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別林夫人和林大夫，沈璃估摸了一下時間。
“快到中午了……回客棧跟宋星予商量一下吧。”
她在客棧門口，遇見剛剛從李府回來的宋星予。
沈璃看見他的一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李府出什麼事了？”
宋星予臉黑如墨，“李府沒出事，是我出事了。”
他剛進李府的時候還算順利，可問話問到一半的時候，被問話的那個女子突然哭出了聲，緊接著在場的女子都跑到在他身邊哭天搶地，伸手來拽他的衣服手臂，說她們不想死。
等他從李府的時候，身上的衣服沾滿了淚水和脂粉，肩膀處還被她們頭上的珠釵勾出了絲。
宋星予性子灑脫隨性，不拘小節，可他畢竟是在修仙世家長大的小少爺，一舉一動都帶著貴氣和不那麼明顯的矜持。
無論做著再離譜的事，他的衣服和頭發也從未亂過，他上一秒還在爬樹，下一秒拿起扇子隨手一扇，就又是貴氣雅致的小公子。
她從沒見宋星予這麼狼狽過。
沈璃同情的看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給他，“朋友，吃山楂球嗎？”
宋星予略顯驚訝的看著油紙中裹了一層剔透糖衣的山楂球。
“我還倒是第一次見過這般模樣的糖葫蘆。”
“這樣吃著方便。”沈璃拿起一顆塞進嘴里，又往他的方向遞了遞。
“來一顆？”
宋星予拿起一顆扔進嘴里，“走，等我換好衣服，我們去你房間說。”
“行，等會見。”沈璃朝他擺了擺手。
宋星予點頭，“好。”
一刻鐘後，宋星予換好衣服來到她的房間，兩人在茶桌面前對坐。
沈璃:“林家女兒善良乖巧，並無仇家。”
宋星予:“李府公子囂張跋扈，滿城仇人。”
沈璃:“林氏夫妻為人和善，懸壺濟世，口碑頗佳。”
宋星予:“李府老爺十八房小妾，吝嗇貪婪，街坊唾棄。”
……
既然如此——
“……林家女兒長相貌美，追求者甚多。”
“……李府少爺男生女相，雌雄莫辨。”
唯一的共同點。
沒關系，至少他們已經縮減了下一次受害人的範圍。
沈璃捧著茶杯沉默不語。
宋星予手支著頭闔上眼。
兩人同時嘆了一口氣。
她雙手捂住腦袋，“我不理解，我明明只是個修者，為什麼要做這種府門衙役捕快做的事？”
宋星予幽幽道:“智力考驗也是宗門考核的一部分。”
“你也可以憑借尸體上的鬼氣直接查出他藏在何處。”
“我要是有這個修為實力就好了。”沈璃直起身子，想起之前在醫館遇見的那個金丹期弟子。
“對了宋星予，你說什麼修為的修者能用法術查探出惡鬼的藏身之處？”
“錦妄城中惡鬼修為應該在築基期以上，至少也要金丹期的修者才可探查出。”宋星予抬眼看她，“怎麼，看見誰了？”
“之前何師姐說起的那個金丹期的弟子，不過這個不重要，我還有一件事跟你說。”
她把今日從其他听來的錦妄城詛咒，招惡鬼魔修之類的事情說了一遍。
宋星予听後思索片刻復又看向她，“這件事我也有所耳聞，在宗門內的時候便听人提起過錦妄城，說此城易招鬼祟，也因此總是被選為每年弟子試煉的地點。”
“但錦妄城在四方宗庇護下幾千年，錦妄城的異狀城主定然找過宗門長老或掌門，連他們都無法解決，以我們的修為也無能為力。”
沈璃點頭，“那倒也是，所以當務之急是找到惡鬼藏身之處……”
“錯！”宋星予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正午陽氣盛，至少要等到申時才行，我們未時出發，順便去最後一位死者家中一趟。”
“至于現在……”宋星予瞥了一眼她眉間的疲色，“還是先休息會吧。”
“宋星予，其實我有個大膽想法——”
宋星予想也不想打斷她的話，“收起你的膽子，不行。”
“我還沒說是什麼想法呢！”沈璃不服氣道。
“用你做誘餌把惡鬼引出來？”宋星予嗤笑一聲，“沈璃，你膽子挺大啊。
“怎麼，你是比別人多一命能讓你造？”
