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誤會了。”西恩笑著道，“你想復仇的那個人不在乎我分毫，你用我為餌，是釣不住她的。”
埃布爾回答︰“只要能釣住你的小女朋友就可以，多刺激幾次，總會抓出一個碧翠絲。”
“那你又何必呢？伊莉莎或許能被你掌控在手中，但如果換作碧翠絲，你只能再次哭著求她放過精靈一族。”西恩輕飄飄地說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當年是怎麼跪在她腳下，一邊哭，一邊看她捏碎你弟弟的每一塊內髒……”
黑歷史
第72章
回憶起不好的過往, 精靈面帶憤怒與痛恨, 喝道︰“住口！”
“好, 好。”西恩平靜地回答道，“這里是你的地盤, 你說了算。”
西恩從自己的小空間里拖了張沙發出來，又抱了個小桌子，上面放著一盆炭火。他挑挑揀揀, 拿了只玄鐵水壺出來, 坐在燒紅的木炭上。
他的小空間里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
在看到他找出一條厚毯子和暖水袋之後，埃布爾絲毫不懷疑，這家伙能再掏出一桿石磨和一碗泡好的黃豆，當場磨個豆漿煮來喝。
“埃布爾, 過來烤烤火吧。”西恩倚在沙發上，面色從容，懶散地抬起眼皮看了埃布爾一眼。“你女兒說得沒錯, 暖和點的環境，能讓你活久一些。”
而被他好意勸告的埃布爾卻並不領情。
精靈冷眼看著這位故時好友，埃布爾一直是個耿直之人，他一旦撕破臉皮, 就絕不會再有半點委婉。
埃布爾若有所指道︰“你是故意的？”
他是想問——你故意氣我？
但西恩卻輕輕松松地回擊道︰“是啊，我故意的。”
“埃布爾, 你這人傲在骨子里。此下我越是叫你來烤火, 你就越不願意。”西恩眯起眼楮, 露出一抹笑意。“一身傲骨, 不如就像那梅花一樣，傲一陣子凋在雪中算了。”
埃布爾︰“……”
說句實話，論起拌嘴，埃布爾還沒見過有誰能擔任西恩的對手。
神國主人自登上此位後，一向矜持，話少又不近人情。可誰又知道，在兩千年前，這家伙雖也是不愛說話，但一開口比誰都毒。
“坐下吧。”西恩伸出兩只手，放在火邊暖著。
看他這副樣子似乎是真心相勸，埃布爾冷哼一聲，在沙發另一端坐下了。
“你若無事可做，我們聊一聊舊事吧。”西恩低垂著眼簾，淡淡地說道，“已經好些年沒人與我談這些事了，倘若再不聊起，我怕是都要忘了。”
-
神國。
伊莉莎敲門進了書房，拖了一把椅子，在書桌對面坐下了。
和她相貌相似的男人正在翻看卷宗，而一旁新擂上的文件還尚未動過。
拜亞從卷宗中抬起頭，率先開了口︰“你父母還好嗎？”
“他們都挺好的。”伊莉莎撓了撓頭，頗為無奈地說道，“只是听您這麼問，就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拜亞想了想，才後知後覺地跟上了她的思維，淡淡地笑了一下︰“也是。”
氛圍忽然就輕松了許多。
拜亞隨便選了個話題︰“今天晚餐想吃什麼？”
“糯米藕？”伊莉莎撐著臉想了想，繼續問道，“能不能吃筍菜啊？”
拜亞愣了一下，他過慣了自給自足的生活，後花園什麼東西都有種。但伊莉莎要的筍菜卻沒有，那偌大的一整個後花園里根本就沒種竹子之類的常青類植物。
他想了想，干脆打開了空間門——那一頭是後花園沒錯，但連的地方卻是一片還沒用上的荒地。
伊莉莎看著光禿禿的地，有了種不好的預感︰“您要去做什麼？”
“種竹子。”拜亞答得簡簡單單，就好像他現在種了竹子，今晚就能吃到筍一樣。
伊莉莎︰“……”
好吧，只要始神拜亞想，他們還真的能今晚就吃到竹筍。
“父神。”伊莉莎跟在他背後，問道，“我這是吃到碧翠絲不喜歡的東西了嗎？”
拜亞低著頭，指尖光芒流竄，一枝嫩竹便在他手中勾畫成型。創世的力量，無中生有，被譽為煉金術的終點。
這在伊莉莎學到過的所有課程中，都被言明了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她此時正在神的身邊，親眼見證了這一切。
“她喜不喜歡，重要嗎？”
拜亞手中的竹子輕飄飄地落在地上，龐然魔力灌于其中，一片竹林拔地而起。
“難道不重要嗎？”伊莉莎蹲下身，戳了戳剛剛破土的筍。
“很重要。”拜亞將竹筍削下，專程找了個筐，將附近的筍都裝了進去。“但對你來說不應該重要，你喜歡就足夠了。”
伊莉莎兩手揪著自己的上衣下擺，低下頭扯了好一會兒。
她今天一直很反常，這點事還瞞不過拜亞的眼楮。
伊莉莎走到他身邊，抱起那個裝滿了竹筍的大竹筐，說道︰“我也不喜歡吃筍。”
拜亞點了點頭，沒有追問她為什麼折騰這一出。
眼見伊莉莎眼中流露出的愧疚之色，他直言道︰“我喜歡筍菜。”
伊莉莎︰“可是……”
