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是啊我是,”程陸指指江棠棠,“她,我佷女棠棠,以前我們一塊兒去您那避暑莊園玩過,您肯定記得吧?”
    謝知行借著路燈昏黃的光,細細辨認眼前這個女孩兒。片晌,稍抬下巴,“是老程的外孫女。”
    五官依稀可辨兒時模樣,如今也長成了大姑娘。
    只是……
    他不動聲色又瞥一眼謝申,看回江棠棠,沉下口氣,問道︰“棠棠,你有沒有事?”
    十二月的天氣里,謝老爺子審視的目光讓江棠棠手心冒汗,愣住半晌才回︰“沒,沒事。”頓了頓,看一眼謝申,斟酌用詞,“謝爺爺……”
    謝知行默了默,“嗯”一聲算作回應,看向不遠處停著的警車,未作寒暄,只對謝申交待︰“你跟程陸棠棠去一趟派出所把事情處理干淨,我回車里讓小陳來接我回去。”
    謝申點頭,“好,有什麼事打我電話。”
    謝知行不再多言,轉身抬步,背影繃得直,走出兩步又回頭,當著所有人面,“處理好事情回老宅一趟。”頓了頓,再降一階音,“多晚都給我回來。”
    只這一句話,沒有任何責備之詞,從他嘴里說出,卻像是寒風刮過無人的荒野,肅殺之氣逼人。
    ***
    事發的地點有監控探頭,又有路人佐證,事情很快定性。
    鄭岩和同伙被暫時拘留,江棠棠他們三人簽完字出了審訊廳。
    程陸嘴角的傷剛才簡單消過毒上了藥,江棠棠還是不放心,“要不要再去醫院看看?”
    程陸擺擺手,“真沒事,你怎麼跟小老太婆似的。”說著對謝申笑,“謝兄你可看清楚啊,你女朋友是天山童姥呢。”
    江棠棠踹他一腳,“你才地獄使者呢!”
    程陸“嘶”地一聲,“你這是二次傷害,我沒被那幫人打殘,倒被你踹瘸了。天山童姥真可怕!”
    江棠棠兩腳一踮捂住謝申耳朵,“別听我舅舅胡說,我很溫柔的。”
    謝申拉著她手放下,意味深長地一笑,“我還不知道?”
    程陸覺得自個兒在他們兩個中間瓦數簡直節節攀升,不想給自己找罪受,眼楮往別處看。這一看不要緊,驀地就見到一個夢醒時分才能見到的身影。
    祁霖一身鵝白大衣,款款走來,在迷蒙夜色中分外顯眼。
    程陸兩眼隨著她的腳步移動,伸手扯了扯江棠棠,“棠棠,舅舅可能真得去趟醫院,好像被打得腦震蕩出現幻覺了。”
    江棠棠順著他直愣愣的目光看去,驚喜道︰“霖姐?!”
    祁霖聞聲一愣,回望過來,同樣驚訝,“棠棠?”目光轉移,“謝總?”再轉移,“……”
    江棠棠听她叫謝總,不由微詫,問謝申︰“你們認識啊?”
    謝申掐頭去尾解釋︰“小祁的外公和我爺爺是好友,她也剛進君禾工作。”
    江棠棠扯他袖口示意他低頭,貼著他耳朵輕聲道︰“霖姐是我舅初戀。”
    “……”謝申想到早前那日心照不宣的相親場合,沒來由心一虛,摸了把後頸。
    江棠棠見程陸已經一副魂不守舍模樣,只好替他問︰“霖姐,你怎麼來派出所了?”
    祁霖的眸光在程陸嘴角短暫停留,不由一暗,“我有個朋友出了交通事故,我來幫他交保證金。”說著拿手機看了眼時間,“不好意思,他還等著我去幫忙,我先進去了。”
    江棠棠只得點頭說好。
    等人進了大門,程陸還處在靈魂離線狀態。江棠棠舌尖抵了抵牙關,重重推他一把,“你演什麼木偶人啊?你沒看見那是誰嗎?”
    程陸這才稍稍回魂,眼神還是失著焦,“她回來了……”
    “……”江棠棠無言片刻,拽著他手臂晃,“程大傻,你還好吧?”
    程陸元神終于徹底歸位,對謝申道︰“你先送棠棠回去,我還有事!”
    說著疾步往回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派出所大門里。
    ***
    謝申打了輛車,把江棠棠送回去。
    江棠棠心里裝著事,一路沉默,坐在後座捏著他手指揉搓,直到車快開到小區,才輕聲開口︰“我沒想到第一次和你爺爺見面是這種場面,他肯定覺得我作風不檢。”
    謝申回握她,只覺她指尖冰涼,將掌心貼上去焐,“你想多了。鄭岩一開始就是沖著我來的,你和程陸都是被連累。這事我會和他解釋清楚。”
    江棠棠搖搖頭,“不光是這樣,我覺得他……”她不知道怎麼解釋心中那股不安勁,“他看我們在一起挺不高興的……”
    “他一直都這樣,能讓他高興的事情本來就寥寥無幾。”謝申將她腦袋靠到自己肩上,低頭聞了聞她發香,“好好回去睡一覺,什麼都別想。我會解決,嗯?”
