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想起來了。”李所長四處看看道，“我對這里還是很有感情的，否則也不會選擇平縣作為基地了。”
“您曾經，也是一心一意為百姓的，”譚硯慢慢走到李所長面前，輕聲道，“過去一直只有我自己夜間巡邏，是你上任後，才有了巡邏小隊。雖然巡邏小隊有點麻煩，但有了他們後，平縣作奸犯科的事情的確少了不少。最開始頒布命令時，大家都不愛干，你就每天帶隊，一直帶了兩年，這項政策才執行下去。
後來有通緝犯逃到平縣，你為了抓人腿被子彈打穿，從那以後走路一瘸一拐的，也沒法再升職，就申請一直留在平縣治安管理所，要一直干到退休。
你年紀比我小五歲，還有七年就可以退休了，那時你還說，等退休後就跟我結伴去環游世界。”
譚硯靜靜地望著李所長，平淡的訴說中透著難以言喻的心痛。
“嗯？”喪尸皇一臉不解，“你說的這些我倒是有印象，可平縣沒有你這號人吧？你叫什麼？”
“譚硯。”
“我想想，”喪尸皇敲了敲腦袋，“當喪尸記憶力就是比人類的時候好，我記得這麼個人，不過四十年前就死了。十八歲的時候吧，退伍兵安置，剛來報到沒兩天就犧牲了，還追加授予一等功呢，是個烈士。我也是翻檔案時看到的，連張照片都沒有。”
“是嗎？”譚硯已經走到喪尸皇面前，他的語調有些悲傷，“其實你也死了。”
“一開始是，後來我不是又想起來了嗎？”
“我不認為死者復活是一件好事，”譚硯道，“相識一場，我送你一程。”
說罷伸手一揮拳，用力向李所長的臉打去。
“你們這些異能者，還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呢？這麼普通的拳頭，我只要一只手就……嗷！！”
拳頭打在他臉上，喪尸皇一聲慘叫飛出好遠。
“人群不再騷動了。”阿三敲了敲牆壁，“這給我咬的，全身都是牙印。幸虧這些人里沒喪尸。”
“告訴秦力撐住，這邊神仙要打架了。”梁顯道。
他話音剛落，喪尸皇就爬了起來，他對譚硯吼了一聲，指甲慢慢變長，牙齒也露了出來，身軀漸漸變大，撐破了警服。
“你也回防護壁中，”譚硯一臉凝重道，“他吐出的氣息有尸毒，不能吸入體內，如果身上有傷口就算憑住呼吸也不行，尸毒踫到傷口和被喪尸咬到一個效果。”
梁顯知道這時候自己在也沒用，只會拖後腿，他關切地問道︰“你有勝算嗎？”
“我沒事。”
譚硯並不是沒信心戰勝喪尸皇，只是面對這張熟悉的臉，心中感情十分復雜。
梁顯立刻屏住呼吸，退回防護壁中，秦力知道是他要進來，立刻打開了個口子，梁顯進入後，防護壁又關好，邱齊正握住秦力的手，給他補充力量，秦力張開了一個前所未有巨大的防護壁，將所有人都藏了進去。
由于喪尸皇要專心與譚硯作戰，他放松了對人的控制力，人們醒了過來一陣後怕，看到身上被別人或者自己的咬傷的傷口，擔憂地問梁顯，他們是不是都變成喪尸了。
“沒事，”梁顯安撫道，“你們只是精神控制，傷口沒有接觸到尸毒，只要我們躲在防護壁中，就不會有事。”
听到他的話，人群中傳來女人低低哭泣的聲音，不知是後怕還是疼得。
外面沒有什麼聲音，不知譚硯與喪尸皇打得怎麼樣了。
梁顯倒是不擔心譚硯的力量，只是喪尸皇能夠口吐尸毒，他害怕譚硯不小心感染尸毒。
應該會沒事吧……眾人在防護壁中低聲祈禱。
防護壁突然被什麼撞擊，還有利器劃過防護壁的聲音傳來，有人尖叫一聲後馬上捂住自己的嘴，強行忍耐著。
乒乒乓乓響了一陣，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防護壁中的空氣都快不夠時，外面才听到譚硯的聲音︰“可以出來了，尸毒散得差不多了。”
秦力解開防護壁，見譚硯靜靜地站在地上，腳下是一具喪尸的尸體。此時李所長已經從那怪物一般的模樣變成了人類的樣子，譚硯從地上撿起一塊之前慌亂時落在地上的布（之前在紡織廠時有人拿來擋風的），蓋在他身上。
“你沒事吧？”異能小隊的人都圍到譚硯身邊問道。
