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判斷腦出血，莊銘，你去找神經外科聯系個床位，再叫人過來接應，我們先去拍顱腦ct。再來一個人去聯系馬老師家屬，調取一下馬老師之前的病史。其他人回到位置上，繼續工作。馬老師不會有事的，知道嗎？這兒可是醫院。”閱片室運作這院里所有的診斷工作，可不能亂。
而且根據林熙冬的判斷，情況並不算特別危急，只要她及時穩定顱內血壓。
“我這就去！”
“我有馬老師老公的聯系方式，我去聯系。”
沒有兵荒馬亂，也沒有任何人有異議，隨著林熙冬帶著急救床離開，閱片室其他人才算平靜下來。
可內心有一種情緒，就遲遲不能散去。
十分鐘後。
ct室出來。
情況如林熙冬預料的一般，急性腦出血，所幸運氣很好，沒有嚴重到不可逆轉。
等她從ct室出來後，用上靜脈滴注甘露醇，馬曉的狀態很快就穩定下來。
林熙冬守在馬曉旁邊，直到看到神經外科的住院總方塊臉來接受病人的，遞片子塞入他手里︰“急性腦出血，出血量中等，我已經用了甘露醇降壓減輕顱內壓，剛剛測量了下，收縮壓已經降至140mmhg，等下注意檢測尿量、水和電解質，後續需要復查做dsa，我懷疑馬老師枕葉區域應該有些異變。”
“麻煩了。”
說完，她拍了拍袁元的肩膀，“如何馬老師家人沒來，你後面跟一下，我把事情處理完等估計要等晚上遲點才能來看馬曉老師。”
今日白天閱片室值班的最高審核人是馬曉，剛剛戴菁已經聯系她，讓她先回去坐鎮閱片室，等代組長來接班後，再去卓老師那邊跟進一下藥物配比，而且還要去和那位劉女士做溝通，估計晚上也要遲點。
“好的，沒問題。”
方塊臉還想說點什麼，就看到林熙冬匆匆離開的身影。
“我怎麼記得你們林醫生沒來過我們神經外科？”怎麼好像剛剛被放射科形容危機的腦出血，更像一個感冒的交接？
袁元已經貼心地拉上急救床︰“我們林醫生還需要去你們神經外科？你也不想想你那顯微鏡下縫合速度，連我都比不過。”
“扎心了，你們林醫生還缺助理麼？”
方塊臉一同推著急救車，雖然剛剛他還沒仔細看那ct片，可听林熙冬篤定的話，他莫名信任。
前段日子練習室袁元和方塊臉兩個還比過，方塊臉還是以三秒之差落敗，所以現在對上袁元，早就沒了第一次見面時候的盛氣凌人。
“得排隊！”袁元一想到她男朋友都還在排隊，沒好氣地回。
“ ，誰稀罕哦。”方塊臉一說完，就想起了袁元上次顯微鏡縫合技術，明明一個月前她都還是什麼都不會的菜鳥，“好吧，我還是稀罕的。”
第60章
入夜後，林熙冬從實驗室出來，先走去了劉女士的病房。
剛剛傍晚的訓練，卓峰早已沒任何猶豫，所以他已經去搞定那雅朗的張朗塵，但是患者這邊，最後還是讓林熙冬自己去溝通，說如果不行，那明天還是讓他做手術。
金閃閃女士雖然嘴巴大，可該有都禮儀並不缺，劉女士的病房每天都會更新一束花，讓原本壓抑的病房，有不少色彩。
今天的插花，顏色很亮麗。
有烈火的玫瑰，也有朝陽的向日葵，更有自由的風信子。
等林熙冬抵達的時候，就看到劉女士望著那束嬌艷欲滴的花，眼里有說不盡的羨慕。
“劉女士，晚上好。”林熙冬真不擅長和患者溝通，可是她又不得不學起來，“我是林熙冬，那天和你介紹……”
“我記得你，林醫生。”劉女主微微轉頭過來，臉色依舊蒼白，說話有些無力，“是……出現什麼問題了麼？”
說完，她雙唇微微張開，像是嘟囔著……都是命。
“是這樣，關于明天的介入手術，我想申請做主刀，您放心，關于這次方案都會經過我老師，胡主任以及戴主任……”林熙冬也知道自己不能讓患者信服她，一個實習生，還是掃一眼就能看完的履歷，只能先把這次方案的幾位大佬拿來背書，“我個人也做過幾次介入，我對……”
