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傅生倒沒想到厲曜會這麼坦誠，眉眼微斂著，漫淡的輕笑一聲︰“那自然是不必的，生意上的事情，總還是要有些避諱的。”
然而，才說完，便又話鋒一轉︰“所以我這不就立刻過來了嗎，阿顏的事情就是喬家的事情，外人自是不能麻煩的，但自家人，能幫一把的時候還是要幫一把。”
“那就是喬先生您自己的事情了，跟我可說不著。”
其實……
喬傅生的意思也再明顯不過了。
厲曜有意無意的封殺喬顏。
喬傅生干脆就直接跳出來給喬顏撐腰，也讓華國上上下下的人都看著，到底是要站厲曜跟喬家作對，還是一切照舊，繼續選擇跟喬顏合作。
或者，等喬家那邊準備好一切，反過來封殺喬念也不一定呢。
畢竟還有個宋家。
所以有時候……什麼事情那個牽扯到生意利益，就盤根錯節的讓人理不清楚思緒。
再加上，厲曜因為他的事情跟厲家老宅那邊鬧得很僵，如果恨得觸犯到厲氏集團的核心利益，感覺董事局那邊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肆意妄為的。
所以……
眼下的局勢，對于厲曜來說，無疑不都是掣肘。
喬念現在只要一想到這些，就莫名覺得頭疼。
漸漸的，握著厲曜的手的力道緊了緊，繼而，緩緩道︰“他不是那個意思。”
厲曜︰“……”
略有些不滿的看向喬念。
雖然知道她為何如此。
然而有時候看著喬念面對喬家以及以前的一切總這麼逆來順受的，心里總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
但喬念卻被給他反駁的機會，而是緊隨其後的，立刻接話補充道︰“他所作的一切不過是處于商業立場考量，如果您非要覺得他是刻意而為，是否有些不講道理了些？”
“生意上的事情，不一定都是公平較量嗎？難不成您還想仗著自己的地位欺負誰不成嗎？”
喬傅生一向自詡清流，即便這些黨同伐異的事情並沒有稍作過。
左右，面子上的事情還是要顧忌一些的。
如今赤裸裸的被喬念拆穿，那麼以後再做什麼，必然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所以，有一瞬間，喬傅生自己都有些意外，眸色深沉，好一會兒，才清冷的嗤笑一聲。
半天，抬眸看向厲曜，眼神里滿是警告。
喬念也不在乎。
反正都已經得罪他了。
無非是想提醒他兩句，讓他能有個忌憚罷了。
喬傅生也沒多說什麼。
冷冷的斜睨了一眼喬念，隨即直接帶著喬顏離開。
直到他們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耳邊，喬念才稍稍舒緩了一口氣。
眉眼微斂著，牽了牽厲曜的手︰“走吧。”
厲曜有些不太想搭理她。
但又舍不得。
不勝其煩的斜睨了她一眼，隨即牽著她離開。
回到家，才開口道︰“你真是太沒出息了！”
喬念也不反駁。
任由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然而看她這樣，厲曜又總有些于心不忍。
走到她身邊，從背後緊緊的抱著她，低沉暗啞的語氣里滿是心疼與無奈︰“我又不怕喬傅生，他護著喬顏，我也是護著你的啊，你干嘛總一副低人一等的樣子？”
喬念覺得他說的有些嚴重了。
再怎麼著，也不至于是低人一等。
只是有些心虛。
就像喬顏說的那樣，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真追究起來，她脫不了關系的。
所以……
懶懶的揚著唇角，漫淡的輕笑一聲︰“有你護著我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不會在意的。”
“我在意。”厲曜湊過去親了親她的耳垂，繼而，又覺得不夠，發泄似的輕咬著，低沉的語氣，沉啞而陰鷙︰“在我面前，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負人，任何人！”
包括他的父母。
自然，也包括喬傅生跟紀嵐。
喬家的事情他躲不過去的，早就躲不過去了！
所以無論如何，喬念都不能再這麼卑躬屈膝下去。
然而喬念真的很不想在這些事情上再糾纏上去，眉眼微斂著，不動聲色的深舒了一口氣，繼而，懶聲道︰“我累了，不想說這些。”
厲曜斂著眉閑笑著︰“我看你是什麼時候都不想說吧？”
喬念也不怕被他揭穿。
現在的厲曜，真的越來越有恃無恐了，以前就算是裝模作樣也不肯拆穿她的事情，現在眼里半點沙子都揉不得，什麼事情都要攤開了，挑明了說。
而恰恰，喬念的現在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有些事情，介于想說與不想說之間。
