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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之誠 第182節

    當然,一老一少走在一起,人們自然要先感覺老的又多老,少的有多少。
    接下去的感覺,是漂亮。
    一個很漂亮的,似乎也很溫柔的女人。
    看上去就和她身上的紫毛衣一樣溫柔,和她腕間的綠鐲子一樣漂亮。
    羅穗手里端著個碟子,碟子里放著花樣繁多的水果,擺盤也極其精致,里頭攢著櫻桃和西紅柿,外頭則是切了瓣的隻果和梨,遠遠看去,像是花一樣盛開在碟子里。
    因為窗戶是開著的,所以胡芫能夠听見他們的對話。
    “老胡,吃水果。”羅穗招呼老胡。
    她拿起碟子里的牙簽,插了片隻果,喂老胡,邊喂邊說︰“先吃水果,吃完水果我們吃藥。”
    “還要吃藥?你別听醫生胡說了,”老胡皺起了臉,“我病早好了。”
    他臉上皺紋本來就多,此時再一皺,跟脫了水的橘子皮一樣可怕。
    就算從小就是老胡帶大的,胡芫有時也對這張臉報以難以容忍之心……並非嫌棄,而是因為關系太過親昵,便無法容忍記憶里歷歷美好、如山如岳的父親影像,被眼下這副老態龍鐘的樣子所取代。
    但這副老態龍鐘的模樣,似乎又是另外一個女人的崇拜。
    胡芫听見了羅穗的聲音,潺潺泉水一樣,說起話來叮咚作響。
    “我知道你的病早好了,但吃藥呢,不是為了治你現在的病,是讓你明年、後年,大後年,都不會再犯病。”
    “哪有這麼多個年。”老胡被逗笑了。
    “我說有就有。”羅穗呸呸做聲,“閑著沒事自己咒自己玩嗎?”
    “嗡嗡——嗡嗡嗡——”
    手機的鈴聲打斷了胡芫的暗暗觀察,她拿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當看見屏幕上顯示的“胡錚”時,她微不可查地擰擰眉,並不太想接,但還是接了。
    “喂……”她壓低聲音。
    但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她不方便說話,依然將嗓門喊得跟銅鑼一樣響。
    “胡芫,你現在回琴市了對不對,看到爸了是嗎?”
    明明是個早過三十大關的中年男人,但一日日的年長,似乎也沒有磨去他少年時候沖動剛愎的性格,反而年紀長了,成家立業,父母不管,越發的唯我獨尊。
    “那個老頭,到底在想什麼!整天瞎鬧,就知道搞女人,年紀一大把了,走路都要走不動的家伙,老了老了,色老頭老變態了,越發張揚起來,見天的和個小女生鬼混,這讓別人怎麼看我們家,上回居然還帶那女人堂而皇之上我家的門,讓我們叫小媽……他怎麼敢!我媽活得好好的,還沒死呢!要不是我老婆拉著我,我差點沒拿棍子把他們攆出門!”
    胡錚在電話里破口大罵。
    “胡芫你和他親,你說說,他到底為什麼非要和個跟他孫女差不多小——”
    “胡錚。”胡芫冷冷打斷他。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 里啪啦的聲響。
    也不知道胡錚把手頭什麼東西摔掉了?
    接著是重重的腳步聲,隔著電話,眼前似乎也出現了對方仿佛困獸一般團團轉圓圈的焦躁模樣。
    “……非要和個能當他孫女的女人攪和在一起?我媽不好嗎?當年他們的日子也過得很幸福啊!這種年輕女人,能圖他什麼,圖他爺孫戀,圖他半腳進棺材,圖他不能人道?當然是圖他錢!”
    錢,錢,一切都是為了錢。
    只有錢,只有這公平平等放在誰的手里都能盡情肆意地揮霍的一般等價物,才能讓年輕女人不顧道德不顧廉恥,扒拉著一個老頭。
    否則,一個漂漂亮亮的大姑娘,做什麼不去找和自己同齡的青春活力的男人?
    胡芫看著前方。
    水果喂到了老胡嘴里,人到老了,要麼眼楮不好,要麼牙口不好,要麼腿腳不好,好似無論如何,總要有些不好之處,以證明身體這具機器,臨到時限了,正一步步走入衰朽滅亡之地。
    老胡牙口不好,一片水果,吃了半天,也沒有吃完。
    水果的汁水不可避免的自嘴角淌下來,羅穗也不嫌棄,習以為常地掏出帕子,給老胡擦拭。接著羅穗忽然開口。
    她的聲音壓下去了,似乎在同老胡說著什麼秘密的話,導致胡芫不能听見。
    老胡倒是很認真地在听。末了,也同羅穗說上一句話。
    這一句話就讓女人綻出如花一樣的笑容,接著,年輕的女人倒向老人,倒入老人的懷中,既像女性抱住情人,又像孫女依偎爺爺。
    “老胡……”羅穗又說話了。
    以胡芫所在的角度,她其實是看不見他們細微的表情的。
    但不知怎麼的,胡芫似乎窺見了羅穗氤氳含霧的眼神,又看見她雨後燦爛的笑容。
    “沒有你我怎麼辦?”
    “傻孩子。”老胡說,“沒有我,你只會更堅強。”
    老胡也在笑。
    但老人的笑不像年輕人一樣燦爛,正如老人的淚不像年輕人一樣放肆。
    他笑得很含蓄,只有嘴角和眼角的一點,是正投向西山的夕陽,已無熱烈的余力,只留下讓人眷戀的溫柔。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胡芫腦海里閃過這句每個人都會背的詩。
    相較而言,電話里屬于胡錚不停歇的咒罵聲,就顯得極為嘈雜了。
    從小到大,她都盡力避免和自己哥哥發生沖突,但現在,也許已經不需要再顧忌了。
    她輕笑兩聲︰“胡錚,你藏在爸的床底下,听到了他們的夜生活,知道爸不能人道?”