“好，我同意，需要我再簽一份同意書嗎？”
原本準備的措辭草稿都還沒說完，劉女士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好似明天換手術主刀對她而言並不重要。
“額……不用。”林熙冬再次注視著這個患者的眼楮，依舊毫無生氣，原本就有些寡淡的臉，像是無所顧忌，“謝謝信任，我對手術有把握。”
不管是介入，還是剛剛她根據卓老師他們評估的濃度，她都很有信心保證母子平安。
“你一定很厲害，我知道，我願意把命交給你。”
“哈？”說實話，林熙冬知道自己很厲害，但貌似，沒人能知道她現在多厲害吧？尤其是困在病床上的患者。
劉女士注意到這個女醫生一瞬間的呆楞，突然有些好笑，原本灰暗的眼里像是有無數的**︰“我讀書不多，但我其實很會辨人，林醫生相信嗎？”
林熙冬想了想她讓人唏噓的經歷，也察覺到她的傾訴**，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拉了凳子，做到她的床邊。
勸慰這件事太難，做傾听者會簡單很多。
“我和你講，看男人，我是很專業的。”
“專業的像是個職業小三。”
“那天酒局里，我一眼就知道，朗哥是好人。”
“別的男人眼神，在那樣的場合下，要麼是**，要麼是深埋的嫌棄或權衡下琢磨，只有他，看起來很嚴肅，也只有他，平等看向了我們這一批小姐，我甚至還有從他微微下垂的眼眸里看到了憐惜。”
“所以別人都怕他，但我敢靠近……”
“我從沒想過會懷著他的孩子……所以，也以為我轉運了，即便我的轉運需要背負道德上的譴責，但我不介意……而且朗哥的家人們，很好，好到我越來越愧疚。”
“所以我現在，罪有因得。”
“眼神其實能看出一個人的一生。林醫生知道麼？在這之前，不管是醫生還是護士，看向我，有同情憐憫有鄙夷嫌棄，只有你好像把我當成了……課本？不知道我這個形容對不對。”
“我都沒上過課呢，我其實很喜歡紙的那股香味，比昂貴的香水都讓人身心舒暢。”
“告訴你一件好笑的事情，陽光總在風雨後，我一直以為這句話是什麼名家名言，後來才知道，這只是歌詞……怪不得，我好像沒看到過陽光。”
說著，原本暗淡無光的雙眼，輕輕閉上，她的眼角開始濕潤，又撫上她的肚子，“好羨慕你，可以那麼輕松證明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存在。”
證明自己存在。
林熙冬听到這里，已然理解，她為何拼盡全力想留下這個孩子，“你用詞還挺豐富的，比我朋友厲害多了。話說，你做過好事沒？”
時間莫名停滯。
突兀的夸獎和提問，讓陷入自己情緒的劉女士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我有個特別傻的朋友，曾經想用自己的命來做點好事，那高材生說的話用詞可不如你，什麼好疼，髒髒的，听起來可沒文化了。所以說，這人執拗起來和讀不讀書真沒關系，要我說，書本再香也香不過米飯。”林熙冬站起身幫劉女士的被子微微拉起，蓋住胸口，再握住了她有些粗糙的手，可能因為輸液，還很涼，“歌詞雅俗共賞，流傳出來了，那就是名言。而且，若是真沒有陽光，我們啊，就都不在了。”
林熙冬突然覺得，講道理還挺簡單︰“我們一直都存在，只是這個存在，需要自我認可。所以在努力抵達自己的目標之前，你要學會不把自己逼上絕境，也要學會不靠著比較活著。”
