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在考試剛結束的時候，這群孩子還挺得意的，但發現自己的老師沒有因此被放回來，就有些恐慌了。
小波洛更是敏銳的注意到了如果他們中間出現了“叛徒”的話，自己肯定會作為出謀劃策的給抓起來，甚至連累家里人。
所以他才那麼恐慌。
“放心好了，我不是來找你算賬的。”安格爾看到縮成一團的小男孩，也不好責怪他，只嘆了口氣，“畢竟現在算起來，提供了這種帽子的我也算是幕後黑手了。”
“……對不起。”波洛嗚咽道。
他大致上也明白自己給煉金工坊的主人添了麻煩。
“比起這個，你們是怎麼在魔力基站以外的地方，用上這些帽子的？”安格爾問道，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地方。
雖然孩子們的冥想能力提高了，但那些像是帽子那樣的魔法道具卻需要更高的魔力，即使在有魔力基站的情況下，魔力等級在d以下的會員都無法使用，安格爾這才給三樓的《魔法擂台》準入門檻，只允許有一定魔力等級的會員進去游玩。
“我……用了游戲桌的符文。”小波洛說道。
“游戲桌？”
“嗯！”小波洛老老實實的解釋了起來。
原來，這孩子家里是開武器店的。
在魔法時代，武器店道具店雜貨鋪基本是連鎖經營，每個冒險者公會附近的配套設施，在魔法之都，好幾條街上都有類似的連鎖店。
到了近些年，武器店的生意不好做，波洛的父親只好學了收音機的維修技巧，整個店鋪跟電器維修商店差不多，只偶爾幫老客人維護刀劍了。
直到最近，勇者大道的道具店被魔法齒輪的游戲桌盤活了，才讓這些老店恢復了生機。
那位道具店的老板因為一個人吃不下訂單，又覺得可惜，所以聯合了昔日老伙伴（的子孫）們，形成了一條配套生產線。
小波洛作為武器店家的孩子，自然跟著幫忙。
他以前跟著父親維修收音機，現在幫著制造游戲桌。
波洛的手也靈活，他看了游戲桌 的魔力線路，很快就學會游戲供能線路的制作辦法，再加上武器店以前就囤積的魔核，波洛自己就可以倒騰出一台游戲桌來，只是缺了最關鍵的符文核心。
于是波洛在得到了魔法帽子後，很快想出了怎麼給帽子提供魔力。
“厲害。”安格爾真心誠意的稱贊道。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覺得自己連九歲小孩都不如。
安格爾頓了頓，又覺得不對︰“但你只給你的帽子加裝了魔核吧？其他孩子的呢？那是一個晚上做得好的嗎？”
“我當時和幾個學長偷偷回了學校，利用魔力基站復制了魔力線路。”小波洛不好意思的窺視著安格爾的神色說道。
他更羞愧了，利用對方的捐贈去做壞事，還讓對方背黑鍋，怎麼都不是好孩子該干的。
（安格爾︰你在一開始準備作弊的時候，就不是什麼好孩子了。）
安格爾現在卻顧不上這孩子的心情。
他瞪大了眼楮︰“復制？你怎麼做到復制的？！”
制造游戲桌這種煉金道具的時候，雖然不用持續的釋放魔力，但必須把握魔力流向，所以一直無法量產，也成了游戲桌生產的瓶頸所在。
甚至制造游戲桌的工人，也需要像是波洛這種，有足夠的魔力感知能力，又足夠手巧的人才可以，這類人基本上是煉金學徒的好苗子。
不過這個問題，對小波洛來說，根本並不是問題。
“錄音機啊！”小波洛回答道。
“錄音機？”
“對啊，錄音機可以殘留魔力節點，我們只要第一遍的時候將魔力節點錄好，然後用老師復制考卷的油墨機，一下子就可以復制好好多好多啦！就是事後弄得腦袋有點髒。”
“……你怎麼發現這個的？”
“我其實一開始想要把學校的課程復制出來，像是游戲桌一樣在外面也可以‘學’，但是試了好多辦法都做不到，只發現收音機可以錄制魔力節點。”小波洛說道，他接著跟安格爾解釋了一大段關于磁頭，粉末，線圈之類的東西，听得安格爾頭大了一圈。
完全不是安格爾可以掌握的知識。
也不是九歲的小孩會掌握的。
不過安格爾听得出來，這孩子其實對理論一竅不通，不管是魔法方面，還是錄音機的原理方面，他純粹是想要玩游戲，所以用了手頭的東西進行了反復實驗而已，然後得到了結果。
但這正是安格爾希望看見的種子。
只有程序員，是沒辦法制造出電腦的。
只有法師，也不會誕生出煉金術的。
就算是安格爾，也時常被自己的經驗和天賦所迷惑，忽略掉近在眼前的存在——說真的，在安格爾的時代，錄音機早就被淘汰了，他根本就沒使用過這玩意。
只有在兩者間進行摸索的時候，才可以找到這個世界的“真理”來。
“也許我必須跟你爸爸談一談這項專利的收購才行。”安格爾嘀咕道。
“！”小波洛頓時呆住了。
他听不懂專利是啥，但他知道這件事被他爸爸知道，屁股一定會打開花的！
不過小波洛又隱隱松了口氣。
如果這個作弊事件能以自己屁股被打開花作為收尾，大概是……好結局吧？因為就算他也意識到，現在的事態並不是他挨頓揍就可以解決問題的。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就不作弊了！
小波洛懊惱的反省道。
這幾天來，他都在反省自己的學習態度，期望著事情快點過去。
