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自己被戲弄的黑影怒不可遏︰“你——”
“你以為這是國王給公主找駙馬呢, 誰娶到公主，王位就歸誰？”西恩兩手被擰著, 也不掙扎，他現在只想在嘴被堵上之前多說幾句話。“我沒泡到公主，神座不也歸我了？”
黑影怒道︰“你怎麼這麼張狂？”
“張狂的是你！”西恩斂去了笑意, 眼底一片冰冷。“身為領主, 卻妄圖脅迫我，擺布整個神國。亞歷克斯，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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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外的拜亞卻沉默了，他歪了歪頭, 似乎有些疑惑。
艾蘭斯驚疑不定地看著父神的臉色，以他對父神的了解來看，這位多半是忘了亞歷克斯是哪個。
“父神, 這是東海碧落的領主，亞歷克斯。”艾蘭斯找了件往事出來談，“當年慶祝宴上，您因為他酒後不敬, 削斷了他一條胳膊。”
拜亞遲疑了半晌，才答道︰“不太有印象了。”
艾蘭斯︰“……”那可是您當年中意的兩個候選人之一, 削了他一條胳膊之後就讓西恩大局已定了, 您竟然不記得了？
艾蘭斯忽然有些心疼亞歷克斯了。
也不知道那家伙當年一醉一醒, 就和兢兢業業奮勉勤苦去求的神座無緣了, 到底該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拜亞思索了一會兒，大概有了點印象，站在鏡子邊說道︰“不該啊……”
艾蘭斯︰“他確實不該變壞。”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艾蘭斯想的卻是︰換我我也要不平。
拜亞搖了搖頭，臉上稍稍帶了點惆悵︰“他不該喜歡碧翠絲啊。”
艾蘭斯︰“……”
這種女兒的追求者太多，老父親心焦力竭的畫面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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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脅迫你又怎麼了，還挾持你呢。”
被戳破身份之後，亞歷克斯也無心再藏了。
他從陰影中走出來，分明是一張年輕的面龐，卻被他自己糟蹋得滿是滄桑。
和帕吉特那種收拾完了還能看的邋遢不同，亞歷克斯是真的為太多事操心，雙眼不夠亮了，眼白里布滿紅血絲。
他皮膚上都是些沒有愈合完全的小傷口，一張臉近看之下坑坑窪窪的。
“那你挾持吧，我中了毒，估計活不了幾天。”西恩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不過我中毒的事情神官還不知道，你要是把消息瞞好點，我應該還是有點利用價值的。”
亞歷克斯總覺得跟這人說話很累。
他干脆不再搭理西恩了，看向正在搜西恩的隨身小倉庫的惡魔。
亞歷克斯︰“找到了嗎？”
惡魔頭上頂著一只黑貓和兩只倉鼠，背後還跟著一只羊駝，十分疲憊地轉過身來。
“找到了，老大。”惡魔將一本被鐵鏈鎖著的書遞給他。
“你——”西恩原本游刃有余的模樣立刻就變了，他掙動著手要沖脫禁錮，卻被早有預料的惡魔們死死摁住。
亞歷克斯將信將疑地拿過了書，解下鎖扣之後翻開，確認書頁完全空白之後，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
他單手捏著書脊，問道︰“這就是碧翠絲的無字書？”
西恩冷笑了一聲，回答道︰“你覺得，父神會讓我帶走她的無字書嗎？”
“哦？”亞歷克斯故作訝異，轉過身來看著被鉗制住的西恩，他另外一只完全由影子構成的手攏住了神座的金發。“這麼冷的天氣，你怎麼滿頭是汗呢？”
西恩順勢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這笑十分勉強。
“刀懸顱頸的感覺，你要不要試一試？”
“別裝了，西恩。”亞歷克斯挑起金發神明的下巴，輕蔑道，“你是個聰明人，立于險境時，刀鋒從來都內斂。你陷于敵營時從來不會冷笑，因為那麼做沒品也沒用。”
西恩笑道︰“我從來不做沒用的事情。”
“別逞強了，西恩。”亞歷克斯揮手撤去結界，打開了空間門，命令道，“帶他回島上，好好看管，讓藥師配制解毒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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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的畫面只能看到這里。
西恩布置在稀月之土的術式，在他被帶往東海的時候就會失效。接下來，亞歷克斯的行動可就全靠神國這邊動腦子去猜了。
艾蘭斯看到此處，神情凝重，轉頭道︰“父神……”
拜亞抽過一張紙，寫下了一張字條，交給艾蘭斯︰“去把他叫過來。”
在艾蘭斯離開之後，拜亞打開了書房的抽屜，仔細敲了敲。
抽屜里有隔層，但把抽屜里的東西全都清空出來之後，在隔層里還真的有書——還是兩本，一本《神國八卦野史》，一本《神座與父神之間的愛恨情仇》。
拜亞默默地把抽屜合上了，他一點也不想知道西恩的奇怪愛好。
在找遍了桌子的暗處之後，拜亞終于找到了他要的東西。