“以前有一片竹林，但她不喜歡，就干脆整片削掉了。”拜亞把她手中的筐子接過來，朝竹林外面走去。“你想認我就認我，不認就算了，當個普通人或許要辛苦些，但也不是一件壞事。”
伊莉莎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麼多話。
她耿耿于懷的事情，自以為藏得很好，但西恩看穿了，父神也看穿了。
伊莉莎跟在他旁邊，說道︰“我總是分不清自己是誰。”
“要是探究得太明白，誰也分不清你到底是誰。”拜亞說道，“有人會說你和碧翠絲不一樣，也有人會死咬著，你就是碧翠絲。”
伊莉莎追問道︰“連您也分不清嗎？”
“我其實並沒有多麼了解她。”拜亞無奈地笑了下，那笑容中多半是苦澀。“命運造化弄人，連神也躲不過。我所造眾生，不在意的早早丟出後花園自生自滅，真正在意的那一個，想留都留不住。”
伊莉莎攥了攥手，她有很多時候，都會覺得那些事情是自己做下的——面對自己不記得也不能選擇的前塵時，她有歉疚，也有委屈和恐懼。
她常常會去想，父神這些年是怎麼煎熬過來的。
人在難過的時候，過一天都度日如年。
而碧翠絲離世起碼兩千年，這樣漫長的時間，又要如何淌過？
“長生種壽命長久，她執意要離開我身邊時才十幾歲。都說時間的永恆要靠變化來寫，可這些長生種每一個都固執，她在其中也是佔了頭等。”拜亞說道，“為了把她導回正軌，我洗她的記憶洗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她仍然走上老路。”
伊莉莎低下了頭，她所窺見的碧翠絲的記憶，是明顯的只有零星碎片，殘缺不全。可是那些記憶里，碧翠絲無時無刻不是在跟這個人共處，美好得一觸即碎。
“你和她不一樣，伊莉莎。”拜亞騰出一只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拍了拍。“就算有人想讓你變壞，你也不會讓他們如願的，對吧？”
伊莉莎點了點頭，又覺得不夠鄭重，用力地“嗯”了一聲。
“教養方式不同，見識不同，三觀不同。你和她不是全然一樣，不管怎麼走，都走不上同一條路。”拜亞將竹筐擱在石台上，抱起一個竹筍，熟練地撕去了筍衣。“所以不必太害怕你自己。”
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她對我來說很重要，你也是。”
伊莉莎擦了擦眼角，抬起頭問道︰“我能不能抱抱您？”
“……”拜亞糾結了一瞬，別扭地轉過身去。
在伊莉莎失望之前，他又轉回身來伸出手，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伊莉莎一頭撞進他懷里。
這個擁有著兩份記憶的靈魂，被莫名其妙的力量牽引著，一直在尋求自己的根。而今她終于落回了最初的地方，總覺得莫名地安心。
拜亞只好放下手里的筍衣，捋著小姑娘的銀發。
半晌，拜亞似有所感道︰“說起來倒是很奇怪，你竟然比她長得更像我一點。”
伊莉莎問︰“我和碧翠絲除了眼楮之外不是完全一樣嗎？”
“有些細微的差別吧？”拜亞道，“擺在一起的話，不看眼楮也能輕易認出來。”
他發表這話時就像一對雙胞胎的家長，作為父母，總能分清自家孩子哪個是哪個。
伊莉莎撓了撓自己的下巴。
她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西恩能認出來嗎？
-
被困在稀月之土的西恩打了個噴嚏。
“你想從哪里聊起？”埃布爾不輕不重地挖出了西恩的過往黑歷史。“你小時候主動穿上小裙子？”
西恩︰“……”
埃布爾︰“你年輕時打扮得像個黑巫師？”
西恩試圖阻攔︰“等……”
“你當初在神國偶遇碧翠絲十六次失敗十三次，剩下三次她每回都要問你是誰？”埃布爾冷哼一聲，“你倒是夠堅持的，這都能挨下來。”
西恩只覺得臉上發熱。
為什麼人發達後會想要鏟除當年灰敗時期的好朋友？
因為他知道你所有的不堪和辛苦，知道你風光華麗的外表下究竟是什麼內容。
“而且特別擅長變通，委曲求全。”埃布爾回想起往事的時候，目光里都帶上了鄙夷。“你臥底十三個陣營搞垮了四十六名領主，這事情還不是父神讓你去做的。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你要參與到神座競爭中，和碧翠絲一較高下。”
“結果你的動機是這些人都喜歡碧翠絲，全是你的情敵。”
西恩干咳了一聲。
埃布爾繼續道︰“你也好意思把人家當情敵？碧翠絲根本就不認識你，你堅持坑人家的追求者幾百年，知道一個坑一個，也真虧你堅持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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