沈璃沉默片刻，真誠的看著他說:“其實我真比別人多一條命……”
宋星予抬指用力彈了她一下，“別想了，不行。”
***
申時兩人在客棧門口匯合後一起往第一個死者家中走去。
毫無疑問，除了容貌出眾之外，仍沒有其他相似之處，三個死者之間也互不相識。
但這三人也不是錦妄城中最為貌美之人，他們三個又為什麼會被選上呢？莫非惡鬼只是待在一處地方，遇見長的好看的人就下手，不好看的就放過他？
“宋星予，那個林家少爺去過城外樹林嗎？”沈璃走在去城外樹林的路上，想起這件事突然開口問道。
宋星予搖頭，“我問過他的行蹤，出事之前的七天之內，他都沒有出過城。”
沈璃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好嘛，線索又死了一條。
“沈璃，你認為這只鬼修的什麼道？”宋星予突然開口問她。
和修者不一樣，鬼是先入道後修煉。
“不知道，”沈璃撥開面前的草叢，“現在線索太少了，鬼道眾多，誰知是哪個道。”
她回頭看向宋星予，“你有什麼猜測嗎？”
宋星予搖頭，“尚未確定。”
沈璃歪頭笑了一下，“其實我也有一個尚未確實的猜測。”
宋星予用扇子敲了敲手心，眉眼興味:“剜心碎骨，咬筋剝皮……”
沈璃順口接道:“取其心口三寸，兩股二寸，行多遺物，尸身異臭，百蟲不敢近。”
他挑了挑眉，“我還以為你從不听課呢。”
沈璃皮笑肉不笑:“我還以為你每節課都逃呢。”
作者有話說︰
第21章
沈璃率先開口:“在義莊的時候你就看出來了？”
宋星予點頭:“年幼時我兄長時常與我說鬼魔妖物之類的東西，久而久之便能分辨出了，反而是你……”
他目露懷疑，盯著她瞧。
沈璃炸了:“怎麼了，我不應該知道？！”
宋星予淡淡移開視線:“怎麼會呢，你不是向來運氣不錯，當初在學堂的時候凡是長老們提問的問題，便是連蒙帶猜，也總是能全答對。”
沈璃攤了攤手只當沒听懂他話里的試探，無奈道:“沒辦法，生來過目不忘，我也很苦惱。”
宋星予表情瞬間一言難盡起來。
她視而不見:“若是我們都這麼想，那鬼修應當就是餓鬼道的。”
宋星予表情正經起來:“若是餓鬼道就好說了，一般入餓鬼道的鬼修執念多于怨念，攻擊性也不會太強。”
“那也不是以我們的修為能解決的。”
他們一邊走一邊討論，沒過一會就到了尸體被發現的地方。
沈璃走在最前面，她撥開身前的灌木叢，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之前在醫館遇見的那個金丹期弟子。
他在正前方用靈石擺了一個陣法，陣法正中間是幾件物什，這人背對著她，看不清具體情況，只能隱約判斷出他正在朝陣法輸送靈力。
她正進一步觀察，那人卻突然身軀一顫，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沈璃下意識的想上前，卻被人拽住了手。
宋星予搖了搖頭，面色嚴肅道:“別去。”
沈璃腳步一頓，不解的看向宋星予。
“他在施法查探惡鬼蹤跡，現在法術還未完成，我們過去會有危險。”宋星予解釋道。
她忍不住問︰“那他吐血不礙事嗎？”
“能有什麼事？缺胳膊少腿都能重新長出來，”宋星予抱臂道，“等他失敗了我們再過去。”
那個金丹期的弟子身體顫抖的越發厲害，兀地偏頭又吐出一口血來，身體搖搖欲墜，卻還強撐著繼續輸送靈力，維持法陣運轉。
宋星予嘖了一聲，朝那個弟子的方向提高音量道︰“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法術能不能找到惡鬼另說，這次試煉你也得不了第一。”
男弟子身體猛的一顫，咬牙道︰“不過一剛成形的鬼修，即便我受傷也能收服它！”
宋星予嗤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不只你一人要收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