    “……胡芫!”胡錚氣急敗壞,“你什麼意思?!你雖然不是我的親妹妹,但別忘了,你小小年紀來我們家,是我媽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顧你,好好把你拉扯大的吧?你現在是打算喪良心地站在羅穗那邊了嗎?你看老頭喜歡那女人,就打著巴上那女人能分遺產的打算——”
    胡芫掛掉了電話,順便將胡錚的號碼拉入黑名單。
    真是無聊。
    這種令人哂笑的恩情,她已經回報了二十年了。
    可惜被回報的人,似乎從來沒有自己正被禮讓的自覺。既然如此,老胡想要和誰在一起,她又何必在意呢?更何必站在“媽媽”、“哥哥”這一邊?
    她開始撥打老胡的電話。
    信號遲了幾秒鐘,才被前方的手機接收到,遠遠的,老胡手機的鈴聲傳過來。
    電話一響,前邊兩人營造出來的戀愛結界頓時被打破,原本貼得緊緊的兩人受驚般分開了,接著老胡接起電話︰“喂……”
    “爸,是我。”胡芫說,“我到了。”
    她回身,離開木工店,轉向道路去攔車。
    “大概半個小時後能到家,你呢……?”
    *
    紀詢和霍染因在琴市住院的第三天,病房里來了除琴市公安和寧市公安以外的全新客人。
    紀詢的編輯,埃因來了。
    他捧著一束大得能遮掉整個上半身的花,拿著一籃沉得幾乎扯掉手臂的水果,一進門就哭喪著張死了家人的臉,幾乎撲倒紀詢床邊懺悔︰
    “紀老師,一切都是我的錯!——”
    “你怎麼錯了?”紀詢稀里糊涂。
    “都是我連了公眾網絡,導致手機被黑,讓他們發現了我和你的聊天記錄……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如果我再小心一點,說不定你和你的女朋友就沒有這種無妄之災了……天哪,他們還燒你的手!”
    埃因看見了纏繞在紀詢左手上厚厚的紗布,他已經不止哭喪著臉,連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
    “你的手可是還要寫小說的!很寶貴的!這究竟哪里來的喪心病狂的人,對個作者要打要殺,他們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故事多麼好看,你的讀者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們給淹死!”
    “……我的讀者就不用和這麼凶殘的殺手對上了。另外我的手沒大事,就是包得夸張點,還是能寫字的。”紀詢安慰。
    他听了一圈,弄明白了。應當是時候琴市警方趕到現場後,抓捕殺手,又做了一系列的調查,調查到了埃因頭上,才把本來應該已經離開琴市的埃因再招回來。
    對于埃因的自責和懺悔,他不敢苟同。
    這件事的根源,根本不在于埃因不小心的一點泄露。那些人是必然會來找霍染因的。無非是以什麼要的形式,早點晚點過來而已,實在不必遷怒到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編輯身上。
    要說手機被黑,埃因的手機固然被黑了,他的手機過去不也被黑過嗎?
    這回的殺手好歹弄了個假網絡,當初可是只用一只小黃雞,就把他的手機給攻克了……
    他伸手拍拍埃因的肩膀,因為埃因趴得太下面了,這手差點就拍到埃因的腦袋上。
    而且不論怎麼說,這回的殺手至少做了件人事——沒順手把埃因給綁了。
    如果真把這傻編輯給綁了當人質威脅他們,紀詢總覺得自己和霍染因就真的要在劫難逃了。
    “行了,別在意。該來的躲不掉,往好處想,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可是……”埃因依然耿耿于懷,他原本就愧疚,在看見紀詢的慘樣之後,愧疚更達到了有生以來的巔峰,“紀老師,我還是有責任的,無論如何,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吧。”
    他這麼一說,眼里立刻有了事情。
    見紀詢明明受著傷,手還纏著紗布,居然還不閑著好好休養,還一顆一顆拔著葡萄,喂給隔壁病床的男人。
    說來隔壁病床的男人也慘,雖然對方好好地穿著病號服,但埃因依然能夠從領口的位置看見纏繞在他身上的厚厚紗布,看那一眼望不盡的紗布,保不定整個背部都纏上了?
    又是責任又是憐憫,埃因連忙換個方向,來到兩張病床中間的位置。
    這兩張病床靠得比別的房間的床更近,中間狹窄到只塞進了個床頭櫃,剛剛能容納一個人通過,這個夾在兩張床中央的床頭櫃上,正放著許多洗好的水果,其中有一串葡萄,還滴著水,被揪掉了小半串果子,只剩下綠綠的枝椏無辜的支稜著。
    而紀詢還在拔剩下的果實。
    埃因伸手要去接,但紀詢一縮手,躲過了。
    “我看你不是留下來照顧我,是留下來當電燈泡的吧。”
    “哈?”
    “上回沒機會,現在鄭重介紹並糾正一下。”紀詢嘴角一勾,指指旁邊和自己同在一張床上,正斜靠著床頭的人,並把手中葡萄遞過去,“我沒有女朋友,只有男朋友。我男朋友,霍染因。”
    “……嚇?!”
    編輯震驚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霍染因面無表情地把剛剛拿到的葡萄反手塞回笑眯眯的紀詢的嘴里。
    就你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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