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到達西夜後,段飛卿將魔教的目的告訴了各派,但相信的並不多,大部分人都認為西夜不過一小國,不可能有如此滔天橫膽,所以最後打頭陣的只能是青雲派,這也沒什麼,但我們沒想到衡無早有準備,所以……”
    “衡無怎麼可能早有準備?”她意外地打斷他的話。
    尹听風靜靜抬眸︰“所以所有人都懷疑是天印做的。”
    “……”初餃白臉色微變。
    “天印跟我說過,他只在乎能不能得到虛谷膏,我也知道他跟段飛卿的交換條件是得到盟主之位,而且也的確只有他最有機會這麼做。”
    “所以你也信了?”初餃白不禁揚高了聲音。
    尹听風看著她︰“你呢?難道一點都不懷疑麼?”
    “……”初餃白無言以對。
    一個連自己都承認是壞人的人,怎麼能夠讓別人相信他是好人?
    尹听風長嘆一聲,眉頭緊鎖︰“創立听風閣以來,我第一次這般挫敗,摯交失蹤,我竟一點消息都尋不到。至于天印,他得到藥後本要離開,但擺脫不了衡無……”
    像是害怕刺激初餃白,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他叫楚泓帶著藥先出來,自己斷後。所有人都覺得他咎由自取,當然不會出手相助。我趕過去時,只來得及接應楚泓,最後只看見他與衡無拼殺著墜入了地下,後來問魔教俘虜,才知道那里是通往西夜王宮的暗道,而且……他那時已經走火入魔了。”
    “……”初餃白呆站著,腦中如空了一般。
    原來不是沒死,而是生死未卜。
    意識像是細沙一般崩塌散開,再一點一點聚攏起來。她回過神來,並沒有多言,連表情都沒什麼變化,忽然轉身緩緩離去。
    “你要去哪兒?”尹听風連忙問。
    “去用藥。”初餃白停下腳步︰“我說過什麼結果都能接受,我沒你想得那麼脆弱。”
    尹听風上前握了她的手︰“跟我走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初餃白慘淡地笑了一下,竟沒拒絕︰“好,那就等我幾天,我想收拾一下。”
    尹听風松了口氣︰“那我暫且住下,三日後我們一起走。”
    初餃白點點頭,掙開他的手離去。
    尹听風看著她的背影,久久未曾挪步。佛曰︰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大抵就是如此吧。
    在溫泉山待的這三天,尹听風幾乎沒有見到初餃白的人,但楚泓從折英那里探來的口風顯示一切都很好,她乖乖吃藥,乖乖擦藥,安靜溫和,如同天印不在時那般,似乎已成習慣。她的確不是那麼脆弱,卻讓身邊的人心疼。
    到了出發當天,天氣有些陰沉,尹听風命人套好馬車,特地在里面墊了厚厚的軟墊以防顛簸。萬事俱備,隨時可以啟程,卻久等不見人出來,他只好派人去請初餃白和錦華夫人。
    然而最後出現的卻只有折英,她驚慌失措地說︰“我家小姐和錦華夫人都不見了!”
    “……”
    ※ ※
    初餃白以前的認知是,要忘記一個人,只能靠失憶。但是錦華告訴她,很容易,只要認識更多的人,就可以辦到。
    她們結伴上路,開始早就說好的行程,但錦華每每看到她慢吞吞的模樣都很嫌棄,然後無奈地雇輛馬車。初餃白卻渾不在意,自覺精力充沛。她以前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跟錦華夫人走得這麼近,甚至可以算是相依為命。
    錦華與她想法差不多,有一日忽然說︰“你說天印要是知道我們倆這幅德行會怎麼說?”她說這話時已經瘦得脫形,而初餃白正處在恢復階段。
    天氣越發暖和,二人敢于露宿了。燃著的火堆映著錦華瘦削的臉頰,有些淒涼,偏偏她笑的很溫暖。
    初餃白撿了根樹枝撥了撥火︰“我猜他會有些得意,‘看,這兩個自以為是的女人,現在處得這麼好,還不是因為我?’”
    錦華哈哈大笑,笑到狂咳不止︰“這話沒錯呀,我跟你之間的聯系也就是他了而已。”
    初餃白笑笑,不置可否。
    錦華忽然湊過來戳戳她的鎖骨︰“還疼麼?”
    初餃白搖搖頭。
    “嘖,不愧是拿命換來的藥,奇效!”
    剛說過不疼,初餃白忽然又覺得疼了一下。
    錦華忽然低聲問︰“你想他麼?”
