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酒量,被灌醉恐怕沒那麼容易。他這次來也不單單是為了陪我呢。說不定他比我還忙,咱們就不要管他了。”姚燕語說著,和姚鳳歌二人並肩進了屋子。
江南的屋子沒有地龍,姚鳳歌在雲都城住慣了有地龍的屋子,來到南邊反而不能適應這邊的陰冷,她便叫人把屋子的夾避拆了,修了火道夾牆。此時火牆里填了炭火,正面牆壁都是溫熱的,屋子里自然溫暖如春。
這座別院依山而建,姚延意也是圖享受的主兒,當時修院子的時候就引得一脈溫泉進來,在主院上房後面的浴室里修了暖玉浴池。浴池保持著活水,每天都有人清理,隨時可以沐浴。
姚燕語和姚鳳歌二人攜手入內,各自由侍女服侍著褪掉沉重的冬賞,緩緩地泡進溫泉里。
當晚衛章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四更天了。
因為姚鳳歌留下來陪姚燕語沒有回去,他只能破天荒的住在了前院。
思來想去這還是頭一回呢,衛侯爺有點不高興,但這又不是大姨子的錯,自己整晚不回來,總不能怪人家做姐姐的陪著妹妹說話解悶兒吧?
第二日,經過一晚好眠的姚院判換上一品醫官的官服神采奕奕的去知府衙門公干,江寧知府對這位女神醫欽佩之至(不欽佩也不行,人家上有皇上撐腰,側有夫婿幫扶,還有個當首輔的爹,以及濟世神醫的名頭,他可不敢跟這位對著干。)
知府大人早就選好了靠近知府衙門一側的院子作為將來藥監署的衙門,又把後面的一片地規整起來修建國醫館江寧分院。
戶部從國庫調撥的銀子已經到位,這邊的衙門和醫學院已經開始動工。
只是,姚燕語此番來江寧足足帶了二百多口子人,就這三進的院落根本不夠用。
最後知府大人拍板兒,又把府衙後的一片房子劃出來,暫時給國醫館用,等那邊新房子修好了,這些醫女,司醫等人再搬出來。
------題外話------
親愛滴們!本月倒數第二天!
還留著月票舍不得投的親們注意了!
再不投就真的作廢了哦!
抓緊時間砸俺吧!月票多的話,俺會考慮二更的哦!
☆、第七章 交手
俗話說,萬事開頭難。
古人誠不氣我,姚燕語這藥監署一成立,發布的第一條政令便是︰各大藥鋪藥場必須到藥監署報名,主動接受藥監署的監察並領取一紙由當地官府和藥監署聯合簽發的文書。
按說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因為她只言明了要這些人主動上門來登記就可以領到一紙合法的文書,一文錢都不要。
可是這一道命令發下去便如石沉大海,姚大人在藥監署穩穩地坐了一個月都沒見到一個藥商藥鋪的人前來辦理文書。
每日隨著姚燕語一起上工的香薷幾個未免氣憤,因道︰“這些人也太可惡了!居然不把咱們家夫人放在眼里。”
烏梅也生氣的說道︰“不如跟侯爺說說,讓侯爺治了他們。”
“還說呢,侯爺這兩天也沒見人影兒。”香薷扁了扁嘴巴,開始的時候侯爺還能每晚回來陪夫人用法你,這幾日索性半夜才會,夫人倒是沒說什麼,可這幾日吃飯顯然有些心不在焉,身為近身服侍的人,香薷幾個丫頭是真的很著急。
烏梅幽幽的嘆了口氣,說道︰“哎!我還以為侯爺這回是專程來陪夫人的呢。”
“怎麼可能?沒有皇上的聖旨,侯爺怎麼可能離京?你別傻了。”香薷瞪了烏梅一眼便听見里面夫人喚人,于是忙應了一聲轉身進去。
卻是天色已晚,姚燕語吩咐她們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回家的馬車里,香薷幾個都不敢多說什麼,一不小心說到了公事,惹得夫人不高興。姚燕語靠在馬車里沉思良久,方問香薷︰“咱們這藥監署開門多久了?”
香薷忙回道︰“回夫人的話,到明兒正好一個月。”
姚燕語點了點頭,說道︰“嗯,一個月了!是時候了。”
香薷和烏梅面面相覷,不知道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也沒敢多問。
第二日,姚院判便宣布了第二條政令︰藥監署將全面接管江南一省的醫藥官司。也就是但凡跟醫藥有關的訴訟訴狀,藥監署都要過問。尤其是受醫藥之害的平民百姓可直接上藥監署告狀,藥監署將全力為民做主。若是所告之人果然有罪,藥監署則額外獎勵原告二十兩紋銀。
這下子江寧城可真是熱鬧了!
時值臘月,正是平民百姓們閑著無事的時候,這條政令頒布當天,藥監署門口就擠滿了人,當天接到的狀紙就有二十多份,還有十幾個百姓沒錢寫訴狀,直接來鳴冤告狀的。
姚燕語也不含糊,當場就接了那些狀紙,又命人給那些沒錢寫訴狀的人寫了訴狀一並收錄上來。當晚,姚鳳歌便擔心的問︰“你這樣一弄,滿江寧城的藥鋪藥商可都成了罪犯了!”
