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琴走進樓上雅座,我一愣。
一個男人坐在深紅沙發上,燈光下一張年輕而精制的臉,一襲筆挺的休閑西裝。
“霖姐,”他站直身體,“能邀你共進晚餐嗎?”
桌子上燭光閃爍,還斜插著一朵嬌艷的玫瑰花。
我下意識退了一步,微微一笑︰“白賀卓,你泡的妞沒來,所以讓我幫你打掃食物?”
他目光微閃︰“我和霖姐的交情不淺,請姐姐吃飯再正常不過。”對我做了個請的姿勢,“姐姐請。”
白家的人個個狡猾,即使白賀卓的聲音十分溫和像極了好人,也不能掉以輕心。
我搖搖頭,沒動彈︰“如果你想問白知秋的收藏庫的密碼,或者是別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輕笑出聲︰“霖姐說笑了,我不缺錢,不惦記大哥那些東西。”
“那就好,我還在上班,沒事的話我走了。”說完轉身就要走。
沒走幾步,听見他在後面說道︰“霖姐,我想代替大哥照顧你。”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猛地停住腳步,氣氛變得有些僵硬。不出一會兒就被他打破了,輕聲一笑,他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將我的身體扳向他︰“姐姐,你一個漂亮女人孤身在外,又在這種地方工作。太多人想打你的主意,我實在不放心。讓我照顧你吧,我會比大哥做得更好。姐姐,你知不知道大哥是宛姐的夢想。而你,從來就是我的夢想……”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在三夫人的教育下,這對姐弟的畸戀如出一轍。
所謂听喜歡的人告白是驚喜,听不喜歡的人告白是驚嚇。
我被嚇的不輕,直到他低下頭想吻我,柔軟的頭發觸踫到我的臉頰,帶起一股熟悉的ambre soie香味才回過神。一把將他推開,然後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討饒道︰“差不多行了,你們姐弟倆沒事逗人玩也要有個限度。”
“我沒逗……”他辯解。
根本不想听什麼解釋,離白家人越遠越好。我拍開他再次伸過來的手,飛快地閃出了雅座。還好,他沒追來。
下班後,垂頭喪氣地到洗手間洗了個臉。想起剛才白賀卓的胡鬧,又想到回去還要听隔壁夫妻的“對戰”,腦袋陣陣作痛。洗完臉,我進了個廁坑,坐在馬桶上掏出支煙點燃。煙是剛認識的一個樂手給我的,說吸這玩意提神靜心。
試著吸了一口,溫熱的煙霧又苦又澀,但尼古丁的香味與疲憊的感覺混合在一起,產生了一股奇異的魅香。反正白知秋不在沒人管我,我學著別人的樣子,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我想,我可是在有意地拖延回家的時間,因為真的不想回家。
本來每天工作就累,回家後屋子的每個角落又都回蕩著難听的叫罵聲,簡直是一種慢性酷刑。要不是提前預付了三個月的租金,我一定搬家。
不一會兒,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徑直走向我的位置。
我先前沒太在意,可透過廁所門下面的縫,看到一雙穿著黑色平底鞋的腳面對著我停在門前,半天一動沒動,腦袋頂上冒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有事嗎?”我輕聲問。
話音剛落,對方突然重重地拍起了門︰“ ! ! !”
我的心髒隨著這聲音突地猛跳了幾下,沒等我發問,外面的人又歇斯底里地大喊起來︰“小狐狸精,你個小狐狸精,我逮到你們了,滾出來!”
聲音很熟悉,因為這陣子我天天都受這聲音的荼毒。即便是這樣,我仍是被出其不意地嚇了一跳。
713室的女主人,她叫我,小狐狸精?!
真是個瘋女人。
將煙頭扔進馬桶,憋著滿滿一肚子火猛地將門拉開。
哪有人的影子?
713的女主人,包括她的聲音一起全都消失了,門外空蕩蕩的。
怎麼回事……
“白霖,你不舒服?”一個客房服務生走進廁所,見我站在原地發呆,狐疑地問。
“沒什麼。”
大概是我連續好久沒睡好精神衰弱,所以出現了幻听幻視。扭頭看了看鏡子里自己蒼白的臉,我嘆了一口氣。
打著哈欠走出樂來登,雨絲落得正密。和平時一樣,街上已沒有行人。門口停著輛冰藍蓋拉多,因為白知秋也有一輛這款車,我不由朝那車多看了一眼。
這時車窗搖下來,白賀卓從車里看著我︰“霖姐,我送你。”
微微得了一驚,我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他開著車慢慢地跟在我身後,還時不時喊︰“快上車,別鬧脾氣了。”
“雨很大,別淋著。”
……
親昵得好像我們是一對鬧情緒的情侶。
惹不起他不要發火……惹不起他不要發火……
不斷地提醒自己冷靜,忍住一肚子悶氣,我加快了腳步。
“你害怕大哥回來跟你算賬麼,白霖?”