    江棠棠靜默片刻,點點頭。
    車進閘口,往公寓樓緩緩開。兩個人各有心事,不再交談。
    下了車,上了樓,江棠棠倚在門外,垂眸低語︰“那我進去了。”
    謝申抬手摸摸她側臉,“嗯,去吧。”
    她從包里掏出鑰匙開門,入孔旋開之際又回身,“你答應我,好好和你爺爺談,別和他吵。”
    謝申以為她接下去要說老人家年紀大了氣不得,卻只听她繼續道︰“我怕他生氣打你,他……看上去身體還蠻硬朗的。”
    謝申一愣,繼而笑得胸腔發顫,“你當我還是孩子?”斂了斂神,俯身湊到她耳邊,“我身體更硬,你不是試過?”
    江棠棠臉倏地滾燙,“我進去了,你走吧。”說著把門推開一閃身就躲了進去。
    回到家上樓,進自己房間,她把包掛到衣架上,整個人呈“大”字趴進床里。
    頭腦徹底冷靜下來,謝知行今晚的眼神卻揮之不去。
    他沒有對她說任何不好听的話,或許是礙于當時場合,或許是因為她是故友的外孫女,可是那個眼神,透著肅然,透著冷意。
    她緊緊閉上眼,好不容易把那一幕壓下,卻又浮現鄭岩那幫人對著程陸拳打腳踢的場景,心髒一冷,猛然睜眼。
    她順下幾口氣,拿起空調遙控打開暖氣。
    房間極其安靜,只有空調出風的微小動靜發出。這種靜悄令人愈發不安,仿佛在家里的某一處暗角,有人潛伏著等她上鉤。
    江棠棠把枕頭抬起,將腦袋整個埋進去,企圖趕走這種莫名的恐懼感。
    可總是越想忽略,越是無法忽略。枕頭逼仄的黑暗空間里空氣稀薄,胸口因此越來越悶。
    江棠棠一把甩開枕頭,大口喘氣,忽然間仿佛听到樓下門鈴作響。
    她坐在床上听了一會兒才確認不是幻覺,起身穿好拖鞋急匆下樓,從貓眼里看清按鈴的人,一把打開門。
    謝申站在門口,高高的眉骨下一雙深眸如潭如淵,一瞬不瞬盯著她看。
    他將她凌亂的發絲捋順,別到耳後,捏上耳垂,“陪你睡了我再走。”
    第37章
    他的指腹像是一壺炭燒溫酒, 從她的耳垂一滴滴滲入, 漸漸彌漫全身。身體回暖,帶著微醺的醉意。
    江棠棠呆站許久, 任由他撥弄自己頭發到耳朵,嗓眼突地一癢,直直把頭撞進他懷里。毛衣很軟, 懷抱很熱,仿佛在暗夜里撐著走過一段長路, 驀然看見地平線升起一輪朝日。
    謝申抱她, 下巴頂在她的頭上, “怎麼又哭上了?”
    江棠棠不想承認這份脆弱,抽抽搭搭回︰“年,年底了……眼淚也得沖沖業績……”
    謝申一怔,繃直的唇線這才揚起弧度,“這麼敬業?要不要發獎狀給你?”
    江棠棠仰頭望他, 鼻尖泛紅, “什麼獎狀?”
    謝申往她額頭印下一吻, “貼好了。”
    她回過味來, 額頭磕一下他薄唇,“貼回去。”
    謝申抬手輕揩唇瓣,又吻她額頭,“再貼。”
    江棠棠反復,“貼回去。”
    “再貼。”
    “貼回。”
    “再貼。”
    “貼回。”
    謝申垂眸,“幼稚不幼稚?”
    江棠棠撇嘴, “你先開始的。”
    “好,我幼稚。”謝申不辯,往屋里看一眼,“不請我進去?”
    江棠棠把手藏進他的風衣外套,搭在緊窄腰際,“你還是回去吧,別讓你爺爺久等。”
    謝申輕拭她未干的淚痕,“那你呢?”
    “我什麼,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睡啊。”
    “那你剛才哭什麼?”
    “……”江棠棠把目光挪移,虛投到走廊牆壁上,“我這其實是睡前眼部運動,平衡電解質。”
    “說法還挺多。”謝申曲臂,把她放在自己腰上的兩只手拿下,“那行,我回去了。”
    江棠棠手里的依靠空了,心也頓時失重般往下一墜。腳上趿的拖鞋磨著地面,大腳拇指使勁使得都快骨折。
    謝申攏上風衣,平聲交待︰“要是程陸不回來就把門鎖好,給自己熱杯牛奶喝。”
    他簡單囑咐完轉身就走,沒回頭,腳步卻收著間距。
    不出兩秒,後面的人果然跟了上來,拖住他不讓走,眼巴巴道︰“我入睡很快。”
    謝申漆黑的目光定在她臉上,“什麼意思?”
    江棠棠扒著他,像藤蔓一樣纏住,小聲的︰“我會快點睡著,你陪我到睡著就可以走了……”
    全在意料之中,他還是問︰“剛才不是還說用不著我?”
    “……用得著。”
    “演乖巧懂事累不累?”
    “……累。”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屋。謝申打量著屋內格局陳設,上下兩層的小復式,簡歐裝修,客廳一隅擺著一個籃球架,架子旁邊豎著透明置物櫃。櫃子里放著幾只江棠棠慣用的相機,還有一些膠卷盒,剩下的是佔有滿滿大半空間的相機熱靴蓋。可愛的復古的奇異的,收藏多到像個微型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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