“畢竟，你要是真比較起來，確實不如我，我也就22啊。要是別人都和我比，估計天天都覺得自己沒存在感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林熙冬差點被自己的話講破功，不過感覺到劉女士的雙手暖了，趕緊才把她放進被窩，繼續輸出︰“命都是自己的，不是醫生的，也不是任何其他人的，以後這種話，就別說了，會讓人很有壓力的。”
“不過，除了我以外。”
【能量值︰43620（+100）】
注意到能量值變動，林熙冬突然有些慶幸。
語言是真的可以治愈疾病的存在。
不過她以為還是少用為妙。
神特麼確實不如自己……
講到最後，林熙冬還是微微彎腰，雙眸與劉女士對上，這一次，她看的不是課本，而是一個人，“好好睡一覺，我保證你的命會完好交給你自己，等過幾周，孩子一定要帶著你的期待出世，而不是不甘，知道嗎？”
劉女士沒說什麼，原本眼角蘊含的淚已經滑干，乖乖閉上了眼楮︰“我知道，我……做過好事。”
林熙冬嘴角勾起︰“好呢，晚安。”
“晚安。”
*
晚上22點。
神經外科在越醫屬于重點科室，光正高就有十名，還是擁有足足三層樓，其中甚至還有一個獨立的腦科重癥監護，以及專有的6個手術室。
所以林熙冬也是走了大半天，才到袁元說的病房。
林熙冬抵達病房的時候，袁元已經困著在打盹，但听到動靜很快就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這周為了跟上學習進度，袁元基本上每天都在熬夜看片。
“你來了！”說著，袁元就躡手躡腳拉扯著林熙冬袖子，先看看一旁監護儀上穩定的數值，以及閉著眼眸的馬曉，“我們出去說。”
林熙冬看到周圍沒有馬曉的家人，心里一沉，跟著袁元走出了病房。
“情況怎麼樣？她家人？”
“暫時是穩定。”
袁元嘆了口氣︰“聯系到馬曉老師丈夫，他出差外地，而且兩個人已經離婚了。馬曉老師剛剛清醒過一會，讓我們不要聯系她父母。”
最讓袁元感慨的是，馬曉的病歷中記錄著曾經人工流產過一個孩子，所以等她講出來的時候，有些無奈︰“除了父母，馬曉老師像是在這個世界孑然一身。”
“對了，我和放射科的同事們討論了一下，這幾天咱們就輪流來照顧，要不要給你排進來？”
林熙冬點點頭︰“好，除了明天我都有空。”
“熙冬，其實剛剛霍主任被戴主任叫了過來……”說這句話的時候，袁元有些小心翼翼，“馬老師雖然出血情況穩住了，可通過造影……腦動靜脈畸形。”
腦動靜脈畸形，一種發育異常的血管疾病，意味著在病變部位腦動脈和腦靜脈正在相通，形成動靜脈之間的短路，或者說病理腦血管團，這樣的病情，隨時有惡劣情況發生。
“嗯。”林熙冬白天並沒有把出血原因所出來，因為系統最後給到的位置在枕葉高級別，需要造影可見，而且這個地方如果要手術，風險很大。
所以，她處理好後也只拿到了10能量值，而不是100，“老師們有說治療方案麼？”
治療腦動靜脈畸形的方法不少，尤其需要考慮對應位置、大小和結構。
“我听方塊臉說是要做顯微手術切除，不過霍主任經驗豐富，馬老師應該會沒事的吧?”
“會沒事的。”林熙冬肯定道。
“那你早點去睡吧，這邊我看著，明天手術加油。”袁元知道明天熙冬有兩台手術等著她完成，一台是一大早的妊娠合並宮頸癌的特殊介入，一台則是九州第一例先天性脛骨假關節治療的二次手術。
“不用，你不是說等下莊銘來接班麼？這兩小時我來吧，你回去休息吧。”林熙冬搖搖頭，雖然現在馬老師狀態比較平穩，可這類患者突發性情況特別多，到時候有嘔吐情況一定要即使清理呼吸道。
“也行，我看你還精神奕奕。對了，今天方塊臉值班，如果有問題也可以找他。”袁元看到狀態很好的林熙冬，有些感慨，“你果然是手術機器人，我怎麼感覺今天你做手術後比之前都來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