“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小波洛低著腦袋，像是小狗一樣道歉道。
安格爾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卻也不解釋。
這種熊孩子想要讓他接受教訓，是要讓他多反省一段時間才行。
——尤其整個過程听下來，這孩子為了玩游戲和作弊，真是做了足夠多的“努力”啊！
安格爾揉了揉這孩子的腦袋，好笑的問道︰“那麼，你的帽子呢？”
他還是必須先確認一眼對方制造的魔力線路才行。
“學校附近的下水道。”
事到如今，小波洛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他一五一十的報告道︰“我們做完‘那件事’以後，擔心有人告密或者忍不住說出去，就把所有人的帽子回收了，丟到了學校附近的下水道 去。這樣就算有人發現帽子的秘密，也不會知道我們怎麼在魔力基站以外的地方使用上這些帽子的。”
“可為什麼是下水道？直接燒掉不更好嗎？”
“燒掉不行的，學校的焚化爐太小了，一下子就可以看得出狀況來。但學校附近的下水道不同，最近那邊總看見有奇怪的人在進進出出，和那些體面的大人是兩種人，我懷疑他們有什麼陰謀……但把東西藏在那下面的話，至少官員們那樣的人是不可能下去找的了，就算被發現也不會出太大問題。”
“你們還真是一群小機靈鬼！”
這個犯罪計劃竟然還包括了毀尸滅跡的嗎？
*
“感受到了，這下面的魔力反應非常激烈。”瑟拉說道。
其實並不用她說也看得出來，她手中拎著的籠子里，關著一只皮膚墨綠色的小妖精，現在那只妖精正嘰嘰喳喳的叫嚷著，頭頂上開出了一朵巨大的花。
瑟拉並不管妖精的反應，她只皺眉看著“下面”。
那是個下水道的蓋子，在草木皆眠的凌晨，隱約能听見下面的水聲，並且聞到下方傳來的不干淨的氣味。
瑟拉露出了厭惡的表情，看向她的同伴們︰“你們誰下去？”
在瑟拉面前，站著兩個男人和一個少女。
其中一個男人穿著刺眼的白袍，還有華麗的高階法師法袍極其裝飾，深怕自己在晚上顯得不夠突出似的，一點都沒有做“秘密任務”的自覺。
他自然是不願意接近下水道這種骯髒地方的，當即退後了一步。
男子對瑟拉質疑道︰“你確定是這下面？魔法井可不是真正的‘井’啊！”
“這種常識我當然知道，但妖精只對下面有反應怎麼辦？”瑟拉不滿道，“其實，我們為什麼要听培森的話啊！反正對方也不過是個中階的黑袍，直接以皇家法師塔的名義指控對方的魔力基站有問題不就得了？”
“你想要引起魔法界內戰呢？現在東境的魔法協會明擺著是要給那黑袍站台了。”白袍皺眉道，嫌棄的看了一眼自己沒頭腦的同伴，“而且我們也不是說不處理他，只是在下手前，先搞清楚他的來路，知道他有多少底牌而已！像是魔法井這種存在，足以調查出很多線索了！”
“那麼你下去啊！”瑟拉冷聲道。
白袍男子看著下水道抽搐了幾下臉頰。
他有著不輕的潔癖，顯然不願意親自下去的。
于是白袍男子看向了這趟任務中請來的外援︰“‘醫生’，您看？”
被他稱為‘醫生’的是一個高大的老人，他臉上身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老人斑，看著像是一只巨大的癩蛤蟆，光是看上去就讓瑟拉覺得惡心，但老人身邊的少女卻一點嫌棄的表情，只親昵的挽著老人的胳膊，好像一對情侶。
老人用木然的眼光看了看下水道，對少女道︰“貝靈，你下去。”
“是的，主人。”少女沒有遲疑的答道。
她掀開了下水道的蓋子，爬了下去。
老人則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水晶球，在上面摸了摸，里面頓時出現了下水道內的景色，顯然是用那個叫做貝靈的少女的眼楮作為媒介的。
“這種奴隸還真好用啊！我也想要一個了。”白袍男子笑道。
“如果下次有合適的話，我會介紹的。”老人陰惻惻的說道。
瑟拉在一旁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她始終不明白這些男法師在想什麼，為什麼滿腦子那麼骯髒的東西，還可以繼續研究魔法，神選擇天賦之子的時候，就不挑一下嗎？還是神也這樣？
在瑟拉如此胡思亂想的時候，貝靈的聲音透過水晶模模糊糊的傳了上來︰
“主人，這里沒有什麼異常，但也沒有發現明顯的魔法波動。”
“看來還是必須探測才行。”白袍男子轉頭看向瑟拉。
“好吧！我下去！”瑟拉咬牙道，她對老人要求道，“讓你的奴隸在下面先畫好清潔法陣，隔絕好氣味，我可不希望弄得髒兮兮的。”
她雖然看不慣男法師的行為，但指揮起“奴隸”來可一點都不客氣。
畢竟那只是一群凡人而已。
是沒有價值的螻蟻。
瑟拉在這麼要求後，又低聲念著咒語，給自己身上包括了一層防御罩，才順著下水道的豎梯向下爬去。
底下果然非常骯髒。
黑暗夾雜著臭味迎面撲來，讓瑟拉想要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