    初餃白凝視著火堆,眼珠里閃爍著躍動的火苗︰“有一點。”
    “只一點?”
    “他曾說過,看得見才能記住,這麼長時間不見,我終有一日會忘記,也就談不上想念了。”
    “似乎有點道理……”錦華若有所思地點頭,忽然振奮了精神道︰“我想好下個地方去哪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愉快()
    關于結局一直在糾結啊,唉……
    jf送過了哈=3=
    ————下接書版內容————
    第74章 小元
    尹听風找到初餃白的所在並不費力,但考慮到她有意躲避自己,也不好上去劫人,畢竟那就違背天印的囑托了。雖然因為段飛卿的事對天印有些懷疑,男人之間的承諾卻是重于泰山,何況他也是真心想幫初餃白,自然不會食言。本來他想派人暗中保護初餃白,後來一想錦華夫人的朝廷背景,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再說尋找段飛卿也需要人手。
    就在這當口,瓏宿從西夜回來了。他領著唐門弟子在那里多留了幾個月,始終未曾尋到天印的蹤跡。西夜王最近在都城加派了兵力巡查,他們便不得不回來了。
    唐知秋的傷勢尚未痊愈,披著件袍子坐在堂中听他稟報完情形,桀桀冷笑︰“魔教是那麼好除掉的?段飛卿比他老子可天真多了。哼,天印也是個蠢貨!居然為個女人送了命!”
    瓏宿本想告訴他前因後果,不過結果都一樣,想想也就無力反駁了。他行禮告退,剛到門外,有個弟子來通知他,听風閣主希望見他一面。
    瓏宿頗為意外,他與尹听風幾乎沒有接觸過,而且嚴格算起來還是對立雙方,他居然會來找自己,真是意外。
    尹听風沒有進唐門來,瓏宿出了大門,便見路上停著一輛奪人眼球的華貴馬車,八名白衣翩躚的美男子垂手而立,果然符合听風閣主的招搖做派。
    楚泓走了過來,引著他登上馬車。尹听風端坐車內,姿態優雅,神情卻很焦急。
    “你來了就好,快點告訴我,這幾個月西夜形勢如何?”
    瓏宿有些好笑︰“以听風閣的耳目,完全用不著問我吧?”
    尹听風皺眉︰“難不成你想要我出錢買你的消息嗎?”
    瓏宿翻個白眼,決定還是直接說好了,省的跟他在錢的問題上糾結。“衡無已經死了,西夜王特地出來宣布了他的死訊。”
    尹听風有些詫異,好一會兒才開口問︰“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瓏宿搖搖頭︰“我只知道他是死在王宮里的,西夜王的說法是,他在王宮里宴飲時突發重病而亡。”
    “也就是說,西夜王壓根沒提到中原武林?”
    “是的。”瓏宿剛才見識過唐知秋的態度,也不會再指望跟他探討出什麼解決之道,便干脆將知道的都告訴了尹听風︰“我們回程途中,听說西夜還曾借此事派專使去玉門關找西域都護使理論過,甚至揚言要中原皇帝給個公道。誰知西域都護使聞言只不輕不重回了一句︰‘綠林之事罷了,何須置于廟堂?若都如貴國插手武林是非,豈非徒增紛亂?’專使大概是听出他反要怪罪西夜挑起事端的意思,不敢多言,便灰溜溜回了都城,此事不了了之。”
    “也就是說……”尹听風斟酌著道︰“西夜王其實是想拿中原武林大做文章的,既然如此,如果衡無真是死于天印之手,那他肯定不會遮掩,反而會大肆宣揚才對。”
    瓏宿皺著眉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這般看來,衡無應該是死于西夜王之手。也是,此次中原武林集中撲過去,西夜王對衡無那點剛建立的信任必然土崩瓦解。假若天印和衡無在暗道中一路斗到王宮,那麼最後必定會被西夜王一鍋端。畢竟王宮有千萬禁軍,他們武功再高,也有力竭之時。”
    瓏宿嘆息,顯然已是默認了他的推測。衡無死了至少還有個冠冕堂皇的宣告,天印死了,誰會在意?
    他們都很清楚,天印此次,絕對是凶多吉少了。
    話已說完,不曾有進展,心情倒是更加沉重了。尹听風趁機又問了段飛卿的消息,瓏宿道︰“未曾收到他的死訊,我想他必然還活著。”
    尹听風自然相信他還活著,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身處何方而已。
    再無他話,瓏宿便要告辭,下車前忽然問他︰“初莊主現在如何?”
