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學 > 綜合其它 > 謊言之誠 > 謊言之誠 第110節

謊言之誠 第110節

    屋子里短暫地沉默了,可能魏俊壓低了聲音,在悄悄說話。
    這個時候,紀詢就不免以惋惜的眼神看著房門,如果霍染因不在周圍,他倒是想貼在門板上直接偷听里頭的對話——可惜霍染因在,形象還是要注意的。
    好在這種悄悄的交流沒有持續幾秒鐘。
    一忽兒,里頭又傳來程想尖利的高聲︰“你還說你不是在意我和前男友床上的那點事!你問的這些不全是我和莫耐怎麼進酒店又在酒店里做了什麼,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從和我在一起後,就變著法子想打探我大學時期的那點男女事情?”
    “什麼叫我想打探,我是關心!我們都要結婚了,我問問還不行嗎?”
    “我不需要你的這種關心!而且第一,我沒有答應和你結婚;第二,我從來沒有問你前女友的事情吧?”
    “你問!不就是前女友嗎?你問什麼我都告訴你,保證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魏俊說。
    “巧了,我一絲一毫都不想知道你和你前女友的事情;我也希望你不要知道我和我前男友一絲一毫的事情。”
    “為什麼啊?”說著說著,魏俊也急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說?你怕我因為你和別人上床所以看不起你嗎?我不會的!大家都是現代社會的人,那層膜也不能代表什麼……”
    走廊里,紀詢听到這里,情不自禁輕哼一聲,隔著門接上魏俊的話︰“沒看出你不在意,只看出你很在意。打量著別人不知道你的心嗎?先套出女朋友的過去,等女朋友成了妻子,這些也就成了未來生活中你足可攻擊的弱點,再加上蕩婦羞辱……這都6102年了啊,封建余毒還沒清干淨。”
    這種嘴上不在意,其實心里最在意的表現,是騙不過和他朝夕相處的程想。其實婚姻的一大部分矛盾,說來給外人听,外人一聲“就這”?純屬站著說話不腰疼,只有置身在那個環境里,才切身體會到這其中的眉眼官司,窒息空虛。
    房間里頭瞬間傳來一串沒太多意義的女性的尖叫和碎響,可能是程想把一些玻璃制品給掃到地上摔碎了,而後門開了,魏俊帶著臉上的紅色撓痕,一身狼狽地被趕出來。
    他一眼就見到走廊里的紀詢和霍染因。
    還是那句話,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分明是在偷听里頭對話的紀詢分外坦然地望著魏俊,魏俊倒是遮遮掩掩,沖里頭大吼︰“程想,你瘋了吧,我問問怎麼了,這就戳你肺管子了,你過去到底談了幾個,一公交車都裝不下了吧,這婚別結了!”
    又一只花瓶從房門里頭丟出來,砸在地上,這是只帶著鐘表的歐式花瓶,一瓶身的琺瑯彩繪四分五裂,捧著鐘表的天使摔斷了翅膀,蛛網爬上表盤。
    而後,屋子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嗚咽,程想正在客廳里崩潰大哭。
    站在門外,面對是客廳與餐廳交界處的玄關,不能直接看見屋子里的人——屋子里的人也沒辦法直接看見他們。
    要進去嗎?紀詢以眼神詢問霍染因。
    再等等。霍染因同樣以眼神回答。
    這一等等了差不多十分鐘,屋里的聲音漸漸歇下了,但沒等兩人開始行動,電梯亮起,一位挎著包的中年女人出現在這棟樓層,她有一雙利眼,一掃就掃到站在走廊里的紀詢和霍染因,瞬間咄咄逼人︰
    “你們是誰?站在我女兒門前干什麼?”
    當然是尋找機會……把案子給辦了。
    兩人多少有些尷尬,就在這個時候,听見聲音的程想從客廳過來,睜著一雙通紅的眼楮,驚訝地看著媽媽︰“媽,你怎麼來了。”
    “你還說我怎麼來了,”媽媽立刻轉向女兒,“小魏父母的電話都打到我和你爸家里了!”
    這句話不吝火上澆油,程想瞬間被點燃︰“他今年幾歲了?吵架還和父母告狀?別說了,這婚不結了!”
    “你這孩子……別鬧了,進去說。”媽媽瞬間急了起來,將女兒推搡進門。
    說著她就要關門,但程想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紀詢的衣袖,直接把紀詢給拖了進去。紀詢反應也快,反手抓住霍染因的胳膊,把霍染因給捎帶進來了。
    一通套索,四人都進了屋子里。
    媽媽看看程想,又看看紀詢和霍染因,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青青的︰“想想,這些是什麼人?這麼晚了還在這里,你和他們,不會是……”
    知女莫若母,反過來也成立。
    程想崩潰道︰“媽,你瘋了吧,看見一個男的就覺得是我的男朋友?這是兩個大男人啊!我同時和他們兩個搞3p嗎?”