姚燕語冷笑︰“是他們不上道,如今也怪不得我拿鞭子抽著他們上道了。”
姚鳳歌又不放心的說道︰“如此你每日去衙門要多帶些人。”
“姐姐放心。”姚燕語輕輕地笑了。且不說她身邊白蔻玉果兒寸步不離,單說衛章放在她身邊的人沒有幾十也有十幾個,誰想暗地里害自己,恐怕還沒那麼簡單。
這邊姐妹在暖哄哄的屋子里商議事情,那邊江寧城里的幾家藥商也不得不湊在一起商議對策。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眼看著就要撕破了臉皮了,這幾個藥商財大氣粗不錯,但他們也不敢輕易得罪了官府。畢竟這是個皇權社會,朝廷想捏死個把藥商那真是太容易了。
“大家莫不是已經忘了薄家?”端坐在首位的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目光沉沉的看著眾人。
“金老說的是。”坐在老者旁邊的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抬手捋了捋胡須,點頭說道︰“姚家的勢力咱們自然清楚的很。這位女神醫又是寧侯的夫人——咱們如此下她的面子,她惱羞成怒也是理所當然的。”
坐在下手的一個穿藍色錦袍的老者不耐煩的哼道︰“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我听說她今日大大小小接了四十多起訴狀呢!在座的諸位誰敢保證自己的鋪子不會被告?那些刁民听說有錢拿,還不得跟瘋狗一樣亂咬人?”
“就憑著他們亂咬?今兒不是商議對策嗎?”有一個人不悅的放下茶盞,看著屋子里的其他人。
這是一間寬敞雅致的房間,一張紅木雕花桌子上圍坐了六個人。
金老,大藥商金博英。當初薄家倒台,金家獲利最大。幾乎吞並了當初薄家一半以上的生意。
當然這事兒也是在姚延意刻意相讓的情況下他才有這樣的機會,當初姚延意的想法是自己剛弄了一個藥場,姚燕語剛被皇上重視,姚家插手藥材生意怕是會引起對手的不滿,也容易暴露自己收拾薄家的事實,所以便在收拾完了薄家之後悄然退場,任憑各大藥商瓜分了薄家的產業。
坐在金博英左手的是他的兒女親家栗坤,栗家原本是做生絲的,但栗坤不是家中嫡長子,掌管家業沒他的份兒,後來跟金博英聯了姻,也加入到藥商的行列里來。這兩年被金博英提攜,也算是賺的盆滿缽滿。
坐在金博英旁邊的那個年輕人姓黃名興義,黃家做的是船舶生意,他們家造船的基業是祖傳的,畫舫樓船精工細琢,華麗舒適,是富家人的最愛。據說生意很好,訂單都排到後年去了。他也是近幾年來才加入了藥商的行列,但因為本錢足,可謂後來居上,在藥行的地位絕對在栗坤之上。
剩下的三個雖然不能跟這三位比,但也是江南一帶的大藥商,各自經營著五六七八家藥場,六家聯手,說是壟斷了江南的醫藥行也不為過。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討論了一番,最後還是栗坤嘆了口氣,問金博英︰“要不,咱們就主動去藥監署報個到?”
“囊球!”下手的一個人忍不住拍了桌子,“這娘們兒明擺著是要把我們往死里逼,明天去報到,後天就得等她抽稅!我敢說開了這個頭之後咱們每年都得往上孝敬,孝敬的少了照樣倒霉!”
“那你想怎麼辦?”黃興義皺眉問。
“不怎麼辦!反正我們已經是不配合了,不如一硬到底!把這娘們趕出江寧城去!她在帝都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咱們管不著,可江寧城的醫藥還是我們的天下!況且她老子爺早就不是兩江總督了!我們何必看她的臉色!”那人罵罵咧咧的說完,還扭頭朝著地上啐了口唾沫。
“你們都是這個意思?”金博英沉沉的目光掃過眾人的臉。
大家各自猶豫了片刻,都或輕或重的點了下頭。
“好吧,既然大家都想硬扛下去,那麼我們也要為將來盤算一下。”金博英說道。
“我們自然都為金老馬首是瞻。”坐在最下手的一個人忙拍過去一記馬屁。
然後立刻有人附和道︰“就是,這些年我們藥行的大事不都是金老拿主意?我們都听您的。”
金博英又看了看左右,栗坤和黃興義都點了點頭。
“好吧,既然大家都願意听我的,那我就說幾點要緊的。”金博英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說道︰“首先你們回去之後先選出幾個忠心不二又能說會道的人來,防備著藥監署前來拿人。”
“拿人?”有人立刻怒了,“拿什麼人?她敢!”
“她有什麼不敢的?就算你的商鋪里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現在既然有人告了,也總要傳喚問話走個過場的!既然要走過場,就必須防備著下人亂說話,一不小心上了那女人的圈套!”
