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許念苦笑了一下，“剛一拿到化驗單我就跟他說了。”
“那他還是要跟你分手嗎？”
許念頓了頓，默默地點了點頭。
唐笑一時間覺得驚世駭俗，不可思議的同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于情于理似乎是應該安慰她兩句的，可是一看見許念那張臉，她就半句好話也說不出來了。
“張家出了那麼大的事，他跟他爸媽站在同一條線上，都覺得這就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那天故意煽動他去挑釁你，穆雲深也不至于下這樣的狠手。”
細碎的陽光穿透樹葉之間的縫隙落下來，映在許念那雙干涸僵冷的眼眸里，襯的她整個人像個沒有半點血色的僵尸。
唐笑皺了皺眉頭，對她這個說法不置可否。
在唐笑印象里，許念可不是那種心胸寬曠好糾纏的善類，憑著她那個睚眥必報的性子，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地就放過張賀？
思及此，她眼中又多了幾層懷疑，不過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她在許念面前也沒什麼可端著的了，索性生冷不忌地問了出來，“那你呢，打算就這樣放過他？”
許念慢吞吞地點了點頭，肢體仿佛也僵硬了起來。忽然，她又靠著一邊的石桌冷笑出聲，“我們不答應還有什麼辦法，如果我敢繼續糾纏，張賀會找人在我老家鬧，說是我不知死活先攀高枝找上門，後來又想訛他......那種瘋狗急起來能做出什麼事誰也不敢保證，他知道我老家的地址，我不能冒這個險。”
這一瞬間，唐笑忽然覺得從前真的是她高看許念了。
她原本以為許念好歹也是見過些大世面的，雖說心眼小了點兒，卻也不至于分不清真正的是非。可她萬萬沒想到，在許念看來，面子竟然比她的性命還重要！
仿佛是看穿了唐笑內心的想法，許念說，“你別這麼看著我，我真的是沒有辦法，在我們那種小地方，面子大于天，我爸媽到處跟別人說他們女兒來了麥城，現在是有頭有臉的城市人了，如果這個時候被張賀傳出什麼不好听的話，不管是什麼，我都承受不起，我爸媽也承受不起，他們會被親戚朋友戳著脊梁骨戳一輩子。”
她說，“唐笑，你出身比我好，運氣也比我好，這種事你可能不懂，但......”
“我是不懂。”唐笑冷聲打斷了她的話。
在許念略有些驚愕地看過去的時候，她微微勾了勾唇角，硬生生扯出了一抹譏誚的冷笑來，“但不是因為我的出身比你好，也不是因為我的運氣比你好，正相反，這兩樣我都遠遠不如你。”
說這話的時候，唐笑眼睜睜地看見，許念投過來了個驚訝中帶著懷疑的眼神，顯然是將她的話當成了高高在上的顯擺。
她忽然覺得很諷刺。
也對，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是穆雲深的妻子，是穆氏集團的少奶奶，是知名設計師宋婉君的徒弟，是哭了有人寬慰、忙了有人安撫、挨了一巴掌也有人替她不吭不響地打回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唐笑，她看起來光芒萬丈，活的肆意又瀟灑，能有什麼煩惱呢？
被包裹在這樣金光閃閃的繭殼里時間久了，唐笑身上磨出來的那層矜貴氣質的確不同尋常，跟以前的她大不一樣了，可能也正是因為這樣，叫人很容易就忘了，她是來自于一灘望不見邊看不見底的爛泥潭中，是從煙火紛擾、鄰里鄰居之間為了一頭蒜都能互相掐著腰面紅耳赤地罵上兩個小時架的小弄堂里走出來的。
更何況此時此刻，她裹著一身看不出牌子但單憑質感也能判斷出價格十分不菲的衣服，不算多麼精心，但與身後那片被她老公全部包下來了的度假山莊清冷又高貴的氣質很配，也難怪許念會說出那種話。
“算了。”唐笑終究還是收回了視線，語氣雖然仍是疏離的，卻不由自主地軟了許多，“你走吧，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剩余的我也沒什麼能幫你的。”
“那你是原諒我了嗎？”許念揚起下巴看她，那一瞬間，她眼底竟然多了幾分明亮，渾濁的瞳仁微微動了動。
唐笑無聲地勾了勾唇角，“這對你來說一點也不重要，現在最關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