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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垃圾桶里撿男朋友[快穿] 第305節

    做豹子要自己解決,坐輪椅也要自己解決。
    李鄴書守在帳篷外,隱隱听到帳篷內有一兩聲壓抑的悶哼,他豎起耳朵細听,卻又感覺沒听到什麼。
    大概是夢囈吧。
    有了大捷鼓舞,將士們的行軍速度快了許多。
    整整半月後,他們抵達了南疆的一條江邊。
    因著春日漸深,冰雪消融,江水挾冰裹玉,湍急而下,一如無韁之馬。
    “無疆之馬”,也是當地原住民對這條河的稱呼。
    在隊伍中也有不少常年負責押運糧草的老兵,順著江水,越往前走,隊伍內的切切察察聲越大,好像大家都在小聲討論一件事。
    嚴元衡有些奇怪︰“他們在說什麼?”
    時停雲騎在他的白馬上,銀盔上的白穗被江風吹得刷拉拉作響。
    他答︰“回十三皇子,渡口要到了。”
    渡口?
    是了,看此地地形,若他所記不差,前方便是一葉舟渡口。
    嚴元衡陷入沉默。
    在他尚在幼年時的某個冬日,南疆養精蓄銳,發動了一場戰爭。
    南疆騎兵軍優越,是有備而來,時驚鴻那時也不過是個二十剛出頭的青年將軍,初領兵權不久,鏖戰中與大隊伍失散,沿江且戰且退,于一葉舟附近發生激戰,以時驚鴻一方險勝暫結。
    那一戰,血染盈江。
    追兵隨時降臨,滿地尸首實在無法安葬,時驚鴻又恐南疆人會戮尸踐尸,只好忍痛下令,將中原士兵尸首推入血紅的江水中。
    孤魂沿江而行,終有歸家之期。
    次年,天下太平。
    一名在北府軍做了多年火頭軍的老兵,在某日清晨請見時驚鴻,見面便拜,語無倫次地道,多謝時將軍,多謝時將軍。
    時驚鴻一頭霧水,扶起他來,問是何事。
    他舉著一封信,淚眼滂沱道,他妻子昨日來信,信中說,她夢見了兒子回家來了,穿著染血的鐵甲,渾身透濕,也不說話,只在門前磕了三個響頭。
    醒來後,他的老妻蹣跚著來到門前,跪在兒子剛才在他夢中跪拜的地方,撫摸了又撫摸,好似那里還有殘留的水跡。
    那火頭軍泣不成聲,說,若無時將軍引路,他兒子魂魄難返,多謝時將軍厚恩。
    他久久听不到時驚鴻回應,抬頭一看,愕然發現,上位的時驚鴻也在飲泣不止。
    自此後,北府軍定下規矩。
    凡北府軍路過一葉舟,都需得下馬,牽馬而行。
    主將需得跪在渡口前祭衣,衛江中戰士亡魂,披衣回家。
    除此之外,還有三不祭。
    戰時不祭,急情不祭,不敬不祭。
    上次嚴元衡率軍馳援時,同樣路過此地,因為戰況緊急,一路都未曾停歇,直接從一葉舟趕了過去。
    待返回時,他心中掛記受傷的時停雲,一路馳過,也沒有人提醒他。
    畢竟他不是北府軍人,就算是,以他過分翻涌的心緒而言,也算得上“不敬”了。
    嚴元衡分神想著昔年之事,不到一刻,前軍便停了下來。
    他身側的時停雲偏身下馬,身上赤色披風一閃,便被江風向一側掀起。
    一葉舟到了。
    那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渡口,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頂部的篷布被帶著暖意的江風刮起了一角,而因為江水有所加快,木制的渡口甚至有些松動,隨著時停雲踏步而上微微搖晃著。
    他看著時停雲摘下銀盔,放在渡頭處,旋即撩袍下拜。
    動作干淨利落,是少年軍人獨有的意氣風發。
    身為軍人,他們無需燃香招魂,只需三個結結實實的響頭。
    時停雲解下了他那件薄披風。
    紅底金紋的披風,仿佛一道紅雲卷入江中。
    有士兵響應,將頭盔、鞭子,甚至老娘臨行前縫制的鞋襪投入江中。
    老兵帶頭喊起話來,新兵們紛紛響應。
    漸漸的,散亂的呼喊,變成了振聾發聵的齊鳴︰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祭衣完畢,時停雲單手夾起銀盔,牽馬向前,直到後軍過了渡口,方才飛身上馬。
    一直默默注視著他的嚴元衡問他︰“做過多少次了?”