正當我要拐進小巷的時候,听到白賀卓這麼問。
腳步不由停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用那種輕佻的語音。而之前,我一直認為這個受過傳統國文教育的男人,對任何人都只會用敬語,穩重得跟他還略帶青澀的面孔完全不符。
將車停穩,他笑道︰“可是,大哥多半回不來了呢。”
忍無可忍的後一句是什麼來著?
閃念間,腦子一熱,大步流星走到他的蓋拉多旁邊。抬起沾滿雨水的腳狠狠踹在車門上,暴了句粗口︰“去你媽的,fuck you!!”
身旁美女環繞,這可能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女人的彪悍,所以他愣住了。
腳心被堅硬的車門震得發麻發痛,我咬牙忍住沒作聲,瞪了他一眼轉身揚長而去。拐過轉角走到他看不見的地方,這才痛得連吸好幾口冷氣。
耍帥是要付出代價的……
一瘸一拐地回到住的地方,和往常一樣,才走到七樓走廊就听見一陣激烈的爭吵,心情更加低落。
沮喪地拐過拐角,只見麗麗蹲在我家門口。低著頭,落寞地按著地上的音樂電話,叮叮咚咚的單調聲音被憤怒的爭吵聲襯托得格外空靈。
我走過去,彎腰問︰“麗麗,這麼晚了怎麼呆在這?又被爸媽趕出來了?”
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臉看了看我,目光下移,落到我背上的小提琴上。
“我教你啊?”掏出鑰匙打開門,我朝她招招手,“來,進來。”
她抱著音樂電話,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猶猶豫豫地進來。
我打開琴匣,拿出白霖公主遞給她︰“第一把琴對初學者來說非常重要,我的琴可是世界名琴哦。第一次練習就用它,麗麗以後一定能成為最出色的小提琴手。”
她將音樂電話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接過白霖公主,眼楮里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就在這時,隔壁傳來“啪啪”兩聲,好像是誰扇了誰耳光,然後就听麗麗媽哀嚎︰“哎呀殺人了大家快來看啊。”
……
淒厲的喊聲像鋸子一樣鋸得我的神經一陣刺痛。
再也受不了了!!
我一邊翻手機,一邊對麗麗笑道︰“我找人和你爸媽談談。”
記得剛搬進來的時候社區工作人員給過我一張社區jc的名片,我照著名片上的號撥過去,沒人接電話。快半夜一點了,jc應該早就睡覺了。
又撥了兩通還是沒人接听,我掛斷電話低頭一看,白霖公主躺在桌子上,麗麗已沒了蹤影。
104、第五章
我並沒有听到關門聲,不肯定麗麗是不是已經回家。為了保險,我硬著頭皮敲響了713室的門。
里面的那兩口子的爭吵聲驟然一停。
“請問,你們家的麗麗回來了嗎?”我問。
等了片刻,屋里的兩人沒回答,鴉雀無聲。
不答應應該就是肯定的意思,我回到房間。剛關門,有人重重地捶了捶門。從貓眼里一看,是氣沖沖的麗麗媽,忙把門打開。
見到我,她緩緩從身後亮出一把菜刀,低聲道︰“不準打我老公的主意,不然砍死你。”
走廊上的燈光十分昏暗,而她手里的菜刀磨得錚亮。大晚上的,一個臉龐扭曲的女人,手里拿著把鋒利的菜刀,惡狠狠地盯著我,活像地獄里的修羅惡鬼。
我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點點頭。慢慢將門關上,生怕一個不注意刺激到她丟了性命。
待鎖 嚓一聲關上,心才忽的落了地。
看麗麗媽的樣子保不準精神有問題,怪不得每天吵個不停呢。還是少管他們家的事為妙,精神病患殺人不償命的。
定了定神,正想進臥室,就在這時門把手突然一聲輕響︰“ ……”
我眼皮子驚跳了一下。
“誰?”輕聲問。
沒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