想說，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不想說……
可仔細想想，她現在，好像也沒什麼隱瞞的理由啊。
以前她總害怕把厲曜牽扯進來。
所以除了跟他之間的交易之外，什麼事情都不想讓他知道。
可是現在想想，她怎麼可能瞞得過厲曜啊！
他就是不想說，也懶得追查。
換句話說，就是慣著她。
反正只要她人在他身邊，無論她做什麼，他都會替她擔著。
她呢……
著實是自欺欺人的厲害。
只是她還需要一些時間，整理一下，緩和一下。
也得好好想一想，到底該怎麼跟他說，才算完整又透徹。
所以啊，現在的喬念，就是無論厲曜說什麼，都不反駁。
懶笑著靠在他懷里，慵懶而又粘人︰“你急什麼啊，反正有的是時間。”
“但時間也過得很快，而且還有萬一。”
厲曜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柔，下巴抵在他頭頂，語氣清緩而又溫和，但卻又帶著些許不容置疑的壓制。
喬念都習慣了。
只是听見他說什麼意外啊，萬一什麼的，心里還是煩躁的不行。
“別胡說，我們好好的，怎麼可能會有萬一？”
厲曜︰“……”
知道她害怕。
所以一直都不願意明說。
但……
紀嵐對他的憎恨，他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他倒不是害怕被人算計，害怕有什麼意外會奪走他的生命之類的。
只是，他還有愛的人，他不想離開，也不能離開。
他還要好好的守在她身邊，看著他們的寶寶出生，然後一家人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
或許有一天會走到生命的盡頭，但那個時候，他至少擁有過了，差不多是了無牽掛的，所以，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然而想到這些，厲曜總覺得有些難受。
也不知道他們的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
這麼長時間，他都已經盡量不讓自己想了，甚至都不敢讓自己有任何期待。
但他們就是在的啊。
喬念會被他們折磨的沒有胃口，會嗜睡，會變懶，所以每每看到她一副懶洋洋的，不太想吃飯的樣子，他就會想到，她肚子里現在正孕育著新的生命。
但他卻不能像全世界所有即將為人父母的夫妻一樣期待他們的到來。
因為極有可能……期待很有可能會落空。
索性便不讓自己期待。
*
第二天，喬念在厲曜懷里醒來。
反正自從喬念懷孕以來，厲曜連早起都不願意了。
就算很早醒來，也會像現在這樣，靜靜的看著她，知道她睡醒。
起初喬念還有些不習慣，現在倒完全習慣了。
蹙了蹙眉，側著身子靠向厲曜，額頭抵在他心口處。
厲曜低頭在她頭頂處吻了吻，好一會兒，才沉沉開口︰“一會兒早餐出去吃，吃完去江衍那里做孕檢。”
他話才說完，便戛然而止。
好像是這樣的。
但喬念總覺得，他還有什麼話沒說完。
所以也沒動，也沒出聲。
厲曜寬大的手掌落在她後背處，輕撫著，捎帶著些許安慰，猶豫了半天，才又開口︰“我想了一晚上……”
喬念︰“……”
手臂搭在他腰上，听見他這麼說，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
厲曜自然是感覺到了。
但話已至此，他也沒什麼好不能說的︰“江衍說的對，我們都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而且……就算你身體一直不適合受孕，我們也可以不要孩子。”
“實在喜歡的話，領養一個，或者……等蔡珊他們有孩子了，我們兩個給他們的孩子做干爸干媽也可以，甜甜也可以，甜甜那麼可愛，又那麼喜歡你。”
想著，又忍不住輕笑一聲︰“軒軒就算了，薛名臣要是知道我讓他兒子叫我爸爸，非跟我拼命不可！”
“他又說了不算！”喬念甕聲甕氣的接了一句︰“軒軒自小養在莫家，莫老師他們才不會讓軒軒跟他。”
厲曜覺得喬念說的很對。
低頭看向她，半開玩笑道︰“那要不你去找莫老師他們說說，我們把軒軒接過來養著吧，他現在年紀小還不懂什麼，等長大了，知道自己情感缺失，會很自卑的。”
“軒軒還不至于情感缺失吧？”
厲曜︰“還是會的，在別的方面得到的感情越多，就越覺得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越重要，因為得他會覺得……他現在得到的，很多的那一部分，都是來自愛自己的那些人的補償，因為很重要，所以大家才會極力的想要補充他。”
“軒軒也只是不愛說話，智力上沒有任何問題，所以……他越是不愛說話，心里想的越多。”
就像……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