    “……”原來是這個想法。
    饒是一貫以來精神病人思路廣,紀詢也是沒跟上這位阿姨的思路。他自嘆弗如。
    媽媽訕訕地笑了︰“怎麼把話說得這麼難听。我這不是白問一句嗎?既然他們和你沒關系,那就讓他們出去吧,家里人說私房話,外人在,多不好。”
    “我怕待會要被你逼的從窗戶跳下去,為了不釀成慘案,讓你成為殺死親女的凶手,。先找兩個人來保護我。”程想的憤怒過了閾值反倒恢復了之前的冷然,連語氣都更加地尖酸刻薄了,“媽你要說就快說,你不說我要去睡覺了。”
    “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說,我不說。”媽媽這樣說著,但僅僅過了一秒鐘,她就又說話了,“想想,你和魏俊鬧一鬧,媽媽不反對,但是鬧到不結婚,就太過了。魏俊家里和我們門當戶對,人也不錯,你之前和他的感情也一直很好,怎麼就到了不結婚這個地步?不是媽媽說你,你過去也確實荒唐了點,不夠矜持,也難怪魏俊心里嘀咕。這種事情,你撒撒嬌就過去了。”
    “這難道是我的錯嗎?”程想冷笑,“魏俊他就沒有前女友嗎?”
    “男的有前女友,和女的有前男友不一樣。一個大三十的男人,要沒談過一兩個女孩子,我還擔心他是不是有毛病。”
    “媽,你不覺得你的觀點離奇嗎?”程想迅速反擊,“我談前男友就是不矜持,他談前女友就是自然正常,要是沒有我這種不矜持的女生,他哪里來的‘自然正常’!”
    媽媽也生氣了︰“我是你媽,還能害你不成,你自己矜持了,別人當然更愛你,你管那些不矜持的女孩子干什麼,她們就是——”
    “我談個男朋友而已,你怎麼說的我就像個破鞋了?”
    “程想,你這麼說話有意思嗎!”
    “怎麼沒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和魏俊分手了我就一無是處了?你看我的眼神都是髒的!是不是要我像宋听風一樣跳樓你才滿意啊!!!”
    “你——你,你怎麼就提宋听風了?這和她又有什麼關系啊。”
    “怎麼沒關系,我告訴你旁邊兩個就是警察,他們就是來調查宋听風的事的!學校里說的沒錯啊,你過去說的也沒錯啊,我這個碩士,這個男朋友,全靠宋听風被強奸了,跳樓了才保研拿到的對不對啊?!”
    程媽媽滿臉通紅。
    這種私密的,在一個少女鮮活的性命之上談及的利弊分析,放在母女夜深人靜展望未來時不覺得哪里有問題,那不過是攤開了說的大實話,可這若是放在兩個陌生人面前,放在警察面前,世俗的道德感一瞬間綁架了她的大腦,令她感到羞愧和恥辱。
    “你說什麼胡話呢,媽媽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她慌張的否認,眼神都不敢往紀詢和霍染因身上看。
    “呵,怎麼沒說過,你夸我讀書差,就這個碩士讀得好,你不敢認?覺得骯髒嗎?我也覺得骯髒啊,可我反正在你眼里都那麼髒了,還差這點嗎。”她猛地轉過身,面對紀詢,幾近放肆的嗤笑道,“還有你們,你們這些警察,這幫廢物,九年過去了才意識到我有可能做偽證,那案子都結案了,想抓我都沒法抓了吧。”
    “你在說什麼,什麼偽證,這是能亂說的話嗎?”媽媽氣極舉手,給了女兒一記清脆的耳光,她下手又狠又快,連站在一旁的紀詢和霍染因都沒來得及阻止,可她再轉向警察的時候,又是滿臉賠笑,“警察同志,你不要听我女兒亂說,今天晚上她和男朋友吵架,刺激太大了,說什麼都不作數……”
    紀詢掠過母親,看向女兒。
    現在是晚上9︰30。
    距離他們剛剛和程想對話,也就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半個小時,時間很短,改變很多,生活光鮮亮麗的一角被揭開,綢緞裝裹的禮盒之中,落滿了蚊蠅尸體。
    他想到,其實中午與霍染因列的窮舉法里的第一種‘略’包含一個可能,那就是莫耐是強奸犯,證據是偽造的。
    他是強奸犯,所以心虛的坐牢。
    程想做了偽證,所以她知情。
    用一個偽造的證據把一個真正的強奸犯定罪,這大約就是九年前的程想所認定的故事情節。
    至于為什麼要偽造證據——
    紀詢問︰“是不是當年宋听風被強奸以後,不但洗了澡,還把內衣內褲都洗了。”
    程想死死的咬住下唇,她沒有理會臉上火辣辣的巴掌印,她的思緒隨著紀詢的這句話,難以遏制的回到九年前那個夜晚。
    真是奇怪,明明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明明有多更新更美好的生活全方位的環繞著她,她的生命卻像是停留在了過去。
    那個夜晚,如此鮮明,在此後的歲月里,每每在她的噩夢中重現,恍如昨日。
    而她現有的生活,卻像是蒙著霧,缺了魂,日子一天天的翻過去,似乎過了,似乎沒過。
    那天晚上,她打開宿舍的門,宋听風的床是空的,所有被褥衣物甚至蚊帳都被她浸在她們三個人的臉盆里瘋狂的搓揉,宿舍的地濕噠噠的全是水。
    她和余玉疑惑地問她,你干嘛呢大晚上的水漫金山。
    然後就看到了宋听風睜著空洞的像死去的雙眼,她的聲音自喉嚨中擠出來,干啞得像是人走到末路的虛弱︰“想想,阿玉,我好髒啊。”
    好髒啊……
    怎麼搓身體,怎麼搓衣服都搓不干淨。
    “她那天晚上,每隔半個小時都要去廁所洗澡,十根手指全都泡白了。”程想很輕很輕的開口,似乎怕驚到什麼人,那個人一直雙手抱緊自己坐在地面,怎麼也不願回床上睡,“她在我們之中成績最好,最聰明。我被莫耐騙就是她發現的,她說莫耐的上課時間很奇怪,之後就去校衛那兒想辦法弄到了全校的名冊,我們一個個對過去,沒找到他的學籍。我和莫耐分手不過幾天,她就被報復了。”
    程想幾近抽泣︰“她是被我害的。”
    霍染因︰“你想補償她,想替她報仇?”