    “四次。這次是第五次。”時停雲略有遺憾道,“去邊疆探望父親的時候做過。打仗那次沒有拜,回來也沒能拜成。”
    嚴元衡說︰“那次你受傷了,又病得昏沉,鎮南關百廢待興,一時無藥,時伯父托我看護你,特許你不用下拜。”
    嚴元衡笨拙地試圖用一個“時伯父”的稱呼拉近與時停雲的關系。
    許久沒听到了,他有點想听他叫自己一聲元衡。
    果然,時停雲道︰“那次……多謝元衡了。”
    嚴元衡低下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忍不住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
    抬起頭來,他又是一派冷肅,再接再厲道︰“這些日子,時伯父一直未曾來信……”
    說話間,前方忽有馬蹄聲聲。
    看打扮,那是一名北府軍中的信使。
    那送信人迎面看見了少將軍,飛馬至前,似是有急情要報,臉上因為受了些風,肌肉有些僵硬,也看不出是喜是憂。
    時停雲俯身︰“何事?”
    信使喘息兩聲,抱拳道︰“回少……少將軍,鎮南關……又有捷報!前幾日,邕州白副將截了一個南疆探子,從他口中探問到要緊情報,將裴州拿下了!”
    時停雲聞聲喝了聲彩。
    裴州不算什麼兵家必爭的戰略要地,卻是分割開定遠和邕州的一把利刃,如今裴州拿下,定遠與邕州打通,便能構建起新的防線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這是將軍寫給您的家信。少將軍,小的要趕赴國都報喜,先行告退。”
    在嚴元衡看來,大捷後,時伯父給停雲寫信,這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嚴元衡目光偶一轉,發現一直騎馬跟隨在時停雲斜後方的褚子陵,雖也有喜色,然而臉上光芒有些黯淡,那喜色看起來也有些勉強,著實奇怪。
    他暗暗記下,並不多提。
    第196章 霸道將軍俏軍師(十五)
    信使離去, 時停雲滿面喜色地拆起信來。
    褚子陵微微低頭。
    幾日的擔憂, 如今坐實了。
    自己的謀劃, 宣告落空。
    他的面上即使不顯, 口里也難免有些苦澀,違心道︰“恭喜公子。”
    他安慰自己, 本來也不是什麼十拿九穩的事情,不必費心去遺憾。
    若是時驚鴻看過信後淨了手再用飯食,或是沒有按習慣舔舐手指翻頁,那毒也進不了他的口中。
    僅僅是落空而已的話,他還是可以接受的。
    怕只怕時驚鴻他察覺到了什麼……
    越想,他抓馬韁的手指便越見僵硬。
    那信分明不長,時停雲為何來來回回看了那麼多次……
    在他驚疑間, 時停雲突然開口︰“阿陵。”
    褚子陵驀然一驚︰“……公子?”
    時停雲把信折好, 放入懷里︰“通知下去,裴城大捷,今夜慶祝!”
    一陣冷風吹過, 褚子陵打了個激靈, 才發現自己軟甲內的衣服被冷汗沁了個透濕。
    他捏緊了濕滑的馬韁,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足夠欣喜︰“是。”
    嚴元衡曉得不能在他人面前駁了時停雲的面子,因此等到褚子陵離去,方才問道︰“敗而不怨,勝而不驕, 勝了自當歡喜, 但是不是該收斂些為好?”
    他也非是有意質疑時停雲的軍令, 不過是以他個人性情出發,就事論事而已。
    時停雲本欲策馬前行,聞言駐馬回身。
    白馬在他胯下噴吐著熱氣,馬蹄鐵在地面踏出一道道半月形的灰印。
    時停雲笑道︰“此地非是戰地,此時非是戰時。戰士們行軍日久,難免疲勞,若有喜訊,慶祝一番,于士氣有大益。”
    他又道︰“元衡,我與你不同。你謙謙君子,我粗人莽夫。你能行聖人道,我做不到。我時停雲勝則笑,敗則惱,一切听憑心意。世間萬事,都抵不過‘我高興’三字。”
    嚴元衡看他這般恣肆,一顆心跳得越發失序︰“抱歉,是我不曉軍中事,唐突了。”
    “元衡,你與我之間莫談唐突二字。”那白馬少年握緊韁繩,坦蕩蕩道,“我馳騁天地,只願保你高坐廟堂,做一世聖人。”
    說罷,他一抖韁繩︰“駕!”
    白馬受令,揚蹄馳突,激起一團朦朧塵煙、
    嚴元衡沒听過一個人能將“駕”字說得這般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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