“沒事，”譚硯身上沒有半點傷口，“他不是很強，也就十多分鐘我就用槍打穿了他的頭。一直沒敢讓你們出來，是怕尸毒太濃。尸毒一直不散去，後來我就用手雷炸了一下，借助燃燒和爆炸的風壓吹散了尸毒，現在應該沒事了，我們繼續趕路吧。”
見梁顯還盯著自己不放，艱難地扯出一個笑臉道︰“我真的沒事，就是……看到熟人的臉實在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
梁顯鼓起勇氣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道︰“等回到現實世界，我陪你去平縣看望一下你的老所長，他才是真正活著的人。”
譚硯笑了下，摸摸梁顯的頭。
第71章 營救（完）
確認譚硯真的沒事後, 異能小隊便開始整頓隊伍。
經歷一天一夜的摧殘，這些普通人已經疲憊不堪。他們拖著一身傷問道︰“真的能馬上回家嗎？”
邱齊正堅定回答道︰“能, 不到半個小時就可以回去了, 只要我們走到目的地就可以。”
根據喪尸皇所說，為了養平縣的人類，他不會讓喪尸靠近自己的地盤, 所以接下來的路途可以稍微安心一些，真的不會有危險了。
有回家的念頭做心靈支柱，眾人終于平復了飽經滄桑的心，重新振作起來，跟著異能小隊向前走。
只是大家被喪尸皇控制後互相啃咬, 受傷的人比較多，連阿三都一身咬痕, 好在大部分人都還能走, 剩下的路也不多，不過還是有一些人腳受傷，實在不能動了。
邱齊正跟梁顯商量了一下，決定讓車里的人擠一擠, 把實在走不動的人安排在車上。
只剩下一點點路途了，擠一會兒應該也沒關系。
那位抱著熊孩子的女人腳扭了, 她一直哭哭啼啼的, 說孩子受傷了，用衣服把孩子包裹得嚴嚴實實，臉埋進自己的胸口, 衣服可憐巴巴的樣子，邱齊正沒辦法，也讓她擠上了車。
只剩下一公里，大家加快腳步，盡管隊伍里傷的傷殘的殘，最終還是順利地走到了傳送點。
再沒起波折。
當譚硯點頭說這里就是傳送點時，連梁顯都松了口氣。
經歷二十多個小時的波折，與喪尸斗、與人斗、與路途斗、與自己人斗，他們終于將人帶到了傳送點，可以回家了。
盡管有500多人無法回去了。
這不能算是一場勝利，眾人心情都很沉重。
“以往我們都是拉著譚硯的手回去的，現在這麼多人，萬一有一個人松手，他後面的就都回不去了。”阿三擔憂道，“涂子石，你能感覺到誰會松手嗎？”
涂子石捂著腦袋沒說話，他這一路做領隊，其實也到極限了，只是一直撐著沒說，看來是沒辦法做預測了。
“可以用防護罩，”譚硯道，“讓大家排隊站好，全都站在防護罩中，我應該可以帶著防護罩一起回去。”
“只能這樣了。”
梁顯讓邱齊正去組織大家排隊，盡可能貼著站，人太多，挨在一起可以節省空間。
邱齊正和阿三列隊，譚硯準備防護罩，梁顯等人則是去車上扶傷患。涂子石上一個世界才覺醒異能，現在頭疼得不行，已經失去了戰斗力，便只能坐在譚硯腳邊休息。
現在大家都精疲力盡，也只有異能小隊還有點余力去扶傷患。
眾人一個個將傷患從車上抱下，背到隊伍中。
梁顯站在車上，將人一個個往下松，嚴永峰和秦力負責一趟趟背人。
抱到那個抱小孩的女人時，梁顯手微微一頓，沒有將人交給嚴永峰，而是直接扛著人下了車，冷冷道︰“你的孩子怎麼回事？”
嚴永峰也覺得有些奇怪，這個孩子之前在車上哭得厲害，現在卻一動不動，在母親懷中被外套包裹著，像死了一樣。
女人一句話也不說，梁顯只冷冷盯著她，臉色陰沉的厲害，嚴永峰想上前查探，梁顯阻止了他︰“你和涂子石趕快看看車里的傷患，有沒有人被這個孩子咬過，我懷疑這孩子變成喪尸了。”
“怎麼會……”馬上就要回家了居然出了這種事，嚴永峰臉色也不好，立刻去找涂子石。
女人突然崩潰地哭了起來，大聲喊道︰“沒有、沒有，我一直抱著他，不讓他踫別人。他是在喪尸皇攻擊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了防護壁外面，我在防護壁里一直找一找都沒有找到。後來防護壁打開，我才看見他就貼著防護壁躺著。我用衣服把他包了起來，誰也沒有咬到，求求你……”