    “這算報仇嗎?”程想激動反問,“莫耐強奸了她!我們只是讓法律行使了它本該要做的事!你們沒有經歷過被強奸,怎麼知道經歷這種事情的恐怖,那時候誰還會想什麼證據不證據!听風第二天哭著對我們說不該把衣服洗掉,她已經夠聰明夠冷靜了!換做是我,我崩潰的時間只會比她更長,頭腦發熱之下做的事情只會更離譜!”
    紀詢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想到了他的小說,《毒果》,取自毒樹之果*。
    哪怕莫耐真是凶手,這就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了嗎?——逃過審判的罪犯最終伏法,無論程序正不正義,結果到底是正義的。
    不可能的。
    不正義的程序,只會釀成不正義的結果。
    紀詢說︰“可是宋听風並沒有看到莫耐的長相。”
    “她沒有看到,別的同學看到了,那不是我們事先做好的串供,是你們警察調查出來的!”
    紀詢無視程想的激動,他平靜繼續︰“宋听風的證詞有這麼一句話。她睡得迷迷糊糊,听見門開合兩次。‘門開合兩次’。你,你們,就從來沒有想過,也許案發那天晚上,進入女生寢室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莫耐先進來,另一個人後進來。犯下強奸案的,不是莫耐,而是跟在莫耐身後的那個人?”
    “這怎麼可能!”
    程想嘶聲否認。
    “莫耐的父親是殺人犯,母親是妓女,他還騙我說自己是大學生!一個滿嘴謊話的殺人犯孩子,不是他強奸宋听風,還有誰會強奸宋听風?就是他,就是他!”
    紀詢看了程想許久,他一直沒有說話。
    說話的是霍染因。
    “殺人犯的孩子就是強奸犯。”霍染因淡淡說,“這個觀點和你母親‘好人家的女孩子矜持自詡沒有前男友’,也有幾層相似之處吧。”
    禮盒摔碎了。
    蠅蟲的尸體崩了滿地,綢緞依然光鮮亮麗,只成了蠅蟲的裹尸布。
    程想喘著粗氣,她退後了幾步,突然跛了腳,跌倒在沙發上。
    她拄著扶手,抬頭看著紀詢兩人。她的眼神如同兩柄利刃,利刃淬火。
    “就算莫耐真的不是凶手,那宋听風怎麼辦?她被強奸了,就因為洗干淨了自己就這樣結束了嗎?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討的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毒樹之果︰理論(英語︰fruit of the poisonous tree)在美國指的是調查過程中,通過非法手段取得的證據,該術語的邏輯是如果證據的來源(樹)受到污染,那麼任何從它獲得的證據(果實)也是被污染的,在訴訟審理的過程中將不能被采納,即使該證據足以扭轉裁判結果亦然。
    第九十四章 這是你前男友的家里嗎?
    兩人從程想家里出來的時候,多少有點被驅趕的意味,程想的媽媽見女兒說得實在不像樣,連哄帶勸地把他們推出了房子。
    紀詢和霍染因沒有強硬地留下。
    顯而易見,在激動之中,程想已經把所有憋在心里的話都說出來了,今天晚上,他們收獲不菲,也就不計較老人的些許言行。


新書推薦: 弄壞那個特招生(NPH) 姐姐不說話[骨科] 離婚前變成了一只貓(1V1) D級向導也要被強制愛嗎(哨向 np) 鎮淵 提線木偶【NPH】 我向觸手怪許願後 首輔大人家的小妖怪 讓你殺反派師尊,你親他干嘛 沈川的小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