。晚上十點二十分,去醫院還來得及。明天是除夕夜,魏囡說今年想回家,魏北要去征求醫生的意見。
    只是他沒料到,會踫上過來兼職陪酒的霍賈。
    霍賈率先于人群中瞅到魏北,這人實在太出挑,一張臉清秀俊俏,化了妝,穿著學院舞蹈服,跟他媽剛從學校跑出來的大學生似的。
    簡直嫩得叫人色心四起。
    “北哥!北哥!”
    霍賈喊地特得勁兒,魏北本想裝作沒听見。誰知騷霍不依不饒,跟身邊抱著他的男人說了幾句,直接拿上外套追出blue bar。
    “北哥北哥!我說你今天干嘛走這麼早。”
    霍賈追上魏北時,已在街面路口。這地兒不好打車,別看豪車里三層外三層,多是來撿尸的。
    魏北裹緊外套,捆好單伍之前送他的圍巾。他順著街道往主路走,瞥一眼霍賈。
    “你不去陪金主,跟我出來干什麼。”
    “嗨,北哥你哪的話。那不是金主,今晚買家而已。我跟他說有朋友,出去講兩句。等會兒再回去唄,大不了我今晚在床上叫大聲點。”
    霍賈摸根煙,遞給魏北。
    “你怎麼跳完就走。”
    魏北累得不想出聲,沉默走到主路口,停下等車。他抽去半根煙,兩人稍稍適應夜色安靜。
    不斷流過的轎車尾燈與路燈拖出長線,像攝影快門曝光過長。雪粒夾雨,落滿行人發梢,晶晶瑩瑩。世界像一顆巨大水晶,無數折射面,亮著無數光。
    煙頭猩紅閃了閃。
    魏北才說︰“我去醫院看囡囡。”
    霍賈正準備插科打諢,葷段子涌到舌尖,一頓。囡囡二字似洗潔精,瞬間洗去他腦子里的黃色廢料。
    “......噢,去看囡囡啊。”
    語氣有些艷羨。
    霍賈比魏北小三個月。听說有個弟弟,六歲時被人抱走,從此杳無音信。他跟魏北不算同命相憐人,憐什麼憐,命運安排而已,可憐有個屁用。所以霍賈活得比魏北還要瀟灑。甚至有點玩世不恭。
    他們本不是一類人,當初也並非因同一經紀人而相識。
    說起來魏北是霍賈的“救命恩人”。那年在znoe吧,魏北替素未謀面的霍賈喝了一瓶純伏特加,差點吐成傻逼。
    那晚的前因後果講不清了,特亂。事後了解霍賈這人,魏北倒挺希望自己是個傻逼,居然會救他。
    一來二去,兩人相熟。常去同樣的酒吧跳舞,常陪一樣的客人,魏北覺著霍賈也不是那麼不著調。
    雖然這人騷得要命。
    霍賈熱愛社交軟件,各大同性交友網絡,無論是名媛如雲還是群1舉搶,他總能打出屬于自己的天地。偶爾跟人網上撕逼,非要撕得“披頭散發”才爽快。
    口頭禪是“姐妹憑本事做雞,當然也憑本事搶男人”。
    錦官城著名騷雞,大v認證。
    跟魏北不同,霍賈喜歡又騷又活兒好的男人。畢竟這是上床,不是去鴻達影城試戲。沒事愛約炮,美名曰嘗鮮。
    上回霍賈約了個鄰城的s,據說高富帥特威猛,調教老手。他屁顛屁顛地坐飛機就去了。
    結果當晚s下手太重,一鞭子過來皮開肉綻。霍賈沒忍住,反手就是一個過肩摔。s被m給摔懵了,這他媽說出去多丟人。
    兩人大概同時沉默三四秒,接著揪起對方頭發,又是薅毛又是扇臉,整整打了一夜。
    霍賈回來後,喜滋滋地跟魏北分享干仗經驗。
    魏北︰“心甘情願挨頓打,傻逼。”
    霍賈被戳到痛心處︰“我操!魏北我操你大爺!”
    諸如此類蠢事,簡直多得數不過來。比如金主要他玩花樣,霍賈就說那咱們玩得暴力點。您先講幾句粗口,助助興,提提勁兒。
    金主也樂呵,張嘴罵了句︰我操你血媽嗨!小浪賤蹄子!
    結果霍賈呔一聲,直接踹翻金主︰你居然敢罵我媽!個大豬蹄子!
    然後兩人你來我往,對罵一整夜。沖動地連口水都沒喝。
    魏北不太知道霍賈這些年是怎麼過的,估計在床事方面真是個人才。否則也活不到今天。
    霍賈一句既艷羨、又拖拉聲音的“去看囡囡啊”落地。魏北從雜七雜八的思緒里掙脫,他用圍巾裹住半邊臉,看著霍賈立于路邊流動的光影里。
    “騷霍,有什麼話和北哥直說。你要想看囡囡,就去看。”
    霍賈踮了下腳,故作輕松道︰“我這不是,听說你和你那個金主鬧大了麼。嗨,有錢的男人都是傻逼!”
    “我......我在想囡囡的醫藥費,夠不夠。又怕你不好開口跟我說,不夠我可以給。”
    魏北沒料到是這茬,呆怔幾秒彎唇笑了。
    “听誰說的,經紀人?”
    “你還真當我只有他一個金主?單伍是干什麼的。”
    霍賈猛地拍手,“所以我就說你該多發展幾個啊!找點更靠譜的,省得一天瞎折騰。”
    “我不知道你看上他哪點。來來來,北哥你看這兒——”
    騷霍就翻出微信花名冊,聯系列表的備注五花八門。什麼錦官城富二代1,京城第一騷男,雲城養漢專業戶,渝城火辣小鋼炮......看得魏北晃眼楮。
    “不是,騷霍。你他媽留著自己用,啊。哥哥最近沒心情。”
    魏北大笑,拍拍霍賈的臉。他攀著對方肩膀,順勢按下霍賈的手機,鎖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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