梁顯沒有相信她的話，將人全都聚集起來，涂子石硬撐著與嚴永峰一起看了一圈，“她說的是真的，確實沒有人被咬。”
“大家身上都是咬傷，你怎麼確定的？”梁顯依舊背對著兩人問道。
涂子石頭很疼，但他心里一慌，呆呆地看著梁顯，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他去不敢相信。
“喪尸和人是不一樣的，”嚴永峰道，“在我眼里，被喪尸咬過的人皮膚上都黑黑的，就算尸毒沒有蔓延我也能看到。”
“看皮膚就能確認嗎？”梁顯問道。
他一邊問，一邊將自己的手插進了兜里。
涂子石心里越來越慌。
“沒錯，只要看一眼皮膚就行，剛才她把孩子包裹著，我就沒看出來，幸好沒有人被咬。”嚴永峰後怕地說道。
“嗯，你們安排大家排隊吧。”梁顯道。
女人抱著孩子一臉絕望地望著嚴永峰，她問道︰“我、我有沒有被咬？”
“沒有。”嚴永峰仔細看了看道。
“你可以一起走，但是他不行。”梁顯冷冷道。
女人突然崩潰地喊了一聲，她抱著孩子沖向譚硯，梁顯一把將人拉住，嚴永峰看到梁顯的手，心一下子涼了。
梁顯惡狠狠地看向涂子石和嚴永峰，對著兩人搖了搖頭。
嚴永峰張了張嘴︰“你……”
“閉嘴！”梁顯厲聲呵斥。
嚴永峰手抖了下，用力揉揉眼楮，再仔細看梁顯的臉，眼淚不由自主地滑下來。
女人對著譚硯大聲哭喊道︰“我求求你、求求你們，讓這孩子跟著一起回去吧，都到這里了……國家……不是、不是有什麼研究院嗎？我把他送過去研究，你們可以研究喪尸病毒，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呢。我一直抱著他，他一直沒咬我，他還記得我是媽媽，把他帶回去吧……求你們……”
“不行！”梁顯說道，“異世界的病毒一旦與本世界的人發生感染進行繁殖，誰也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麼東西，這東西變數太大，難道你想讓現實世界全都染上喪尸病毒嗎？”
她的聲音很大，不遠處在寒風中等待回家的人也听到了。大家听說這個女人居然想要帶一個喪尸回去，紛紛將手里的東西扔到她身上。
礦泉水瓶、鋼管甚至是手機向她砸來，女人抱住孩子大哭，譚硯則是站在她身前，為她擋住了攻擊。
“大家別打了。”譚硯說道。
听到他的聲音，眾人停下了攻擊，有人喊道︰“還管她干什麼，把她和那個小喪尸留下，我們回去，不是馬上就能回家了嗎？還要再等什麼！”
不怪大家太激憤，實在是經歷了太久的折磨，眾人的神經無法承受一點點變故了。
譚硯向著女人深深鞠了一躬，用沉重的語氣說︰“對不起，他不能跟我們回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現實世界不被這些末世影響，一切可能對現實世界造成危害的東西都必須清除。沒能保護好他，是我們的無能，我向你道歉，但是他不能回去。”
梁顯望著譚硯低低的頭，用左手捂住了右臂，牢牢握住。
女人跪在他面前，哭著將自己的手指放在小喪尸嘴里，譚硯還未來得及喊“不要”，小喪尸便聞到人的味道，用力咬了下去。
女人被咬後表情反倒鎮定了許多，她抱著孩子站起來，對譚硯說︰“是我不對，我太累了，沒有看住他，他偷偷爬出了防護壁，變成了喪尸。是我不對，我舍不得他，還是抱著他上了車。好在沒有人被他咬傷，大家還能回家。”
“媽媽陪你。”她低頭親了親小喪尸的臉，漸漸變得慈祥起來，抱著孩子向黑夜走去，一邊走一邊還唱著搖籃曲。
譚硯伸出手想攔住她，可她已經被咬了，這個時候攔又有什麼用。
他在虛空中握緊拳，手臂在不住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