“金老說的是。”栗坤立刻點頭,“這事兒咱們不得不防。”
“然後,大家做好囤貨的準備吧。”金博英說完,輕輕嘆了口氣。囤貨,其實也不是商家所願意的,好好地買賣不做關起門來歇業什麼的——多影響賺錢啊?
“對!我們歇業調整。如今天越發的冷了,看樣子很快就有一場風雪。今年冬天這天氣冷的邪乎,害風寒的人比往年多了三成……這些人若是都買不到藥的話——哼哼!我看她藥監署怎麼辦!”
立刻有人提出異議︰“這能行麼?人家可是神醫呢。一根銀針救人無數,而且我听說她還帶了二百口子醫女司醫來江寧,是為國醫館江寧分院講學的。有那麼多醫者在江寧城,難道還怕老百姓看不成病?”
“有道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姚神醫再厲害,江寧城里沒有藥,她還能怎麼樣?太乙神針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回吧?她一個人給全江寧城的百姓看病?累不死她!”
“而且,我听說這位姚神醫懷孕了,受不得累。”
“真的假的?”
“八成是真的。不然寧侯也跟著來了江寧?”
“不是因為海賊麼?”
“海賊……”
說到海賊,這幾位爺們兒立刻來了興致,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起來,一時忘了自己坐在這里是為了什麼事情了。
姚燕語又等了兩日,等到手中的訴狀全到江寧城里的每一家藥鋪之後,便向知府借兵去每個藥鋪拿人。
當然,事情在沒有審訊之前誰也不能判定誰有罪。姚院判是懂法度的人,她拿人的理由很單純︰有人告你們藥鋪謀不義之財,害百姓的性命,所以藥監署來拿人回去審問。
各大藥商都有了準備,被藥監署拿去的都是忠心可靠能言善辯之人,自然不會將藥鋪的把柄送到姚院判的手里。
不過他們還是算猜錯了姚院判的棋——人是被拿去了,姚院判卻沒急著審訊,而是把人都關進了府衙的大牢。
而且一關進去就沒了動靜,好像已經忘了還要提審這回事兒。
一開始藥商們還想著如何去打通知府那邊的關節,花點銀子把人弄出來完事兒。誰知道找到知府,知府說藥監署那邊不開審,這事兒他也不好插手,還是等等吧。
于是又得等。這一等就等到了臘月二十三。
這都過小年了,各家藥商的得力手下還在牢獄里關著呢,雖然是奴才,可也都是些得力的奴才,本來也沒多大點事兒,總不能讓他們在牢里過年吧?這些人能做到替東家擋災的份上,至少都拖家帶口了,那些媳婦孩子們天天來主子跟前淌眼抹淚的,這年還過不過了?
而且,有一家生意做得小的藥商因為怕壞了事兒,居然把自己的堂弟給送去受審,結果堂弟一直沒出來,這位東家差點被家中叔父嬸娘給逼得去上吊,恨不得自己進去把堂弟給換回來。
以金老為首的眾位藥商們再一次坐不住了。
大家又趁著小年的功夫聚在一起,商議著該如何把自己的人先從牢獄里弄出來。一切等過了年再說。
但這事兒的主動權掌握在姚燕語的手里,他們早就往知府那邊探過消息了,知府大人說,姚院判手里有皇上的聖旨,但凡跟醫藥有關系的官司,知府衙門必須會同藥監署一起審理。知府大人收了藥商們的好處自然要問一問姚院判何時審理,熟料姚院判只給了他一個字︰等。
等誰?等什麼時候?等著干什麼?知府大人的心里明鏡似的,但就是沒辦法再多說多問了。
因為姚院判嘴上雖然沒說心里早把知府大人跟那些藥商劃到一起去了。問了也是白問,說了也是白說,說不定還得被姚院判給安上一個官商勾結的罪名,一道密奏送往京城,自己頭上的烏紗帽就保不住了。
藥商們商議了半天,最後選出黃興義為代表去拜訪這位姚院判。
理由麼,黃興義是現在江寧藥行商會的副會長,他去,身份有了,面子有了,姓姚的女人就算是提個什麼要求他也能替藥行的爺們兒答應下來。再說了,你總不能讓金老出面吧?哪有戰事剛開,老將就出馬的道理?
黃興義借著過年的由頭,準備了一份厚禮,坐著好話的黑漆油壁車往姚燕語的住處來。
恰好這日衛章也在,年關將至,姚燕語也不去衙門了,只在家里看著丫鬟們試穿新衣,分挑首飾,預備著過年的事情。旁邊凌霄也在試穿一件白虎皮大紅錦緞的小坎肩,小家伙白淨圓潤的包子臉被大紅錦緞襯得越發粉團玉琢似的可愛,姚燕語見了十分的歡喜。
正說笑間,前面有人來回,說江寧黃家的三爺來了,說是有要事求見夫人。
姚燕語笑了笑,對來人淡淡的吩咐道︰“若是私事,就請侯爺去見客,若是公事,就請明兒藥監署去說。”
來人應了一聲,轉身去前面傳話。
黃興義來姚家私邸自然不能說是公事,于是下人又去回了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