    尹听風長嘆口氣︰“這個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任何驚心動魄或是跌宕起伏都經不起時間的滌蕩。中原武林元氣大傷,江湖歸于太平,似乎已經無人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
    所幸有所回報,過了一年,皇帝下旨在玉門關增兵駐守,也許目的是為了約束中原武林進入他國“作亂”,但至少也威懾了西夜,使其徹底收斂。
    尹听風仍舊不斷一直打听著段飛卿的下落,卻始終沒有結果。這期間倒是傳來了魔教復甦的消息。
    衡無生前跟教內的四位長老多有隔閡,所以當初中原武林與之對決時,幾位長老並未出現幫助,反而帶著分壇主們退隱不出。此時想來,倒像故意借中原武林的手除了這個衡無一般。如今衡無一死,群魔無首,幾位長老便又回來主持大局了。
    魔教畢竟在西域百姓心中地位極高,指望將之連根除盡也不可能,所以尹听風對這個消息並不意外。
    初餃白對此自然一無所知,她走遍了名山大川,人像是也成了其中的一草一木,看透了生死無常,覺得一切不過就是世事運轉。
    錦華的身子越來越頹弱,但她的精神永遠是旺盛的。那一日二人乘舟渡江,她忽然問初餃白︰“你想不想去西域?”
    初餃白扭頭盯著水面的倒影︰“去西域干什麼?”
    “你知道干什麼,也許他並沒有死。”
    “他若沒死,應該會回來,若沒回來,那便是不想回來了。”
    錦華深深嘆息︰“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如果我的身子不是一直拖著,你應該可以去找他。”她說著朝初餃白懷里看了一眼。
    初餃白的懷里抱著襁褓。
    “孩子總要見自己的父親。”
    初餃白垂頭看著懷中孩子熟睡的小臉,不發一言。
    沒多久二人靠了岸,在一間茶攤里休息時,只听旁邊有人在說著江湖各派的八卦。
    初餃白懷中的孩子醒了,忙著照顧,本來並沒有在意,直到錦華推了她一下,低聲說︰“沒想到靳凜居然真做了天殊派掌門了。”
    初餃白這才凝神去听,果然有人在說此事。不止天殊派,其他門派最近也都有變動。
    今年剛入春的時候,德修掌門以年事已高為由,退隱不問世事,靳凜便繼任了天殊掌門。之後是青城山的塵虛道長,他從西域回來後受了傷,一直不見好,便也傳位給了得意的弟子。沒幾個月又輪到了璇璣門,玄秀忽然隱退,出乎意料的選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徒弟繼任掌門,此舉甚至惹得幾個年長的徒弟鬧了許久的情緒。這之後便是唐門,天印既然還沒回來,自然是塵埃落定,唐知秋笑話一般在懸空了這麼久之後又坐上了掌門之位。
    不過他不怎麼高興,因為對應著的,老對頭段衍之又回來重掌青雲派了。雖然他們現在似乎更應該為同樣的不幸而握手互相寬慰一番才是。
    “看來我們真的太久不問世事了。”錦華看看初餃白的神色︰“你想不想回天殊派看看?”
    初餃白想了想︰“還是算了,那里于我,本也沒什麼意義。”
    錦華只好不再多言,她明白,初餃白不去,是因為那里有太多的回憶,不是有關天印,就是有關她師父玄月,都會叫人傷感。
    時已入秋,用不了多久便會漸漸寒冷,二人此時還處在北國,錦華便提議接下來去南方過冬。初餃白欣然應允。
    可惜並未能按原計劃踏上南下之程,上路的前一天,錦華猝不及防地病倒了。初餃白只好守在客棧里,既要照顧孩子,又要照顧她,忙得腳不沾地。
    錦華一直昏睡,叫了好幾個大夫來都直搖頭,初餃白的心沉了下去,反而異常平靜,她知道這天遲早會來。
    天上落下第一場大雪的時候,錦華總算醒了。初餃白的孩子趴在她身邊揪著被子玩耍,小娃娃還不會走路,但已會咿咿呀呀地學語。錦華寵溺地捏捏她的小臉,對站在旁邊忙著把藥倒進碗里的初餃白說︰“我昨夜夢到了我家那個死鬼了。”
    初餃白沒想到她會突然醒來,連忙放下碗過來,要抱走孩子,錦華卻攔著她︰“沒事,讓小元待在這兒,我好久沒跟她玩兒了。”
    初餃白的孩子是個女兒,小名叫小元。錦華一向喜歡孩子,比初餃白還寵她,剛出生那會兒,簡直天天抱在懷里不撒手,“心肝兒寶貝”的叫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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