這張巨大的書桌在制造時，考慮到了承重問題，因此桌腳做得又厚又大。
拜亞捧著一塊發光石望向桌下，在桌底左側，平時坐下之後腳踫不到的地方，桌腳被西恩鋸空了一塊。而這張桌子還穩固如舊，是因為被鋸的地方墊了東西——一本很厚很厚的書。
拜亞心情復雜地把書掏出來，看著書脊上的“伊莉莎•塔爾雷特”之名。
拜亞隨意翻了一遍，又把書塞回去了，想了想又拿了出來。他決定回頭要再打西恩一頓，這小子膽量也太大了些，竟然拿他閨女的命運之書墊桌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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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後，東海碧落。
西恩躺在折疊椅上，頭頂撐著一把傘，臉上還戴著墨鏡。
東海春日天氣正好，天空湛藍無雲，海水被映得一片碧藍。雖然海邊有些涼，但這對于身體強健的長生種來說完全不礙事。
亞歷克斯在惡魔的帶領下來到海岸上，看見西恩這麼一副悠閑姿態，總覺得心里憋了一口氣。但仔細一想，分明是他自己吩咐下面的人好好對待西恩，有什麼要求都縱著一些，不要為難他。
亞歷克斯的本意是假裝對他管得松一些，看他露出什麼馬腳，能不能趁機截取神國的情報。
沒想到這家伙真就躺在海邊享樂。
亞歷克斯憋著氣問道︰“主上在這里待得還適應嗎？”
“挺好的，果汁再來一杯。”西恩拿起桌上的三角杯子，頗為隨意地遞給了亞歷克斯。
“……”亞歷克斯總覺得，連杯子里那根被咬癟的藍色吸管都在嘲諷他。
西恩仿佛還在神國，還是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態，想使喚誰就使喚誰。亞歷克斯忍了忍，只能把杯子遞給一旁的隨從，叫他再去榨一杯果汁過來。
“好久沒這麼舒服過了。”西恩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朝肩膀沒傷的那邊翻過身去。他雪白的背脊從薄毯下露出來，整個人白花花的，這麼扭著就像條魚一樣。
看守西恩的侍從默默地轉過頭去了。
神座西恩這張臉是真的好看，身段也很棒。當年西恩登上神座時就言明了，不會將名字和樣貌告知世人。那時大家都感慨可惜，要是他願意露個臉，信徒恐怕能增加兩倍。
侍從從心底給自己打氣︰一定要守住底線，不能彎，這家伙是神國主人，還是個直男，身份懸殊性取向限制，喜歡上他沒有好下場的。
西恩又翻了回來，眯起眼楮道︰“亞歷克斯，咱們商量一下吧。”
亞歷克斯道︰“何事？”
西恩︰“神國的人要是找過來，你就告訴他們是我自己不想走吧。”
亞歷克斯︰“……”
“我是真不想走，回去了還得被父神摁著干活，還不如待在這里。”西恩躺著，頗為疲憊地嘆了口氣，說道，“碧翠絲我也不要了，誰愛要誰就去追吧。”
亞歷克斯︰“？？？”
“娶一個比自己能打的回家，那得挨多少頓打啊。”西恩繼續說道，“還是自己當老大舒服，這里沒有父神也沒有碧翠絲，真是太好了。”
亞歷克斯驚疑不定地看向惡魔。
但這位在神座之爭中落選的領主實在可憐，他的僕從並不能從他的表情中讀懂他的心意——在貼心程度上，和會被西恩一個表情就嚇得噤聲或是指使著做這做那的神官差了好幾個等級。
亞歷克斯就是想問問，他綁回來的是不是神國的主上，這真的不是一條咸魚精嗎？
不對，這真的是神座西恩本人嗎？當年那個哭著喊著，說只要碧翠絲不要神座也不要命，病中還咬過始神拜亞一口的狠人呢？
亞歷克斯問道︰“你就打算一直待在這里？”
“怎麼可能嘛，你這里這點風景，我今天看海明天看湖，後天去林子里玩一玩……反正幾天就待夠了。”西恩起身看了看自己被包扎過的傷口，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唉，就待在這里吧，反正過不了幾天我就死了。”
亞歷克斯一時梗住，說道︰“你死不了，解毒劑在做了。”
“可是我一點也不想要解毒劑啊。”西恩說道，“又沒有人期待著我回去，碧翠絲就把我當個玩具，父神也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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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恩︰我只說了不要碧翠絲，我可沒說不要伊莉莎啊。
精靈之死
第75章
神國。
伊莉莎和阿娜蕾雅對視一下之後, 輕輕推開了治療室的門。
坐在床畔的半精靈背對著他們, 但那名茶發少女肩膀都顫抖著, 室內也徘徊著輕微的低泣。
埃布爾中毒，性命垂危的消息已經由神官通知給了精靈。
現在還留在神殿, 在魔藥方面頗有造詣的神官都在忙著制作解藥。對植物認知廣泛的精靈們也在忙——後花園的異草園內有很多奇異的藥草等待他們辨認和采摘。
阿娜蕾雅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阿黛爾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祭司安慰道︰“他會好起來的。”
半精靈少女閉上眼楮, 淚水從眼皮下滾落, 沾濕了縴長的睫毛。
“他不會好了。”阿黛爾聲音里透著濃重的悲哀，“就算有解毒劑，他也不會好了。”
長久的病痛已經讓埃布爾的身體趨近極限，近幾年里他情緒不好, 病得也越來越厲害。前幾日埃布爾大怒吐血，而稀月之土的覆滅也無疑是一次重擊。